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今昆崙山下，魔君與妖皇皆在此坐鎮，你我二人要上山去，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別看白鳴能離開昆崙山到達白玉山上見到白嬰似乎是很輕鬆的樣子，但實際上在突破山下妖魔大軍的重圍之時還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的。

以他的實力縱然不能從容的應對山下的妖魔圍困，但是想要輕鬆離開卻不是什麼大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如何悄無聲息的離開。

先前乃是藉助了斂息之用的法器方才能成功在不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昆崙山，然而那法器一人使用足矣，如今再多了一個白嬰隨行，白鳴卻半點沒有把握可以讓兩人都悄無聲息的去到昆崙山頂的崑崙大殿之中。

為了不引起騷動，他們在很遠的地方便已經棄了御劍之法，轉而以輕身之法步行到了妖魔大軍的包圍圈外。

這裡比先前白鳴所知道的人數又多了不少。

「許是前次父親他們重傷了妖魔二族的數員大將，所以才會增加人手的。」白鳴在說到這裡的時候，一面有些擔心昆崙山的情況，一面不免也鬆了一口氣。

妖魔大量的聚集在昆崙山下，那就代表著人間的其他地方暫時不會受到妖魔的侵擾。

但若是昆崙山一旦失守的話......那就是後果不堪設想了。

念及此處，他回首看向白嬰道：「嬰嬰，你帶著雲翳枝先到山上去，我自己再想辦法上山。」

聞言，白嬰抬頭看著陣法保護著的巍巍昆崙山，口中輕嘆息了一聲之後道：「不必了，我自有辦法上山去的。哥哥你不用顧念我。」

白鳴有些遲疑，但是到底也知道自家妹妹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情，更是不會輕易將不能做到的事情說出來。沉思了片刻，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便上山去吧。如今情況危急，能早一點解決最好......」

風雪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增大了不少，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的白。

這般大的風雪，卻也依然無法完全將那些已經死去的仙門弟子屍首掩去。他們倒在地上，身上的血早已經流幹了，裸露出來的皮膚全然一片青紫之色，一雙雙眼睛更是帶著遺憾和不甘的仰望著天空。

白鳴見了，不免鼻尖有些發酸。

「諸位道友也算是死得其所，哥哥不必太難過。他們就算此番失了仙身，也總歸還有機會步入六道輪迴的。」

白嬰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了白鳴的身後，叫他下意識的一驚。蓋因為對方竟然全然與天地相融合，除非自己暴露出來，否則沒有誰可以輕易的窺測到她的存在。

「嬰嬰，你已經融魂成功了嗎？」

只有神魂相融合，才能到達我即天地的境界。白鳴在問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妹妹修為至此確實應該為她高興的，但是那也意味著即將步入化神之境，隨時都有可能羽化飛升。自此之後，除非他與父親也能夠飛升成仙，否則將會天上地下，再無相見之機會。

白嬰或許看出了白鳴的鬱結之處，但是到底沒有對此說什麼，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眸道：「快了。」

白鳴沒有再問下去，借著雲翳枝斂去了自己的所有氣息，直接身形極快的避開了妖魔大軍的圍困之所，一路在前，領著白嬰一道上了昆崙山頂。

彼時，正當夜中。

天上一輪明月高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今面臨的危機所致，看見的人總覺得那月亮邊緣始終帶著一絲絲的血色。

「白嬰道友，你可算是來了。」

玉英苑的執事長老宗元第一時間發現了白家兄妹的到來，蒼老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喜色。

