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番外 皇後日記(二)
皇帝危安歌是這樣的。
只見他對卓義歉然道:「怪朕一時興起,倒失禮了。胡福,你伺候卓爵爺一家用茶。」
胡福忙恭敬應了,立刻親自上前引領服侍。胡福是伺候危安歌大太監,如此恩典卓義等人自然連稱不敢。
卓婉正自歡喜,卻聽危安歌又道:「卿家且在此稍事休息片刻,朕去去就回。來人,擺駕尚衣局。」
這下卓婉驚得差點控制不住表情:「皇上您要去尚衣局?!」
卓義等也很吃驚,還是尹夫人反應快,她一把壓下失態的女兒,恭敬道:「皇後娘娘事必躬親,真是賢德勤勉,堪為世人表率。」
卓婉也緩過神來,脫口而出:「我也想一起去!」
尹夫人聽了又是一頭汗,這丫頭若是真進了宮,只怕一天都混不下去。皇後行事如此出格,皇上不僅不以為意還全身配合說明什麼啊?說明帝后的關係非比尋常。你這會兒強湊什麼熱鬧,就算要插一腳也該徐徐圖之呀。
可她這次沒壓住女兒,卓婉已經又嬌笑道:「皇上,婉兒可許多年沒進宮啦,好想四處瞧瞧!還記得那會兒咱們總在微雲湖捉魚玩兒。」
危安歌像是有些意外,好在這時卓景也站出來笑道:「請皇上准許微臣也一道前往,一別多年,臣對宮中景緻也是頗為懷念。」
聽了這話危安歌才略略一笑:「也好,那就同去吧。」
尚衣局離清涼殿並不遠,不多時幾人便到了。皇帝親臨尚衣局嚇得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又要趕著去回稟皇后,卻被危安歌按下了。他此刻滿心好奇,什麼事情能讓荀諼臨近暮晚親自跑一趟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桃葉剛巧從尚衣局回宮,說荀諼交代要做的衣服好了,只是還需整燙過,所以明日便可送過來試衣。可荀諼按捺不住興奮,自己跑了過來。
所以危安歌等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荀諼剛換好了衣服正坐在軟塌邊上穿鞋。她向來不習慣別人伺候穿鞋的,所以那會兒桃葉正彎腰立在一邊專註地看著,而荀諼卻正俯著身提鞋。
美人容顏未現,先沖入眼帘的卻是一隻纖柔白細的小腳。
只一眼,就卓景傻在了原地。這就是皇后嗎?她竟赤著腳!正踩入一隻樣式奇特的紅色錦緞細跟鞋。
這玉足在紅鞋的映襯下愈發顯得雪腴霜膩,嬌媚似煙籠芍藥又楚楚如出水紅菱,看得人喉頭髮干,更哪堪再往上一截渾圓脂白的小腿,觸目驚心。
可仍未結束,也不知她穿得是一件什麼的衣服,柔軟垂順的衣料貼合出浮凸有致的身材,她全身上下其實包裹得都很嚴實,獨腿邊一道裁開直上,隱現著令人無限遐思的裊娜春光。
此情此景姸媚入骨,可這女子儀態舉止卻偏偏極為靜雅,提鞋的萬種風情都化在賞心悅目里,撩得人心癢卻又不敢褻瀆。
危安歌也傻了,正常男人這會兒的反應都差不多。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回宮就受到這種香艷的刺激,偏荀諼正穿好了鞋抬頭,撞見他的目光便粲然一笑,直得他魂盪心馳、情動神搖。
梅枝這會兒放心了,看看!還是自家皇后厲害,這衣服好好看,深藏不漏地勾人,比那個什麼郡主段位高多了。
依著制,卓景、卓婉見到皇后應該行大禮。可傻著的卓景這會兒已經痴了,荀諼自然不是對他笑,但效果是一樣的,見此美人才知世上果有一笑傾城。
還是荀諼先起身了。她平日並不同危安歌行禮,但瞧見來人不只皇帝,想想當著人還是要給皇帝幾分面子,當下含笑屈膝,一本正經地喚了句皇上安好,可雙膝微彎又現一片春色。
荀諼的艷色和卓景的失態讓危安歌腹內、心頭皆燒著無名的火,他一把將人撈起來,就勢將她掩進寬大的龍袍,實在惱恨自己一時興起帶外人進宮。
還是胡福有眼力勁兒,見狀立刻跪地高聲向皇後娘娘問安,卓景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同又驚又妒的卓婉跪下行禮。
荀諼想叫人平身,可危安歌身材太高,又將她攏得像個粽子,搞得她唯有踮著腳尖維持皇后的儀態,好容易露出頭來笑道:「兩位快免禮。」可落地時尖尖的鞋跟又絆著危安歌的袍子,「哎喲」一聲差點絆倒,好在危安歌抱著她,不然摔倒在地真就太過失儀。
在皇后尷尬地笑容中,卓家兄妹起身各自垂首。
卓景是不敢再看,卓婉卻是非常喪氣。荀諼同她腦海中刻板的樣子太過不同,她竟如此明麗生動,還很勾人。哼,真是輕浮!她十分不屑,這哪一點像皇后該有的儀容?
