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車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又似乎很快。
姬靖策馬過來敲了敲車窗道:「幾位夫人,如今到了城外的驛站,是否要出來透透氣?」
白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白嬰在路上的時候睡了一會兒,這時候又睜開了眼睛。見另外幾位夫人並沒有打算離開馬車的意思,她便開口道:「接下來的路程或許不會走尋常大道,諸位夫人還是先去驛站歇息一下吧。」
她這般說,幾位夫人互相看了看,然後還是決定聽從白夫人的建議離開馬車。
驛站是位於大道邊上不遠之處的,因為距離千決城也還不是特別遠,所以修建的也很是豪華。雖然收價高了一些,但是素日里客流不斷,也是一派熱鬧之色。
此刻正值飯點,驛站之內不僅大堂裡面沒有剩下空位,就連樓上的桌位與雅間之內也幾乎是座無空席。
護送的護衛並非全都來了,只來了一部分人。而若是白禮在這裡的話,自然是認得出來跟著姬靖一道進來的這些人,實際上就是這一次跟隨者白夫人一起離開的其他官員。
驛站里是早有人接應的,這會兒白夫人他們就直接被領去了早就已經訂好的雅間之中。
這裡的飯菜雖然算不上難吃,卻是也只是普通樣式,並沒有太過驚艷。畢竟手藝好的廚師,大多更願意去權貴遍地的京城之中謀一個光明前程。再加上,一般選擇在驛站留宿或者吃飯的,大多都是行路之人,對於這一塊兒基本上也沒有太過挑剔。
姬靖將人領到雅間之後,溫和有禮的說道:「諸位夫人先行用膳吧,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就在隔壁雅間之中,盡可隨時喚我。」
他作為這一行人中統籌一切的,雖然白夫人等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身份,但是卻也都不是蠢人,能猜到若是只是個無名小卒肯定是沒資格來做領頭人的。白夫人雖然從白禮那裡知道的更多,卻也並沒有打算過多勞煩對方。與其他幾位夫人應了一聲后,便目送著姬靖離開了。
過了沒一會兒,外面有小二敲響了房門,卻是送來了一盅鮮羊奶。
「這是貴人吩咐送來給這位小小姐的。」小二沒有說是誰,但是細算起來實際上白夫人也能猜到是姬靖所為。
臨走之前白禮曾經告訴過她,姬靖此人可以信任。雖然白夫人心下打定了主意不過多麻煩對方,但是姬靖如此細心的連自己的女兒白嬰也照顧到了,這份情誼卻是要記下的。
送奶的小二走後,又陸陸續續進來了一些端著飯菜來的跑堂。
飯菜是中規中矩的樣式,幾位夫人不見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丈夫都做了什麼,但是能被安排進入白夫人這一隊伍中行動,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人。這會兒也沒有誰去嫌棄飯菜如何如何故意找事,在白夫人動筷之後,她們也拿起了筷子來安靜的用餐。
等到一餐飯用完之後,下樓見到驛站之內還是那麼熱鬧,時時的有人離開,也時時有人進門。
姬靖照舊是先領著白夫人等人去了馬車處,但是這一次,那幾位夫人卻並非是一起的了,連帶著護衛之中也明顯換了一撥人。
不過,雖然看出來了,白夫人卻也並沒有去多問什麼。
馬車重新開始前進,外面也開始重新飄起了雪花。並不是前面那幾日的鵝毛大雪,而是很細小的雪粒兒,天上的太陽慢慢的引入了厚重的陰雲之中,原本暖洋洋的日光自然也是沒有了的。
白嬰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比起蒼白的臉色,她的眼睛其黑如墨,又帶著這個年紀的孩子特有的清澈,實在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
白夫人就含笑逗著她,車內沒有了其它的幾位夫人就顯得空曠了許多,但是也並非只是她一人在的,還有左相府安排的兩個丫鬟。看著如弱柳扶風手無縛雞之力一般,但是卻是兩個武藝高強的暗衛。
兩個丫鬟是一對姐妹,叫白雪和白靈。姐姐是個溫柔卻也很冷漠的性格,平素里沉默寡言,不及妹妹那般愛笑愛說,性子活波。
