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不歸之路

第180章 不歸之路

解憂和斷承意一起被送入了牢房。

斷承意一直啜泣,抽聲沒停過。

他的痛苦傷神,是真心誠意的,解憂並不想勸,想著等他痛快發泄會兒,累了,自然會停。

解憂忍受著震耳噪音,心煩意亂。

棄瑕死了,梟首示眾。

手上,再多了條人命。

他下場怎樣凄慘,她一點都不憐惜,她甚至拍手稱快。

這個人從沒把她放眼裡,多次對她惡語相向,自傲不可一世,還以為有多大能耐,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如此下場豈非活該。

除了提供線報,所有過程與她沒半點干係,這樣的事,她早已順手捏來。

可為什麼,明明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這一次,她心裡卻並不平靜。

殺了棄瑕,南宮祤那邊……

解憂忽然想起什麼,程不識出手把人頭打落掉到火盆里時,南宮顥露出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在她腦海里回閃。

她一下清醒,冒出一個念頭。

解憂開始復盤整件事。

想事情想得入神,解憂完全忽略了身邊還有噪音,直到回神來,已是日上到夜下。

耳畔嚎喊,惹得她長眉鎖了幾度。

斷承意彷彿有掉不完的淚,泣一會,歇一會,也不知道累。

解憂終於忍不住:「別哭了。」

勸了一聲,不起作用。

「你哭有什麼用?」解憂冷不防道。

斷承意滿臉淚痕,眼睛已經紅腫,邊擦邊哽咽道,話語聲上氣不接下氣的:「棄叔叔他那麼疼我,帶我玩,給我買好吃的,還…還教我武功,他對我那麼好,可是…他死了,被壞人殺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我…我就是想哭。」

解憂道:「棄瑕沒白疼你。」

「師叔……」斷承意一抽泣,停頓了下來,想到什麼:「我沒有師父了,你也不是我師叔了,我應該叫你娘娘。」

「你還是改個平易近人的,」解憂隱隱頭疼,在這破地方,用不著這麼高貴的稱呼,有點不情願道:「叫嬸嬸吧。」

斷承意一板一眼道:「我叫你嬸嬸,豈不是讓我爹爹比王上輩分大,這樣一來,君臣亂套,會被人說壞話的。」

解憂倚著牆壁,嘖了一聲:「這斷家家教確實挺嚴的,都死到臨頭了,還管輩分。」

聽到死字,原本冷靜下來的斷承意又哇一聲叫了起來。

「棄叔叔死了,他死了,棄叔叔是不是來接我回家的…是不是我不聽話,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錯,哇唔……」

解憂只覺頭腦犯疼,真怕這小子會哭暈下去,嗓子得啞。

掏出身上的銅鎖,解憂抬手,隨意拋在了斷承意旁邊的草堆里:「棄瑕已經死了,你這樣他也不會活過來,你若是有空,先擔心一下你親爹吧。」

「我爹爹怎麼了?」他瞬間止住。

「你爹是同棄瑕一道出來找你的,棄瑕遭此橫禍,你爹只怕生死難料。」解憂語重心長道:「你是他兒子,都說父子連心,你慢慢靜下心,感受下,瞧瞧你爹爹此刻有危險沒有。」

斷承意摸了摸面容,強忍著眼眶中的水霧,低下頭,從草里扒出那塊銅鎖。

那是娘親給他求來的平安鎖,只是他不喜歡,總會弄丟。

銅鎖被戴回脖子上,斷承意的小手緊緊的握著鎖片,還真聽她的話,吸氣呼吸,一點一點讓自己靜下來。

空氣終於安靜,解憂極其舒心。

哄孩子,她是不會的。

威脅誘騙,做慣了。

感受了半天,斷承意沒什麼感覺,他靠過去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問她:「伯母娘娘,我爹爹真的有危險么?」

伯母娘娘?

