第10章

第10章

二樓的廣間之中擺設的很是空曠,此刻門扉皆大開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中間坐著一個穿著一身白色衣袍的男人,並沒有背對著門口,但是因為是側坐著又披散著頭髮,所以也不太能看清他的面容。

白夫人在來之前也是有聽說過詭醫慕容的名聲的,此刻真的見到了本人,不免也有些慌亂忐忑起來。

她抱著白嬰,進門之後便向慕容鏡俯身施禮道:「妾身白安氏,先生有禮了。」

慕容鏡正在烹茶,聞言停了口中輕哼的調子,沖門口的人招了招手:「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你先帶人過來我看看。」

白夫人微微一愣,而後便抱著白嬰向慕容鏡那方走近了些。

放下了喝了一口的茶水,慕容鏡側過頭來看了看白嬰,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白夫人看著有些著急,但也還是耐下了性子,哪怕是看到慕容鏡已經收回了手也沒有開口去問。離開之前白禮已經將詭醫慕容的習慣告訴了她,尋常人討好的話說不定會在對方這裡起到相反的作用,最好就是什麼也不要多說,聽他的安排就行了。

也不知道對於白夫人保持沉默的姿態滿意還是不滿意,慕容鏡收回手后又給自己舀了一杯茶水。不過,他這一次拿起來並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裡輕嗅著茶香。

許久之後,慕容鏡才開口道:「那個人有沒有和你們說過,這小女娃娃魂魄不全。是以才會大病小病纏身,一直不好?」

白夫人的瞳孔微微有些緊縮,問道:「怎會如此?」就算是再不懂,卻也能夠知道,魂魄不全定然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驀地,白夫人就忽然想起了還未生產之前,有好些次大夫檢查的時候,都曾經隱晦的說起過,或許那是個死胎。那個時候她也好還是夫君白禮也好,誰都不希望真的是這個結局。每次有大夫這樣說后都會請更多的名醫過來,仔細的檢查后發現肚子里的胎兒雖然不如普通的那般健康,但是要活著卻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白嬰出生的時候,聽說一度失去了氣息。

這件事情雖然白禮並沒有告訴她,但是卻有一次聽當日候在門外的下人們說起過。只是他們那時候是感嘆小姐的命好,得了仙長的眷顧。

慕容鏡將杯子里的茶喝完,半靠著坐具微微眯上了眼睛:「看來他沒告訴你們。魂魄之事我可沒辦法解決,也只能拿葯養著這小女娃娃的身體。只是魂魄一日不全,便不可能根治。」

「不過也還真是奇怪,明明出身仙門之中,卻反而要把人送到我這裡來。看來這修仙的也並非是什麼都能做到啊。」

這般說著,慕容鏡向門外叫來了白芨,吩咐道:「你帶著白夫人去先安頓下來,稍後再來我這裡取藥方。」

白芨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好,而後向白夫人說道:「夫人請隨我來吧。」

白夫人看了看慕容鏡,終究還是先道了一聲別後這才起身,跟在白芨的身後離開了這裡。

他是將她帶到了這座小樓的三樓的一處房間,面積不大,但是也並沒有多小,只是住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倒是並無逼仄之處。

「這間房間是已經收拾好了的,處於向陽的位置。夫人且看看可還有哪裡不滿意的地方需要重新布置的?」

白夫人進門看了看后道:「妾身並無不滿意之處,先謝過小公子了。」

白芨擺了擺手道:「這些都是先生吩咐的。夫人若是要謝的話還是謝先生吧。」

白夫人笑了笑道:「這是應當的。只是妾身尚有一事還要再麻煩小公子。」

白芨聞言微微有些意外,但還是道:「夫人請說。」

白夫人擰了擰眉道:「妾身知曉先生不喜外人進入,只是看樣子妾身母女二人還要在這裡叨擾一些時間。妾身自己倒是無妨,只是妾身女兒到底還小,先前走得急也未能捎帶上她的日常用物,不知能否麻煩小公子去往谷口,從我侍女那裡取了來?」

