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翠羽釵
()酒兒遠遠地看著南宮霖竟然在最後一個花燈前跟別人攀談起來,好似完全把猜謎拋到了一遍,於是把嘴一努,有些不高興了。
「說好奪了燈王送人家的,現在卻只顧跟別人說話,對我一點也不上心!哼!」
正當酒兒嘟著嘴生悶氣的時候,忽然覺得后腰痒痒,好似有人戳了她一下。她回頭一看,只見身後是幾位年齡相仿的女子,皆是一臉專註地望著猜謎場之內,並無異樣。
難不成是自己的錯覺?酒兒搖搖頭,轉身回頭繼續張望南宮霖。
腰上又被戳了一下,酒兒再次回頭,還是沒看見人。她手裡拿著七八盞紙燈,行動不便,也沒法去找找是誰作弄她。
只見她眼珠轉了轉,輕輕偏頭對身旁一位女子說道:「這位姑娘,勞煩您幫我拿下這幾盞燈,我外衫帶子散了,須得系一系。」
身旁女子欣然應允,酒兒把燈遞給她,裝模作樣系起腰間衣帶來。從背後看,她雙手依然在前,花燈也在身側,儼然燈在人手的模樣。
作弄她的調皮鬼又來了,伸手在她后腰抓撓一下,酒兒這回反應極快,瞬間反手一抓便逮住了人。
掌心握住一隻小小的手,骨軟膚嫩,酒兒琢磨著肯定是小狼這個傢伙,於是輕輕捏了小手一下,笑著回頭說道:「你這搗蛋鬼,看我怎麼收拾你!」
咦?不是小狼?
酒兒回首低頭一看,發現她逮住的是一個小女孩兒,年紀估摸和小狼差不多,長相乖巧,衣衫華貴,正瞪著大眼看著自己。
小女孩兒年紀雖小,可氣勢不弱,聽著酒兒說要收拾自己,挺起胸膛說道:「你要是敢動本……我一根汗毛,誅你九族!」
酒兒一怔,隨即呵呵笑了,音若銀鈴:「你以為你皇上呢?還誅九族?呵呵,小女孩兒家家的,怎的這麼調皮?說罷,為什麼要捉弄我?」
「唉……」小女孩兒表情有些沮喪,「我們比賽,看誰能從你手上取得一盞燈,而且不能讓你發現,輸的人要任憑贏的人差使。這回居然讓他贏了我!討厭!」小女孩氣得不輕,腮幫子都鼓鼓的。
酒兒趕緊去數了數花燈,這才發現果然少了一盞,原來是兩個小調皮定下計策,先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再趁她回頭的時候去偷花燈。沒料到頭一個得手了,后一個卻被她逮個正著。
酒兒不忍看這粉嘟嘟的女娃難過,遂拿出一盞兔子燈遞給她:「喏,拿著,你沒輸呢!」
小女孩兒轉憂為喜,一下笑了起來,甜甜的很是可愛:「你真好!這下看他還怎麼得意!我還不是有花燈!」
酒兒一直聽她嘴裡說「他他他」的,雲里霧裡,於是問道:「他是誰?你們一起玩兒的?」
「嗯,就是他,在那裡。」
小女孩兒手一指,指向一個穿著皂色袍子的男人身後,酒兒順著一看,只見一個小身影鑽了出來,手裡提著燈,氣呼呼地跑來這邊,正是小狼。
「喂!你耍賴!明明說好要自己拿的,她送你的不算!」
小女孩兒下巴一昂:「反正我是拿到燈了,你管我用的什麼法子?」
小狼生下來哪裡吃過這樣的癟?他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不行不行,你的不作數!」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算話,羞羞……」
「你才羞呢!出爾反爾!」
「……」
眼看兩個小傢伙吵得不可開交,酒兒趕緊從中調停:「好了好了,這次就算打成平手,你們重新再比過不就行了?來,跟我去那邊看他們猜燈謎好不好?」
小狼瞪這小女孩兒一眼:「誰要再跟她比?哼!」
小女孩兒不甘示弱:「你以為我稀罕!」
