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坦誠
七千兩銀子，八十一畝良田，四百多畝良荒參半，一千七百多畝山地到手，再加上辦文書多費用，七千兩銀子乾乾淨淨的花了出去，江七月心裡那個感覺，奇怪再奇怪了，怎麼就有這麼剛剛好的事呢？
「江七月，文書全都在這裡，領了這些文書這些山地良田就是你的了。」收完錢，師爺拿過辦好的文書交給江七月。
江七月一份份的查看，爹娘手下一份文書上有二十一畝，三位哥哥分別二十畝，剩下的全都在她的名下。
只給家人一人二十畝，倒不是她小氣了，江家人如何秉性她心裡清楚，但是難保以後江家人不會養成好逸惡勞的惡習，二十兩足夠他們豐衣足食。
升米恩斗米仇，她不想養出一家子仇人來。
「多謝師爺，那我們就先走了。」江七月道謝。
師爺端坐回以笑臉，此時的他對江七月也是高看了一眼，他原以為一個鄉下農家女子要見識沒有見識，多少就是有點樣貌罷了，卻不想她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是七千兩拿出來全部買了地，拿到文書之後神色也是淡然自若，彷彿那就是一疊廢紙一般。
這等心性，讓他心驚。
「有勞師爺您，我們先走了。」里正跟在江七月的身後向師爺行了一個禮，兩人結伴而出。
還不等兩人走出偏堂的院子，偏堂那邊傳來一聲驚懼之聲。
「大人，您，您怎麼過來了！」坐在案后的師爺看到來人，嚇得匆匆從案后跳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起來吧，閑來無事過來瞧瞧。」來人隨意一揮手，並未走進偏堂，反而朝著江七月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江七月離開的步子一頓，這個聲音……
師爺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後。
「怎麼是你？」江七月心中有疑惑，轉身過來看到的就是蕭景桓那張讓人看過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臉。
她實在是搞不懂師爺的那一聲大人是為何。
「大膽，這位就是我們安山縣新上任的縣令大人，見了大人還不行禮！」師爺被江七月的態度嚇得不輕。
「見過大人。」里正急忙行禮，也不知道最近是走什麼運，又是九丘令又是縣太爺的。
江七月微微皺眉，卻也還是跟著行了一個禮，「見過大人。」
蕭景桓這是閑的慌？好好的王爺不做，嘗嘗當縣太爺的滋味？
「江姑娘，你我早就相識，不必如此拘謹，前些日子承蒙江姑娘款待，今日江姑娘既然來了，不妨也讓我儘儘地主之誼，來人，去酒樓定一桌酒菜。」
蕭景桓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江七月是應還是不應。
「多謝縣令大人，只是……」江七月此刻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蕭景桓的身份她一清二楚，他先是用一個商賈之人出現在她的面前，現在又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縣太爺。
「小女子鄉野之人，有不妥之處還望大人不要怪罪。」原本想要拒絕的江七月轉念又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且看看蕭景桓到底想要做什麼吧。
「如此甚好，江姑娘這邊請。」蕭景桓微笑著率先走上前，江七月等人跟在身後。
江七月並未看見，蕭景桓臉上的笑意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前些日子去見了她之後一直沒有找到正大光明的機會再去看她，這幾日他都覺得自己有些不開心了，現下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是要把握了。
幾人身後的師爺恭敬的送了他們一段這才停下來，胸膛里的一顆心都差點要跳出來了，原來這姑娘是縣太爺相識的人，好在自己剛才的態度沒有太差，不然他又要挨收拾了。
出了縣衙，蕭景桓便上了馬車。
「江姑娘也上來吧，既然是本官招待江姑娘，自然沒有讓江姑娘走過去的道理。」蕭景桓坐在馬車上對著下面的江七月道。
「大人客氣了，小女子走走就好。」跟他在一起，江七月覺得自己總是沒有那麼冷靜的，以她現在了解的蕭景桓，那麼的不簡單，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出什麼來，等下坐在一起吃飯已經夠了，現在要是還同乘一輛馬車，還是算了。
「馬車的速度是雙腿無法比的，難不成江姑娘想讓本官等？」蕭景桓並未就此罷休，這麼來之不易的機會，自然是能夠越多越好。
「七月，你還是上去吧。」里正在身後悄悄拉了拉江七月，「你若走過去的確是會耽誤不少的時間，讓縣令大人等確實不好，我先去牛車上等你，你吃完了就過來找我，我們一起回去。」
「里正叔，我不是小孩子了，跟縣令大人同乘一輛馬車恐怕不妥。」江七月拒絕。
「這個你就是瞎擔心了，誰會往那邊想啊，他是縣令大人，能看得上你一個鄉野女子？」里正覺得江七月這是多想了。
「里正叔，您這話說的……」她怎麼覺得里正叔這是在嫌棄她啊。
「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身份有別，你別擔心會因此壞了名聲。」里正也覺得自己的話糙了一些，可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不過不久的將來，他就知道什麼是打臉的疼痛了，這縣太爺還真是看上了她這個鄉野姑娘。
蕭景桓那邊還在等著，江七月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了，再不上去就是不識抬舉了，「多謝大人。」
蕭景桓身邊的人會意，急忙從馬車上拿下長凳放在了車架旁。
江七月從容自若的踩著凳子上了馬車。
一路上二人無言，江七月偷偷看了蕭景桓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殊不知，蕭景桓現在想的正是她，只不過想的是她剛剛上馬車的樣子，不管是姿態還是禮儀，江七月就像是從小做慣了此事，抬腳提裙，每個動作分毫不差，甚是美觀。要是再換上一身衣裳，多加兩樣裝飾的話，他都覺得這是長樂哪個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大家小姐了。