白芨點了點頭,道:「夫人且放心,稍後我便再去一趟谷口就是了。」

白夫人面上微微帶了些笑容,道:「那就多謝小公子了。」

白芨在原地留了一會兒,見白夫人確實沒有什麼需要了,這才轉身告辭離開。先前慕容鏡還吩咐了要去拿藥方熬藥,這件事情卻是耽擱不得的。於是走前向白夫人說了一身,等到空閑了便就去取東西來。

這些東西倒也不急著用,白雪她們先前也說了不會離開,所以白夫人便也只讓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再說。

而白芨這一去,便是臨近了夜幕之時才回來。

白嬰已經睡下了,白夫人為了不惹麻煩也沒有出去亂走,只留在安排給自己的房間裡面。索性,這裡也放了許多書在這裡,到也正好能打發時間。

白芨並非是空手而來的,而是端了飯菜和已經熬好的葯汁來了這裡。

遠遠的,白夫人就已經聞到了空氣裡面傳來的苦味,她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迎上了進門來的白芨。

「谷中素來只有我與先生二人,吃食上也就比較簡單,還望夫人莫要嫌棄。」

白夫人實際上也並不是什麼吃不得苦的人,更何況白芨雖然說是簡單,實際上也只是看上去比較清淡,食材都是頂好的。就算是做菜的人手藝不怎麼樣,入口的味道也還是很鮮美。

匆匆的吃過飯,白夫人才給白嬰喂葯。雖然現在沒有丫鬟在身邊幫忙,但是白嬰喝葯的時候從來都是不哭不鬧的喝下去的,倒也沒有費什麼功夫。

那葯汁並不多,堪堪也就五六勺的樣子,白嬰喝完了就直接睡了過去。白夫人微微嘆了一口氣,抬頭就發現門口站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慕容鏡。

「先生?」

慕容鏡的手中拿著一支煙桿,他靠著門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白霧后映的他的面容也變得模模糊糊起來。

「這小女娃娃還挺乖啊。」

白夫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微微笑了笑道:「嬰嬰她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很乖巧,未曾讓妾身與相爺多費過什麼心思。」

慕容鏡右手搭在左手的臂彎里,左手拿著煙桿放到嘴邊再一次吸了一口,白霧升起的時候似乎也叫他的聲音變得模糊悠遠起來:「那你們就沒有想過,她這樣不像是個正常的孩子嗎?」

白夫人的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也倏然一白:「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慕容鏡嗤笑一聲,道:「意思就是,她或許不是你們的孩子,而是什麼......妖魔鬼怪......」

「這不可能!」白夫人下意識的反駁著。「嬰嬰她是妾身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怎麼會是什麼妖魔鬼怪?先生這個玩笑,是不是開的大了些了?」

「呵。」慕容鏡收了手裡的煙桿,似笑非笑道:「夫人認為我是在開玩笑?」

白夫人抿緊了唇沒有說話,目光卻是始終落在了慕容鏡的身上。

很明顯,她不相信他說的話。

慕容鏡的手中把玩著煙桿,眼眸微微垂下看不清此刻裡面究竟盛放著什麼樣的情緒。

片刻之後,他又繼續說道:「你的孩子,在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只是有亡魂依附上去了而已。那亡魂本身就殘損不全,所以出生出后便有先天不足之兆,身體也難以安好。而且你看看,她哪一點像個正常的孩子了?」

白夫人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她忽然轉身過去,踉踉蹌蹌的跑到了白嬰的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了許久,唇邊綻開了溫柔的笑容:「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妾身的孩子。妖魔鬼怪也好,殘魂也好......她現在是與妾身血脈相連的,從出生到現在,也未曾做過什麼對妾身與相爺有害的事情。況且,若當真是什麼妖魔鬼怪,仙長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慕容鏡還是站在門口,如果白夫人回過身去看的話,就會發現他此刻的神色很冷,冷到了叫人看一眼都會不寒而顫的地步。

「夫人還認她是你的孩子,那為什麼會有人避之不及呢?」明明,自己也未曾做過什麼事情。

只不過是因為生來便與眾不同而已,所以......生下他的父母千方百計的想要殺死他。慕容鏡一直都以為,世人都在堅持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信念,那為什麼白夫人會不在乎?