她還王母娘娘呢。

她也算年紀輕輕,被這幫小屁孩不知叫成了什麼樣子。

忍忍吧……

有個小魔頭說,以後老了,還會被人叫老太婆呢。

斷承意見她閉目,好像睡著了,也不理自己,他便坐遠了點兒,吸氣運氣,似乎想要驗證她的話,是不是真能感覺到自己爹爹有危險。

在這一呼一吸之間,斷承意睡意越濃,不自覺的,倒在草堆里,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一倒下,牢房門口出現一抹青衣。

牢門被打開,解憂睜眼。

那襲青衣行至斷承意麵前,見他面色通紅,呼吸不順,有些擔憂,於是在他額頭上探了探。

許是他哭了太久,氣息不穩,倒是沒什麼大礙。

旋即,那青衣女子拿過旁邊的褥子給他蓋上,怔怔看了小孩許久。

解憂有點不可思議。

唐問雁與斷一鴻的過往,她雖不知到底有何恩怨糾葛,但一個女子,能在一個男人大婚之日攪事,這麼多年還計較不忘,必然只為一個情字了。

情敵之子,能生出師徒情分?

「關姑娘,你受苦了。」唐問雁念了一聲,利落起身,望著解憂:「暫時,我還不能把你放出去。」

夏王寵妃,明目張胆的身份擺在這裡,總歸是有點價值的。

那些恨極了夏朝的人,寵妃是一個多麼可以令他們發泄的身份,抓住了她,猶如凌辱夏王,鼓舞士氣。

可此刻,解憂不關心這些。

解憂只問:「棄瑕真的死了?」

「如你所料,棄瑕進入唐家嶺后,在原地待了兩天,我怕打草驚蛇,派去偵查的人一直不敢靠太近,只在暗中窺察,他那邊到底有多少人,我並不能估算清楚,便按你說的三千人設防,昨夜,他忽然人行動,真的敢徒手爬崖上來。」

「有點本事,有意思。」解憂不得不對棄瑕多了幾分佩服,而唐問雁真的敢用她的引蛇入洞之計,也讓她心中有了底。

「他上崖之後,一直蟄伏並未有所動作,他突然察覺不對,發令撤退,耿域不想放過他,將他逼到了崖邊,但棄瑕留有退路,掉下去時,借藤蔓的力下了崖底。」

唐問雁繼續回憶:「我讓人在崖下也設了埋伏,那一場戰,棄瑕帶了兩三人衝出包圍,其餘人皆被殺死,我們的人在山下搜了一整夜,才找到棄瑕蹤跡,他身手不錯,耿域久攻不下,我親手殺了他!」

唐問雁著重了最後一句。

解憂不免看向斷承意,在操練場上,唐問雁明顯是想救一救斷承意,但最後終究是忍住了。

這小子與棄瑕親如叔侄,而與唐問雁,卻是師徒。

這樣的關係,倒是有趣。

解憂飄然問了句:「你殺棄瑕的時候,可有何異常?」

「沒有,」唐問雁搖首,聲意冷冷:「你說的那位龍姑娘,我也留了一手,可從頭到尾,沒見到她出現。」

「只是,有一點奇怪。」唐問雁攆了眉頭,仍有想不通的地方,繼續說道:「今日清點人數,粗略算了一下,棄瑕頂多只帶了百人,區區百人就想攻下我唐家嶺,簡直痴人說夢。」

「你們可有搜山?」解憂感覺有點不對勁,心裡微顫。

「唐家嶺各個山峰都被搜了三四遍,沒發現任何異常動靜,也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出現,根本不可能存在你說的三五千人。」

解憂眸色輕斂,想不通,棄瑕再如何被人頌成神,用百人就想拿下唐家嶺,未免也異想天開。

被困在這裡,得到的消息太少,心裡總沒有底。

難道還有什麼,是她忽略了?

解憂想不出來,皺眉輕喃:「他怎麼可能只帶百人。」

「若真有這幾千活人,總該留下些痕迹,還能在我唐家嶺消失不成?」唐問雁嗓音輕凝:「恐怕,你也有估錯的時候。」

「我不知道。」解憂一時也難武斷,沒有說太多,緩緩道:「眼下情勢不明,你還是多加小心些。」

唐問雁低首凝眸,看著她,很是不解:「棄瑕人都死了,你還擔心什麼?」

解憂不再慵懶的倚靠牆壁,起了身,裙裾盤動,行至唐問雁面前,正色道:「棄瑕一死,正是士氣高昂之時,趁夏朝還未有所動作,一鼓作氣攻九襄城,勝算很大,我等唐姐姐,凱旋!」

