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宜宴清秋
荀府中丫頭的服飾均是一身艾綠衣裳,腰間系各色緞帶區別身份。
眾人見丫頭不僅伺候周到且人人行止有度,可知學士的當家主母治家有方。看向祁夫人的眼神便帶了不少讚許之意。
祁夫人心下得意,荀諼卻偷笑,虎女家的軍事化管理就是好,耗時短、見效快!
祁夫人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要學著程夫人的樣子,輕言細語地以理服眾。
可惜她只看見程夫人慢聲細語,卻沒有程夫人的玲瓏心機,更不清楚其中的利益糾纏、也不知道恩威並重。
所謂照貓畫虎反類犬,所以祁夫人不僅不能服眾還被下人們偷偷嘲笑東施效顰。
荀諼熟諳企業管理,荀府又不大,實在不覺得這百十號人值得費什麼心。
她一眼就看出不是祁夫人不行,而是沒有找到合適自己的「施政方略」。
她悄悄地給祁夫人支招,讓她找武夫人借點兵士,上任就先搞了三天軍訓。
武夫人仗義,直接找父親從驃騎營拉了一支隊伍。
剛好有溪園現成的校場,一隊全副鎧甲滿臉肅殺的兵往那裡一站,立刻讓荀府上下所有的僕役們明白了什麼叫做虎虎生威。
同性命比起來一切都是蠅頭小利,別說下人們服服帖帖,連程夫人說話的口氣都又柔和了好幾度。
祁夫人一戰成名,感覺自己瞬間達到了主母生涯的巔峰。
安國公並荀嵐先請皇帝內堂用茶。
屋內窗欞大開,清風帶著水氣徐徐吹入,讓初秋所剩的一絲暑氣頓時消散。
眾人見屋內陳設簡約,只條案清供著一盆菖蒲,上懸一聯:綠水白雲飛暮色,澗戶山窗凝清音。
字寫得行雲流水、清新飄逸。裴文中裴夫子一看便贊道:「好字!」
皇帝朝安國公笑道:「這園子遇上知音了,你女婿可比你有雅興。」
安國公哈哈大笑。
荀嵐忙恭敬道:「皇上謬讚,這聯卻是小女荀諼所題。」
「哦?」皇帝有些驚訝。
荀諼恭敬而安靜地隱在人後,首先這種場合不需要她搭話,此外她也一點不想出頭。
滕恬攛掇了真定公主來參加宴席,無非就是想來找麻煩,越低調越好。
這會兒她可沒有任何實力跟公主正面杠。
荀諼知道自己的字並不算好,雖然從小也是同姐姐栗珞一起練起來的,但她坐不住所以兩人之間差著根本。
但皇帝的表情說明了一條定律:這男人自古便覺得女人的字不會好。
直到現代錢鍾書先生寫《圍城》也說「寫字不能描的,不比畫畫可以塗改。許多女人會描幾筆寫意山水,可是寫字要她們的命」。別說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了。
寫字的起因是這回又要請客吃飯又要裝修,荀諼便能省則省,比如「室內裝飾」便可以請才華橫溢的荀大學士來題畫。
既顯得節儉,又能暗戳戳地彰顯個人魅力。
但荀嵐想了想覺得不妥,一來這是岳父的院子,上來就掛滿自己的作品貌似有點不敬,二來這麼多人都在眼熱自己的位置,低調些更好。
後來荀嵐靈機一動,何不讓子女們各施才華,四處用起來顯得家風浩浩。
荀諼不會畫好在能糊弄幾筆字,沒想到恰被問起來。
元帝便對荀嵐道:「你教養得好兒女,我記得沈家丫頭那字也不錯。」
荀嵐正忙著謙虛,元帝又道:「荀卿不必過謙,先治家而後治天下,你是個好的。我這幾個兒子里,宇兒不愛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則兒倒畫得不錯。」
他頓了頓斜睨了一眼危安歌:「老三雖不務正業,字也勉強可看。」
皇帝這麼嫌棄又謙虛地評價兒子其他人哪能沒有眼色,立刻文成武德地歌頌起各位皇子。
危承宇和危正則都謙和有禮地回應,危安歌卻淡笑:「有機會還望荀小姐指教一二。」
荀諼躲得好好的,冷不防又被他點了一下,唯有更加恭謹地微笑低頭。可還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又對荀嵐讚美了一番。
真定公主似笑非笑:「聽恬兒誇獎我還不信呢,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以後可多來公主府走動。」
荀諼謝過公主厚愛,心中更沉。危安歌見她臉色似又緊張起來,不禁微微皺眉。
此時內院傳來一縷清悅的笛聲,祁夫人聽了笑道:「啟稟陛下,想是宴席俱已備齊,賓客們也都要開席了,遵著陛下的旨不敢另設御筵,還請陛下移駕後園。」
皇帝淡笑起身,率眾穿過前堂。
只見石階曲折,綠苔幽幽,草色蔚蕤,行至後園院牆,卻見原有的院牆粉飾潔白,牆上新開了菱花紋漏窗。
尚未入園便隱現疏影橫斜、雲石生煙之景,令人不由得想儘快一探究竟。
「以尺幅之窗,成無心之畫,荀大人處處別緻。」裴文中連連點頭,心想這位學士倒是個妙人,可堪結交。
皇帝見以往粗曠的國公府稍作調整竟變得如此和靜清雅,也很是讚賞。
這算是修葺工程中比較耗時也最沒有把握的一個。
荀諼只在江南園林見過樣子知道這是園林點睛之筆,可她也不懂工藝。
做這麼大的石窗又要拼菱格,又要考慮之前的牆體,又要匠人們商討做法,確實花了不少時間。
好在勉強做成了。
剛落成時荀葛請了荀嵐來看,荀嵐一見不過是開了個牆上的石窗子,卻動靜光影立現,原本呆板的院牆頓時靈動了不少。
他不由擊掌贊妙,又問荀諼如何想來。
荀諼只有說,呵呵,突發奇想。
再悄悄得意中華審美情志在後來漫長的發展中還是頗有成就的。
危安歌瞧著向來穩重的危正則幾次不自覺地看向荀諼,當然知道二哥心中所想。
這初到帝都便頻頻出手不凡的丫頭不僅是生得好看,重要的是她哪來這麼多別出心裁的花樣呢?
沒想到更別出心裁的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