桃葉只看得低頭忍笑,而梅枝則三言兩語向荀諼彙報完情況。荀諼聽忙道:「是我……本宮失禮了,卓爵爺少候片刻,我即刻更衣回宮。」
「退下。」一直沉著臉的危安歌終於吐出了兩個字。
眾人連忙遵旨告退,荀諼這才從危安歌懷裡掙脫出來。她見男人貌似壓著火,也知道自己方才不甚妥當,便先發置人地埋怨道:「可怪不得我,你也不知道叫人先通傳一聲啊。」
危安歌不說話,徑直將荀諼打橫抱起放回軟榻上坐好,又蹲下捉了她的腳踝查看,冷聲道:「傷著沒?這穿得什麼鞋!」
荀諼當然沒傷著,可見危安歌少有的火氣,便就勢拿腳尖點著危安歌的胸口軟聲問他:「皇上今天怎麼啦?」
俏白的一隻小腳,若無其事地點在龍袍上,將那若有似無的火又撩高了幾分。危安歌一口咬在那腳面上,恨恨地又捨不得下力氣。荀諼忽覺全身酥麻,差點沒坐穩,她連忙低叫:「別鬧,外面這麼多人呢。」
「你也知道有人!」危安歌的手上探而去,順勢起身將她壓在榻上,氣息已然燙人,「自己說該當何罪?」
荀諼本想說我要有罪也是「欲加之罪」,可她人這會兒都給揉軟了,唯有服軟地告饒:「皇上您大人有大量,千萬饒了這件衣服吧!我可是要送人的。」
「送人?」危安歌疑惑地停了手,「這究竟是何種服飾?送人成何體統!」
荀諼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男人真是口是心非,嘴裡說著不成體統,手在做什麼?她推開危安歌道:「哎呀!這是我們那裡的衣服啦,很正經好嗎!你忘了我姐姐要成婚了么?」
危安歌這才想起來。是聽她說過,姐姐栗珞即將大婚,本想讓她做伴娘的。
荀諼起身讓押著危安歌的肩讓他在塌邊坐好,自己卻下地轉了幾圈,笑道:「好不好看?這叫旗袍,我阿嫲有一件壓箱底的寶貝,卻讓我姐意外穿壞了。那是失傳的手藝,她一直都耿耿於懷,誰知道這綉工尚衣局竟有,我便讓人做了一件送她做賀禮。」
危安歌看著荀諼,正紅的旗袍以正紅的絲線隱紋出百蝶穿花的紋樣,襯著她白膩的肌膚、玲瓏的身姿,耀目地美。怎麼會不好看呢?
送給姐姐的服飾,她卻著急地跑來試衣,危安歌若有所思地握了荀諼的手將她拽到身前:「想家了?」
「也不是。」荀諼微微搖頭。她知道危安歌能帶她穿越時空,可對於平凡人來說穿越之痛刻骨蝕心。危安歌捨不得她一再受苦,都是拿了她的痛感替她受著。可他也痛啊,她也捨不得。
危安歌將她拉到膝上抱著,低聲道:「傻,男人吃點痛又能如何?你姐姐與你交好,我們自當去恭賀她的喜事。」
荀諼卻摟了他的脖子笑道:「不必啦,你這個妹夫又見不得人。讓零兒替我送這份禮便好。」她來了宸元並沒有向家人交代實情,這樣的事情太難讓人相信,倒不如讓零兒替她繼續栗璃的生活。而她,悄悄地看著家人們幸福著就好。
堂堂帝王被定義為「見不得人」,危安歌唯有將郁懣發泄在荀諼領口繁複的盤扣上。「快點更衣。」他笨拙地解開兩顆,風光呼之欲出,又讓他看見了什麼!