最後酒兒只好一手牽一個小傢伙,把花燈分給兩人拿著,帶著他們找了處茶鋪坐下,買了兩碗桂花酒釀。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吃著甜糖水,不一會兒又和好如初了,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一起嘰嘰喳喳。
酒兒滿眼笑意地看著倆人,伸手去摸了摸小狼的頭,問道:「你今天跑出去那麼久,就是跟她玩兒了?」
小狼吃著酒釀,囫圇不清地說道:「沒有……我是來湖邊才遇上她的,然後我們打賭玩兒來著……」
「是這樣呀。」酒兒轉身問著小女孩兒,「你也是一個人跑出來的么?」
小女孩把勺子放下,掏出一方小手絹擦了擦嘴角,方才說道:「沒有呀,小薇一直跟著我的……咦?小薇呢?」
一下不見了跟在身邊的隨從,小女孩兒有些慌了:「怎麼辦?我找不到小薇了,嗚嗚……我回不去了……」
「別怕別怕。」酒兒趕緊安慰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你家住在哪裡?我們先在這裡等等,實在不行我帶你回去找你爹娘。」
小女孩抽抽嗒嗒的:「我叫思梧,我是從京城來的……」
小狼也扔了碗過來安撫小玩伴:「對呀對呀,你別哭嘛,大不了我收留你,你可以住到我家去!」
……
話說燈謎場上,南宮霖遇上了微服出來的一國之君,兩人在這最後一盞燈前交談了起來。
帝君看著南宮霖手上的紙,說道:「你素來喜靜惡鬧,今日怎麼有雅興前來猜謎?」
南宮霖淺淺一笑:「人總是會變的,小弟現如今覺得時常出來走走也不錯,這些玩意兒也挺有趣的。」
「是很有趣。」帝君指著台上的燈王又道:「花燈奇艷,當配佳美。看來你必是為了誰家女子來此,這麼多年難得見你傾心一次,罷了,我便不摻和了,你快些答了題奪燈去罷。」
南宮霖趕緊躬身謝恩:「多謝兄長成全!」
南宮霖寫下最後一道燈謎的答案,之後拿過去交給場上主事人,主事人對照謎底,發現十道燈謎竟然盡數答對,一絲不差。在四周的艷羨驚嘆聲中,南宮霖順利接過今年燈王,隨即準備拿去送給酒兒,但是卻發覺酒兒不見了蹤影。
就在此時,一名華服貴婦撥開人群,慌亂跑到帝君跟前,神情急迫不堪。
「昭銘!思梧不見了!」
帝君生性刻板嚴肅,素來喜怒不動於色,心思高深莫測至極。可是這會兒一聽愛女失蹤,臉色劇變,揚手就找來喬裝在人群里的御林軍將士,叫他們出面找人。
南宮霖得悉,急忙抬步上前說道:「兄長莫急,我先差人封住此處出口,定不會叫人離開。」
說動就動,夜天很快便從府衙調來人手封住湖邊出路,而且船舶畫舫也一律不許駛離,皆要接受檢查。帝君帶來的人一部分守住出口,一個一個地盤查百姓,成年人皆可放行,若是遇見五歲稚童則全數扣下,要等公主身邊的人辨認以後才能離開。
而其餘人則在湖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尋起來,南宮霖也緊緊跟在帝君身側。思梧公主是在他離京以後方才出生的,他並未見過,於是問帝君:「兄長,思梧穿得是什麼顏色的衣裳?身上有什麼特殊標記沒有?」
皇后謝文君也一路相隨,她聞言即說道:「薄荷綠的衣裳,梳雙鴉髻,手上戴了個火鳳金鐲。」
「好,我留心看看,嫂嫂莫要擔憂,此處治安不差,想來不會出事。」南宮霖如是寬慰道,一行人卻依舊懸著顆心,急急尋覓。
酒兒帶著小狼和思梧坐在茶食攤子上,只見遠處的遊人擠作一團,還鬧喳喳的,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她站起來伸長脖子望了望,發覺那邊人頭攢動,還有些穿著官兵衣服的人出現,挨個挨個看著人,好似在找著什麼。