她到底是誰？
蕭景桓不止一次的這樣問自己！
這個丫頭還真是處處給他驚喜啊。
吃飯的位置是安山縣最大的酒樓，也是安山縣最貴的酒樓，這裡常年人滿為患，江七月跟著蕭景桓來到包廂，是一個臨街的絕好位置。
「江姑娘，請坐。」蕭景桓招呼江七月坐下，然後揮退了左右。
屋裡只有兩人，江七月也沒有了先前的拘謹，「敢問現在我面前坐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蕭景桓沒想到她會如此發問，爽朗一笑，「姑娘覺得是什麼身份就是什麼身份。」
他的笑聲從裡面傳了出去，守在門口的伍清和長楓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可思議，他們這個主子最近行事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這樣，或許也是好的，這麼多年還未曾見主子這樣高興過。
「大人身份小女子著實不敢胡亂猜想，能從一個商賈之人搖身一變成為縣令大人，可不是尋常之人能做到的。」江七月依舊是那般淡淡的聲音，說出來的卻是別人不敢說的話。
「如此，我便與姑娘好生自我介紹一番，在下蕭景桓，原是一介商賈，銀子不缺，便買了個小官，成了這安山縣的縣令。」
蕭景桓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江七月。
江七月也一直看著他，但是兩人都未從對方眼裡看出任何異樣。
「蕭大人坦率。」江七月端過面前的茶杯淺飲一口。
「江姑娘也讓我刮目相看，著實不像一個自小長於鄉野之人。」蕭景桓也隨著她的動作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只不過一雙眼睛依然還是落在了江七月的臉上。
「蕭大人想說什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兩人之間的相互較量，相互試探已經十分明顯，江七月也知道了今日這頓飯到底為何而吃，想來蕭景桓早就懷疑她了，不過她臉上並未顯露出任何異樣，她是江七月，成為了江七月，這件事是毫無痕迹的，即便是蕭景桓本事再大也查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所以她並不擔心。
「不過是好奇罷了，我自認為見過不少人，像江姑娘這樣的卻從未見過，不知是何等環境能造就江姑娘，說起來我還常常覺得江姑娘跟我認識的一個故人有些相似呢。」
故人？江七月心中疑惑。
「怕是蕭大人看錯了，小女子怎會與大人故人相似。」她對蕭景桓的前世知之甚少，無法把他說的這個故人聯想出來。
「定然是錯了，她前不久殞了。」蕭景桓說起此，臉上的神情有些變化，江七月能夠感受到他情緒也隨之有些低落起來。
「她是長樂第一人，我自小與她見過幾次，也曾受過她的相助，原以為此生還能有再相見的機會，卻不想前些日就接到她的死訊，可憐柯家就她一個嫡系血脈，如今……」
蕭景桓自己說著說著也愣住了，原本就是想試探她幾句，看看能不能從她的話里找到她的怪異之處，卻不想不知不覺的把自己心中的事也說了出來。
他不知，江七月的心中卻因為他的話在波濤洶湧，之前他說前些日子的時候她就感覺有些奇怪，後面他再說到柯家！
他說的那個故人，就是她！是柯維楨！
怎麼會！
她只記得自己小時候確實見過他幾回，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何時還幫過他？
「你……」
「大人，上菜了。」
江七月想問什麼，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
蕭景桓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起身走到了窗邊，「進來吧。」
江七月的目光隨之移動，心裡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出現，此時此刻蕭景桓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單，她知道他成長為今天的樣子定是歷盡艱辛，也能猜測他將來要做什麼。
不知為何，她的心有些微微鈍痛。
「菜上齊了，二位慢用。」小二擺好飯菜，退了出去。
江七月看著滿桌子的飯菜，不再想其他的事情，埋頭開始吃飯。
或許是她長久沒有聲音，蕭景桓轉身過來一看就見她吃得正香，一時間有些好笑，他在這裡傷春悲秋，她卻在那邊大快朵頤。
還真是……
蕭景桓無奈的搖搖頭，轉身也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好吃嗎？」他問江七月。
「當然好吃啊，酒樓里的飯菜比起家裡的要好得多。」她娘的手藝雖然還算不錯，比起酒樓里的還是有些差的。
蕭景桓見她吃得開心，也跟著動起筷子。
「我倒覺得不及你家的飯菜來得好吃，上次跟白老一起吃得很好。」
「我家？」江七月吞下口中的飯菜疑惑的問他，這人是不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換換清粥小菜覺得挺舒坦？
「你家。」
江七月又想了一遍，「那天或許是你餓了。」
她想起來他說的是哪天了，她跟著她娘一起在廚房做出來的，她說，她娘做。
後面那些個菜她娘又做過幾次，家裡人都吃習慣了，也難怪她一下沒想起來。
「那改日我再餓的時候還去你家吃。」蕭景桓自然接話。
「這……」
「怎麼？不方便？還是說江姑娘吃了我的就不認賬了？」
「什麼叫吃了你的就不認賬了，這分明就是你自己請我來的，硬要請我來的。」江七月氣結，以前不知道這人臉皮竟然這麼厚。
「反正你來了，也吃了，所以你要禮尚往來。」蕭景桓瞧著她這樣子心裡更舒坦了，還真是難得在她身上見到不一樣的樣子，每次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老氣橫秋的。
「好，禮尚往來，到時候蕭大人不嫌棄就好。」江七月不再與他說話，再次埋頭吃飯，對臉皮厚的人她還真是沒辦法。
不對，不是沒辦法，是對他沒辦法！
那就，吃回來算了，多吃些，「小二，再幫我弄個菜，弄些飯菜，我帶走。」
「不必了，跟你一起來的那人這會兒正在下面吃著，我讓人給他安排了。」蕭景桓知道她要打包是為了什麼，一邊起身幫她倒了杯水一邊說道。
「慢些吃，別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