好在皇帝終究是皇帝,危安歌用力吸了口氣站了起來,煩惱地傳召桃葉。再待下去他就不是要吃飯而是要吃人了,真是吃飽撐的沒事幹才會想請人進宮飲宴。
所以,這頓皇宮裡的晚宴倒有一半人吃得心不在焉。
卓景自見荀諼便如同失了三魂六魄。彼時荀諼已經換上了皇後娘娘的常服,初見的她媚人入骨,眼前的她端麗動人。卓景只覺得心中紛亂,根本不敢正視荀諼,可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偶然撞上皇帝的目光,又驚得背後冷汗。
沒人有想到,一次意外的相見竟讓卓景的人生截然不同,他之後悔婚於中書府,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危安歌也沒什麼心情吃飯,卓景性子沉穩,情緒也掩飾得不錯,行止亦未曾再失禮,可他偏偏清楚地知道卓景腦中所想。
危安歌也忍不住去看自己的皇后,這會兒她溫文閑雅地與賓客攀談,舉手投足無一不賞心悅目,越看越捨不得讓別人看。再想到那撞入眼帘的纖柔小腳,他就恨不得立即送客。
皇上沒注意自己幾次皺眉,倒讓其卓義夫婦心中忐忑,不知道哪裡說錯了話令天子不快。
這樣一來,倒是卓婉同荀諼聊得最多。只聽卓婉笑道:「皇後娘娘比我年長數月,我自小喚皇上哥哥,如今可否喚您一句姐姐?」
這話問得嬌憨親近,荀諼自然只能點頭。
卓婉便開心道:「那以後我可要常常進宮找姐姐玩啦!姐姐可別煩我才是。」
一口一個姐姐。如今除了荀諼的姐妹,能喚她姐姐的便是后妃。荀諼目光微閃,含笑瞟了一眼危安歌,卻見他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荀諼暗自翻了個白眼,她不知道危安歌正在考慮文官轉武職——讓剛新任探花荀葛頂替卓景出任禁軍督守一職。
皇帝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可他的小氣卻沒法讓他對任何肖想荀諼的男人釋懷。卓景領禁軍護衛皇宮,就算難得見到皇后也不行。
荀葛不錯,危安歌琢磨,雖然是個文探花,武功其實也不錯,最重要的是皇后的兄弟。
所以卓景剛剛當上禁軍督守不久就被提升為皇都司尉,其他人都以為皇上對慶義伯青眼有加,皇恩浩蕩。唯有卓景自己知道為什麼,他對著皇宮巍峨的宮牆黯然嘆息,那裡有他永遠可望不可及卻牽挂了一生的人。
卓景的失意換來的是卓婉的得意,她現在可是皇都一等一的紅人了。各家的宴飲上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同皇上的兒時趣事,玩笑般地帶出皇上兒時要娶她的頑話,又嬌羞地說:「皇后姐姐也盼我常陪她呢。」
本來等著看大戲的眾人,眼睜睜看著畫風從「後宮搶位」變成了「娥皇女英」,一個個將信將疑。可卓婉說的言之鑿鑿,又讓人不能不信。
想想看,帝后情深,娥皇女英的版本確實是更可行的。不僅開啟了後宮之門,也顯得荀諼有量容人。一時間慶義伯府門楣盈光,賓客絡繹不絕。
看客中唯有沈玉不屑地一笑,幼稚,危安歌和荀諼是什麼人?真以為幾句話就能左右么?
沈小姐的柔弱和冷誚糅雜成一道別樣冷艷的風景,正正落在新任禁軍都尉荀葛荀大人的心上,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沈玉了,知道她曾看不起荀府,也知道她曾鍾情於危安歌。
可宮變之際,慶平候府卻秉持氣節並未因兒女之情挾仇,這傲氣讓她的清冷更加迷人。
沈小姐和荀大人的愛恨情仇先放下不談,卓婉郡主的入宮之路還在頑強地繼續。
這日,她果然進宮拜見荀諼,又歡欣可愛地吵著要在宮中住上幾日。荀諼想了想便笑道:「宮中反正大得很,你若喜歡便住兩天吧。」
「那妹妹可以住在姐姐身邊么?」卓婉問。
桃葉聞言驚得脫口而出:「你想住清涼殿?」這可是皇后的宮殿。
卓婉作勢搖手:「若是不便也不要緊,妹妹只是想跟姐姐近些,才好多說說體己的話。」
荀諼暗嘆,這位郡主跟自己有什麼可跟聊的,想跟危安歌近些才是真的吧。她似笑非笑地四下看了看:「清涼殿獨處一隅,與其他各宮都遠。妹妹真想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