這會兒妹妹百靈就拿著撥浪鼓湊到了白夫人的面前,好奇的看著她懷裡的白嬰:「夫人,聽說小孩子都喜歡這小鼓,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歡......」
白夫人道:「嬰嬰她自出生之時起就很安靜,除了餓了或者需要排泄輕易都沒個動靜,只怕是不會喜歡的。」她這般說這,看著女兒的目光不免也帶了幾分無奈。雖然說不哭不鬧實在乖巧省心的很,但是乖巧安靜過頭了,也總是還叫她擔心不已的。
白靈手裡拿著撥浪鼓輕輕的搖晃,鼓聲就咚咚咚的響起來了,因為力道不急不緩的,卻也敲出了節奏感來。
但是正如白夫人所說的那般,白嬰對於許多小孩子都喜歡的撥浪鼓是真的半點都沒有動容,除了最開始白靈湊過來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后,其他時候都不知道在看著什麼地方發著呆。
白夫人作為生了她的母親,對於自己的女兒也還是很了解的。是不是的會探手去摸一摸女兒的屁股,而每每這個時候她就會像是無奈的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兩條腿兒蹬一蹬,再看一眼白夫人。她需要排泄的時候自己就會多哼哼幾聲,但是平常卻是不怎麼喜歡別人摸她屁股的。就算那個別人是自己的娘親也不行。
偏偏,為了不讓女兒老是那麼安靜的盯著不知道什麼地方發獃,白夫人從發現這個小秘密之後就已經習慣了是不是的去摸一下女兒屁股,偏偏對方小胳膊小腿兒的連翻身都還得別人幫忙,就算不喜歡那也只能拿腿蹬幾下再哼哼幾聲了。
白靈已經收起了撥浪鼓,伸出一根手指去放在了白嬰半握著的手掌之中,驚奇的說道:「小姐的手好小哦。」
白夫人忍俊不禁:「小孩子的手腳本來就小啊。」
白靈嘿嘿的一笑。陪著白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見著白夫人有了倦意的時候就接過來了白嬰放在了姐姐白雪的手中,轉而讓白夫人先躺到榻上睡一會兒。
白夫人並沒有拒絕,看著女兒在白雪的懷裡沒有什麼不適之後便拉過了被子蓋在胸前閉上了眼睛。
車內頃刻間就變得安靜下來。
白靈再是愛說,碰上沉默寡言的姐姐白雪時也只能沒轍了。索性,便自己也坐在那裡閉了眼睛養神。
白雪微微側了側目,看了看百靈那邊,然後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了懷裡的白嬰身上。
雪,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大了。
外面的天色也開始暗了下來,馬車的速度不免慢了不少,甚至車前也掛起了兩盞印著白字的燈籠。
姬靖坐在馬背上來到馬車邊上,看了看馬車,而後道:「讓大家都多注意一些,現在咱們暫時不趕時間,雖說要儘快離開中英洲範圍內,但是也還是要小心一些,不要出什麼事情了。」
其他人已經被分開成四路離開,去往西濂部洲的夏王封地。而這裡白夫人卻是要帶著白嬰去到詭醫慕容鏡所在的牧州五毒潭。雖說同在西濂部洲,但實際上與夏王所在的英州還是隔開了一段距離,稱得上是在距離不短的另一個地方,而且並無可與其他人同行的路。
如此,在驛站之時才會選擇將一部分人分開。
帝師柳雲修快要歸京了,至少白夫人這邊的路線不出問題,一時半會兒他也察覺不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姬靖這般想著不免抬頭看了看天上,在馬車的另一邊,是同白雪一般沉默寡言不喜多話的慕容景。他倒是沒有想到,遠在英州的慕容家之子,居然會和慣來就在中英部洲千決城內的左丞相有所聯繫。
不過,這些對於夏王的大計到時沒有什麼影響。反而是如果白夫人同那位小小姐此番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只怕白禮就不會那麼好說話了。
正在想著,有人從隊伍的最前方策馬過來,向著姬靖拱手道:「少主,前方的夕月谷出路被堵了。未免發生意外,在沒有清理完障礙之外,還是讓車隊在谷外紮營安頓下來比較好。」