最後兩字,特意拖慢,擲地有聲。

唐問雁知道這女子聰明至極,宴會之上聽到了那些,怎會猜不出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可就是太聰明,讓唐問雁覺得,不得不防。

「我還有一事,」唐問雁微微沉了下心,背過身:「斷一鴻他……你之前說他來了漢源,但我多番查探,不曾有他蹤跡,他真的來了么?」

解憂撇向那邊熟睡的小孩,她沒忘記,方才唐問雁起身前,順帶點了他睡穴,這小子只怕要睡到天亮。

這抹妖麗裊裊的青衣背影,提及那人時竟不願以面示人。

解憂無法探究此刻的唐問雁是什麼神色,只是泛起一絲興趣,忽既問:「若是夏王派斷一鴻出兵來鎮壓,你真打算把我和斷承意掛前面耀武揚威?」

「拿女人和小孩擋在前面,這不是我的作風。」

「局勢所迫,到了那時,恐怕你一人說了不算,就如此刻,你借耿域起事,還需倚仗他,有他在,你不能輕易放了我們。」解憂淡聲道:「我想提醒你,夏王讓我受邀前來,他早就把我的生死置之度外,至於斷承意這條小命……斷一鴻也不會憐惜的。」

唐問雁心下一跳:「斷承意是他兒子,他豈會不管。」

「是兒子又如何?」解憂聲色清冷:「夏王是君,斷一鴻是臣,兒子性命和君王聖意,他會選什麼,唐姐姐難道不明白么。」

唐問雁神色有瞬間的渙散,她忽然明白,用區區一個斷承意,可以威脅身為父親的斷一鴻,但不能威脅堂堂的夏朝大將軍。

就如關玲瓏知道夏王是如何樣的人,她也知道,斷一鴻是什麼樣的人。

君王旨意,他不會不從!

若真把關玲瓏和斷承意綁在陣前,不用她這方人動手,對面就會先拋棄了兩人,這兩人只會必死無疑。

一日過去,晨曦漸起,解憂在牢房中踱步數回,心裡在細細的盤算。

牢鎖開動,來給兩人送飯的是唐雄。

唐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先見了還未醒來的斷承意,見孩子無恙,也不知是喜是愁。

再然後唐雄瞧向了她,眉目緊湊。

解憂出口:「二當家有話要說?」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從何說起,我沒想到關姑娘你是夏王后妃,也不知道,這小子竟是斷一鴻的兒子,難怪瞧著他的臉,總似有幾分熟悉。」唐雄悶了悶嗓音:「關姑娘且在此處安心待著,若有衣食短缺,找人與我說便是,不會有人為難你們。」

解憂其實也有些意外。

她與斷承意的身份,唐問雁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自己的親哥哥,若非南宮顥認識她,也許不會弄得人盡皆知。

不讓太多人知曉,是一種保護吧。

「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

「關姑娘問吧。」

解憂便問:「唐姐姐和斷一鴻,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唐雄長嘆一聲:「我只知,十年前,妹妹出門辦事,他們就偶然認識了,我當時只見過那男人一次,記憶不深,不知那男人姓名,妹妹只說他是一個朋友,我倒也不曾多在意。」

「後來,妹妹去了一次鄲陽,負傷回來,誰也不見,拚命的在那練武,就再也沒聽她提過那男人的事了。」

「前幾月,斷一鴻奉命來剿匪被刺了一劍,我才知,原來他就是那個男人,定是他負心薄倖讓我妹妹受苦,我真該上去補他幾劍!」

說著,眸色狠厲了起來。

可唐雄向草席那邊略過一眼,厲色又不復存在。

解憂輕道:「你們在此起勢,日後和斷一鴻難免會再次兵刃相見,我有點擔心唐姐姐。」

「我何嘗不擔心,唐家嶺奉天起義,我們抓了斷一鴻兒子,他只會視我妹妹為仇敵,恨我妹妹入骨,我不知,妹妹對那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態度,明明擄了斷承意,卻誰也不告知,還認作徒兒,教他習武……」