白鳴見了禮，而後道：「宗元長老......」

剛剛喚出了聲，大殿之中就傳來了玉英掌門容顏的聲音：「白嬰少主既然已經到了，便請進門詳談吧。」

如此，白嬰向宗元微微頜了頜首，算是打了招呼，而後便疾步去了大殿的大門處。

宗元倒是沒有對此有什麼意見，且不說如今情況危急容不得計較其它，便是白嬰本人身為大派掌門之女，修為更是在他之上，如此便也是計較不到什麼了。

白鳴並沒有跟著一起進殿，而是選擇了和宗元一起在外面各處巡邏。

此時的大殿之中，容顏等人依然還是圍成了一圈盤膝而坐著。

白嬰進門后第一眼就見到了也在其中的白歲山，沒有什麼波動的臉上不免微微浮現了幾分憂色：「父親......」

白歲山未曾等她將話說出口便已經明白了她想要說什麼，輕輕笑了笑道：「我兒莫要擔心，為父如今也還撐得住。」

白嬰的目光閃了閃，繼而看向了在正前方坐著的容顏。

這些人里，很明顯是以容顏為首的。不過這也並不叫人奇怪，玉英掌門容顏看著雖然十分年輕，但是實際上早就已經是進入羽化飛升之期的修道者，只是因為擔心玉英苑所以才一直壓抑著自己的修為，不曾飛升。當今仙門之中，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這樣的一個人，白嬰的姿態自然是十分尊敬的，此刻沒有等誰多說，她便主動開口道：「我聽哥哥說起，青玉長老的卦象之中我是破局的關鍵？」

容顏的下手處，青玉點了點頭道：「不錯。當初擔心會出錯，我還特意起了好幾次的卦都是同樣的結果。這一次，就有勞白嬰道友了。」

白嬰聞聽此言，抿了抿唇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這卻是未曾知曉。卦盤之中一片迷霧，我能得知的，也不過只是這麼多了。」

此言一出，滿堂嘆息之聲不絕於耳。一時之間，整個大殿之中不免有些沉寂下來。

許久之後，白嬰忽而開口說道：「我來之時，聽哥哥說起在昆崙山下圍困的妖魔比之前多了不少。」

「這倒是在意料之中。如今仙門各派的精英弟子都在這裡守護著天地之基，妖魔一方無論是為了奪取天地之基，還是為了將我們一網打盡，此刻都是一個好機會。」青玉長老越是這麼說著，眾人的神色便越是不好看。

誰也沒有想到，妖魔二族竟然回選擇聯手入侵人間。但仔細斟酌，卻又會發現這也不是什麼太意外的事情。這二族雖然都互相看不過眼去，然則有了足夠的利益卻也並非不是不能暫且結盟的。

白嬰在青玉長老之後說道：「我仙門精英此刻皆都聚集於此，妖魔二族之中派出的也絕非是小魚小蝦。他們能將我們一網打盡，反之亦然。」

容顏微微擰了擰眉：「你的意思是？」

「尋年輕一輩分神境界以上的弟子，入敵營深處，自爆神嬰可解困局。」

轟隆——

外面忽然一聲巨大的雷聲想起來，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出去。

白歲山凝眉道：「這是妖魔又在攻擊昆崙山護山結界了。」

眾人各自對視一眼，皆都能看得出來對方眼中的忐忑和思量。唯有白櫻一人鎮定如常，從一來到這裡開始，就一直沒有什麼神色變化。

古月宗的宗主古月言在這時候開口說道：「白嬰道友說的不錯，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正所謂破而後立，老夫以為可以一試。」

白歲山心中一跳，道：「為何一定要年輕一輩的？若是要以己身自爆來禦敵，豈非是修為越高越好？如此，我等亦可......」

「不可。」白嬰看了過來，慢慢的說道：「父親你們需要維護陣法，而且......此法也只能消弱敵人的力量，並不能完全將他們消滅。還需要另外設立陣法，以尋時機暫將他們封印起來。況且，經此一役之後人間恐怕也會打亂一陣，各派之中還需要經驗豐富的人坐鎮。如此......還是尋年輕一輩的弟子更好。」

「白嬰說的不錯。」容顏似乎也已經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他抬頭看了過來，淺灰色的眼瞳之中似乎帶著某種未名的情緒：「雖說修仙之人死後亦可步入輪迴轉世，但若是真的如此做，也極有可能魂消魄散，從此消亡於世間。白嬰，這般你也不悔嗎？」