「不知先生指的是?」

「沒什麼。」

就彷彿剛剛的一切都只是錯覺,慕容鏡重新將煙桿拿起來抽了一口煙,而後離開了門口。臨走前稍稍頓了一頓,回首說道:「我這谷里伺候的人少,夫人若是不習慣,盡可隨時離開。」

說罷了,他也沒有去等白夫人有什麼回應,直接就走了。

慕容鏡走後沒多久,白芨便來了。

「夫人,我將你要的東西取來了。」白芨的手中還提著那盞熒綠的小燈,進門后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手中就直接送上了一輛小小的馬車。

白夫人發現,那馬車實際上就是和自己先前乘坐的那一輛是一模一樣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竟然變成了只巴掌大的樣子。

許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不解,白芨一面將小小的馬車放在了桌子上,一面說道:「聽白靈姑娘說,這馬車乃是仙長贈與白小姐的法器,先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交給夫人,這會兒就連帶著車內一應物事都叫我拿來給夫人了。對了,這是將馬車放大縮小的口訣。」

白芨一邊說,一邊從腰間取出了一張紫色的信箋遞給了白夫人,同時也說道:「東西已經帶到了,我就不打擾夫人了。」

白夫人屈身一禮道:「有勞小公子了。」

白芨擺了擺手,道:「無妨。如今時間也不早了,夫人還是早些休息吧。......對了,先生說過,在這谷中不管是誰都要勞作的,夫人如今也住進了谷中,按照規矩也是要與我們一起做事。不過夫人也不用擔心,這裡大多就是整理、看顧一下藥材,其他也沒有什麼需要費力的事情。」

白夫人倒是沒有料到這一茬,不過如今人在屋檐下,也只能按照別人的規矩做事。為了能讓白嬰好些,她自己不管是做什麼倒也無妨,於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了。

白芨見此,撓了撓頭笑道:「那明日一早我來叫夫人。」

說完了這些,想了想也沒有什麼交代的了,白芨便再一次向白夫人道別。然後飛快的消失在了樓梯口。

天色已經很暗了,這谷中的天空不似外面那般喧囂,而是帶著一種從未遇見過的寧靜。這樣的寧靜又不會叫人覺得壓抑,微微拂過的輕風之中,似乎還帶著不知名的花香,極淡極雅的。

第二日一早,白芨果然如昨夜所說的那般,一大早就帶了早餐過來,等到白夫人吃過之後白嬰睡下,他便領著人去了葯田。

「這些藥材都是先生種的,我們就照顧著外圍的葯田就行,裡面的那些都是名貴的品種,尋常時候先生會親自去照看。夫人就拔一下雜草,鬆鬆土澆澆水就成了。」

白芨一邊給白夫人說,一邊自己的也動手在做。這些夥計實際上並不困難,但是需要人耐心的去做,這麼長時間蹲在那裡自然也是免不了會勞累不已的。

白芨自己做官了這些粗活倒是沒有什麼,只苦了白夫人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只做了那麼一小會兒便已經累的滿頭大汗,直不起腰了。

白夫人倒是沒有喊叫出來,一直在堅持著。她並不知道,在小樓之上慕容鏡正好能夠看到葯田的一切,他的手中還是拿著那支煙桿,但是並沒有抽煙,只是看著葯田的方向,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看過許久之後,他轉身進了屋中。廣間裡面白嬰被放在搖籃之中哪怕是無人看顧也依然不哭不鬧,睜著眼睛不知道在看著哪裡。

慕容鏡盯著她看對方也沒有什麼反應,片刻,才聽到男人說道:「你倒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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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天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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