酒兒尋思著這會兒回去的話,人多又打擠,要是把兩個小傢伙弄丟了可不划算,那就乾脆再坐坐,等人差不多都散了再走。於是她又去買了些小兒家喜歡的蜜麻酥、糖絲錢、餳角兒等果子過來給小狼和思梧吃,自己則坐在旁邊,雙手托腮、百無聊賴地一邊看著兩個孩子,一邊四處張望。
不遠處出現一抹熟悉身影,眉如劍鋒,面龐明艷俊朗,正走在路上左顧右盼。酒兒咧嘴一笑,站起來揮揮手臂,喊道:「公子——」
南宮霖循聲望去,只見酒兒笑靨如花,站在一株楊樹下朝自己揮手,他三兩步跑過去拉住人,有些嗔怪:「你怎麼又不見了?我方才看你還在,一不留神兒又沒影兒了。你真是皮猴變的,不拴著不行!」
酒兒扯著他袖子晃了晃,撒嬌說道:「還不都怪你!是你自己只顧著跟別人說話不理我的……對了,我的燈呢?你說好要贏來送我的!」
「沒良心!心裏面只有燈沒有我!」南宮霖恨鐵不成鋼地捏了她粉頰一把,「燈王我差人拿回府了,至於送不送你,就要看你今晚怎麼討好我咯~~~」說著他眨了眨眼,心思昭然若揭。
「壞死了!」酒兒揚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忽然想起思梧的事來,繼而說道:「公子,我碰著個小姑娘,和父母走散了,你看是不是找人幫忙尋尋?」她轉身就指向了小狼身邊的思梧。
南宮霖聞言眼睛登時一亮,走到這綠色衣裳的小姑娘面前蹲下,試探問道:「你是……思梧?」
……
帝后聞訊趕來,接到了思梧公主,看到愛女安然無恙,方才安下心來。南宮霖原本邀約帝後下榻王府,不過帝君婉拒,選擇返回行宮,於是眾人就在湖岸邊上分道揚鑣了。
帝后剛走,楚氏夫婦也過來找到小狼,要帶他回家。小狼玩耍一天也累了,被楚玖颺抱進懷裡,他趴在父親的肩頭,有些悶悶不樂,眼睛一直看著思梧離開的方向,依依不捨。
等人盡數離去,南宮林鬆了口氣,今日總算是有驚無險,一切尚算順利妥當。他攬過酒兒:「走罷,我們回家!」
兩人手挽手高高興興往回走,此時湖岸依舊熱鬧,燈火璀璨,南宮霖借著暈黃的光亮打量酒兒,看她彎眉水眸,嬌姿更媚,忍不住伸手攬上她的髮鬢,把人掰過來偷香了一個。
「別鬧!」酒兒微惱,輕搡了他一把,隨即摸上發間,赫然發現頭上的翠羽蝶釵不見了。
「看嘛看嘛!我的釵都被你弄掉了,還不快給我找回來!」
「好好好,我找我找……」
接著二人便在腳下找了起來,可說也奇怪,任憑他們打著燈籠看來看去,就是尋不到那隻釵的蹤影。
行宮之內,思梧公主的寢房,皇后正坐在床沿哄她入睡。
思梧公主的新奇勁還沒過去,一直給皇后講今日的所見所聞,說個不停。皇後面帶微笑,耐心地聽她說完方才開口:「你自幼長在深宮,確實失了很多童趣,以後母後會常帶你出來看看,不過你再也不能像今日這般亂跑了,害你父皇擔憂,知道么?」
思梧公主素來畏懼帝君,聞言怯怯地問道:「父皇他……是不是很生氣?會不會罰我?」
皇后輕撫上她額前細發,笑著說道:「他沒有生氣,只是很擔心你。乖,快睡吧。」
「哦。」思梧剛閉上了眼,卻又忽然睜開,接著從被窩裡爬起來,跳下床去翻找起來。
皇后不解問道:「你找什麼?」
「喏!這個!」思梧滿臉喜悅,遞過一根翠羽蝶釵:「母后,你看這支釵是不是跟你壞了的那支一模一樣!」
皇后狐疑地接過一看,在釵頭鑲嵌了綠松石的底托上赫然發現刻有一朵凋零的梅花,只有三片花瓣。
她大驚失色,抓住思梧的手問道:「這支釵哪兒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狗血身世的冰山一角揭開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