誰都能看得出來，白嬰提出這樣的辦法來，是早就已經見自己也算進去了的。因為如今仙門之中雖說分神境界的弟子不少，但是仔細算起來卻也並沒有那麼多。身為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白嬰本人也是其中之一。正是因為如此，白歲山才會那般著急的開口想要將自爆的人選換成自己這一代的。

作為父親，白歲山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兒的，她不怎麼開口說話，但若是開口說了的事情，那麼幾乎就已經是板上釘釘再沒有了可以改變的餘地。

昆崙山的風雪越來越急促。

結界之外，烏壓壓的滿是妖魔在虎視眈眈的注視著結界之中的一切。

風送來了血腥的味道，哪怕不刻意的去問什麼，眾人也知道，山腳下的弟子們，已經全部陣亡了。

駐守在各山峰處的弟子此刻皆被自家掌門召喚，紛紛趕來了崑崙大殿前面。結界的光芒流轉著，已經比之前黯淡了許多。誰都知道，這道結界恐怕是撐不久了。

白嬰透過風雪看向了外面的妖魔，幽暗的眸子裡面似乎結滿了寒冰，又似乎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白鳴也過來了，他的氣息有些凌亂，看樣子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鏖戰。他的手中還拽著雙眼通紅，隱隱已經有了入魔之兆的蘇遲風。這個少年比他的模樣更加凄慘，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但是這些都及不上那雙眼中漸漸熄滅的希望之光更讓人痛心。

不管是遇見什麼事情，人最怕的，就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白嬰難得多瞧了瞧蘇遲風，揮手打出一道靈力替他治好了身上的傷。蘇遲風此刻卻並沒有心思說一句謝謝，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天上的妖魔。其中有好些的手中，都帶著一位仙門的女弟子，舉止輕浮。

有一些女弟子不堪受辱，直接選擇自盡了。

這樣的一幕更是刺激的蘇遲風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將他們都殺了，只可惜他的實力不夠，在白鳴的手中掙扎不脫，只能痛苦的喊叫著。

崑崙大殿之中升出了數道顏色不盡相同的靈力光柱，纏繞著到了空中，加固了護山結界。

這時候，白歲山蒼白著臉出門來，一連點了數十個人的名字，最後道：「你們且進殿來。」

白鳴有些擔心的看了看也被點了名字的白嬰，心中帶著一陣不安的感覺。

「嬰嬰......」

「哥哥。」白嬰在踏出了一步之後，猛不丁的聽見了白鳴欲言又止的聲音。她緩緩的回過身來看向了他，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會沒事的。不要擔心。」

白嬰自幼便不常笑，或者說，從小時候開始，她的情緒就不多。白鳴都記得，那時候父親擔心她修行艱難，恐無法入道的時候，才幾歲的小女孩兒就像已經幾百歲了一樣，始終都很鎮定。

後來慢慢的開始展現自己的天賦的時候，也始終冷冷淡淡的，一度讓父親懷疑自己是不是抱錯了孩子。畢竟，他們這一家就沒有哪個性子是這般沉悶的。

現在她好不容易如自己曾經所希望的那樣染上了幾分笑容的時候，白鳴卻又並沒有覺得高興。修行之人總是能冥冥之中生出幾分感應的，白鳴現在就覺得，白嬰這一去，或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不能阻止她。

被點了名字的眾弟子似乎也有些許的猜想，一個個面容嚴肅的走進了大殿之中。

殿門被關上之後，誰也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守在外面的人也不能一直關注著大殿之類，因為結界之外的妖魔並沒有因為結界被加固而有半分懈怠，反而攻勢越發凌厲起來。

「白鳴師兄，今日，我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裡了？」

不知道是誰問了這樣的一句話，白鳴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半分，就聞見清晰的咔嚓之聲在天空之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