「哦?」姬靖挑了挑眉,心知若是普通的堵路,對方定然不會這樣說,畢竟現在雪下的越來越大了,而谷外這一段路處於曠野沒點遮攔,若是要紮營的話,要麼是後退數十里在他們方才經過的林子里,要麼就是前進在山谷里更好一些。而那人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意味著堵路的事情並不尋常。
「那就後退到剛剛經過的林子里先紮營吧。」前進的路既然如此,留在這曠野之中也不是個好的選擇,姬靖幾乎沒有怎麼猶豫的就說出了這樣的決定。
「先讓人去看看那林子是否安全。」
前來傳信的人道:「是。」
說著,雙腿在馬腹之上輕輕一夾,轉而騎著馬點了幾個人便回到了剛剛經過的那處林子之中。
姬靖再一次抬頭看了看天上,厚重的陰雲之中星月全無,地面上已經越來越暗了。但是對於習武之人來講,卻也還不算是什麼困擾,別說他們的視力原本就比常人更好,也能夠聽聲辯位分別出四周的情況如何。
車隊領命在原地等候,也沒有等了多大一會兒,先前那人便策馬而來道:「少主,已經查探清楚了,林子四周暫時都是安全的。」
「那便過去吧。」姬靖一聲令下,停住的隊伍便折轉回去。有一小部分護衛已經先帶了一應東西去了那處林子,手腳麻利的開始搭起了帳篷。
等到車隊到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只需得放入被褥等物便可直接進入其中休憩。
白夫人並沒有下車,她所乘坐的馬車原本就是白禮請了巧匠專門打造的,外面看著平平無奇,實際上處處隱藏著各式各樣的機關,在馬車之中休息也會比帳篷中來的更舒服。
她既然如此決定了,姬靖自然也沒有強求一定要去帳篷內。
將這一行的護衛分成了三隊輪流守夜之後,姬靖也與慕容景一起,守在了馬車旁邊不遠的地方。他們二人雖說是出身不凡,但是出門在外這些苦頭卻也還是吃得起的。
趕了一天的路了,眾人在得到休息的時間后也沒有誰浪費,整個營地之中顯得寂靜起來。
除了守夜的人,大多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雪也變得更大了。若是先前還能看得見一些事物,現在望出去幾乎成了一片茫茫的白,哪怕是沒有月光星光,地上也被反射的並不那麼黑暗了。
馬車中忽然爆發出了劇烈的哭聲,驚醒了夢中的白夫人連帶著其他人也一併醒了過來。
姬靖與慕容景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敲了敲車窗問道:「夫人,發生什麼事情了?」
白夫人抱著女兒也很著急,聲音都慌亂了不少:「我也不知道。嬰嬰突然就哭起來了.......」
白嬰很少有這樣哭的時候,或者說她很少哭。從出生到現在也不過就哭了兩三次,第一次是剛剛出生的時候被穩婆打哭的,然後就是身體的原因叫她哭過兩次,而這一次突然爆發出了這樣劇烈的哭聲,弄得白夫人都心疼的險些哭了,她只擔心著女兒是不是因為犯病了不舒服所以才哭的。
這會兒,哪怕是白雪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不對勁。」
馬車之外,慕容景忽然這般說著。
姬靖剛想要開口問一句哪裡不對勁,緊接著自己也感覺到了違和的地方。
這片天地之中,太過於安靜了。除了他們這幾人與白嬰開始變小的哭聲,就彷彿沒有了其他人存在一樣。
察覺到這一點,姬靖的臉色一變,而後飛快的轉身,找到了一個就近守夜的護衛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一道紅光驀然襲來,姬靖反應迅速的退開,同時拔出了腰間的軟劍向著那道紅光斬去。
然後就見到,那哪是什麼紅光,而是一條手臂長的紅色小蛇,此刻被斬成了兩段落在地上都還在蠕動著,蛇嘴裡有透明的液體滴落在雪地上,那雪頓時就化開了去,隱隱的似乎還帶著一縷不易發覺的輕煙。
由此可見,這蛇只怕是毒性很強的毒蛇。
姬靖微微眯了眯眼,然後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那名護衛,發現他的右手腕上有兩個很小的紅點,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那條蛇咬出來的。
但是,這樣寒冷的時候,怎麼會有蛇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