唐雄說不下去,自嘆了下,生出愁容:「我雖是她親哥哥,可女兒家的心事,她怎會跟我說。」

情之一字,是很難啟齒的。

尤其,還是被拋棄的那個。

牢房裡,再次只剩了兩人。

解憂正在用飯,聽見那邊簇動。

斷承意挺身起來,睡得不好,神色仍略顯疲憊,眼睛也是腫腫的,眯成了一條縫。

他碰了碰眼睛,疼得嘶啞了一聲。

在鄲陽,他是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從來沒有人沒有事能讓他這麼嚎啕大哭過,就算有些小哭,阿娘很快會把他哄好,不知道哭過之後,眼睛會腫,喉嚨會嘶。

斷承意無論說什麼,都是嘶嘶啞啞的,摸著自己喉嚨,他慌了好久,想吐字,卻怎麼也不正常。

他怕得差點抽噎起來,但昨天哭的太多,今天乾巴巴的,擠不出一滴淚。

「我…是不是…被壞人毒啞了…」

斷承意只能向她求助。

「別費勁了。」解憂招呼他過來:「昨天你那喊聲驚天動地,老天見不慣,把你的好嗓子收了回去,過來先吃飯。」

他哭了一天,想必是餓的。

可他小臉忽然一緊:「沒骨氣!」

招罵的解憂雲里霧裡。

好心叫他吃飯,有錯?

斷承意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混著他那啞音:「他們把我們關起來,你還吃的這麼香,一點立場都沒有。」

「呦,斷小公子,你還知道什麼是立場?」解憂有點新奇。

「當然了。」他道:「壞人給的飯,我才不吃。」

「那你說,誰是壞人?」

「這裡的人,全部都是!」

他哭完了,思緒也理清楚了,知道他的棄叔叔是怎麼慘死的,知道他的師父是怎麼騙他的,此刻,是發泄憤怒的時候。

隨他吧,解憂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她暫且不想餓肚子。

還管什麼立場。

聽說斷承意不進食,唐雄特意來探望了一番,斷承意已不再像昨日那般嚎喊,安靜了許多,但卻面壁背對,誰也不理睬一言不發。

妥妥的義氣凜然,一副要與壞人反抗到底的模樣。

唐雄本身就不會勸,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孩子,見此情景,難說什麼,只說由著他挨餓,時間到了,真餓了的時候,樹皮都得啃,還能抵得住這飯香誘惑?

夜裡,唐雄再來了一次。

斷承意已經沉沉睡去,不知是餓的,還是困的。

解憂把唐雄留了下來,說道:「唐姐姐與耿域去攻九襄,已帶走了大部分人,雖說唐家嶺地勢複雜,易守難攻,可唐家嶺留守的人不多,二當家夜裡還是要多些防備。」

見她困在此處,還為唐家嶺著想,再念及她不惜舍血救過自己一命,唐雄心裡百感交集:「若有人真來救你們,關姑娘應該欣慰才是。」

「不論我是什麼身份,我都把唐姐姐當成是把酒言歡的朋友。」

唐雄想起她初來唐家嶺的時候,就借唐家嶺的手去剷除盤山勢力,看似與夏朝作對,何嘗不是一石二鳥,既整頓了盤山,又讓唐家嶺遭受夏朝圍困,得利的,皆是夏朝。

他明白,這位關姑娘身處牢籠,仍鎮定自若,還不惜給敵方出點注意,豈是普通常人能夠做到的。

妹妹說過,若她願出手相助,是好事。

「可我們這些人的身份,只不過是一群佔山為匪的亡命之徒。」唐雄沉了沉聲。

然後又同她說了許多話。

「我祖父曾是名將麾下的無名小卒,那將軍協同謀反,我祖父被牽連波及,為了活下去,只有逃命,祖父和一起逃的兄弟們在這裡建起了寨子,改名換姓成了家,我和妹妹從小生活在這裡,我們都知道,要想安寧的活著,就必須要與朝廷對抗,唐家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打出來,只有強大,才能不讓人欺負。」

解憂微有唏意,不知唐家嶺的建立還有這樣的故事,忽而道:「唐家幾代在此,佔山為匪是逼不得已,如今代渠各處有亂,所謂亂世有英雄,正是出頭的好機會,唐家嶺有唐姐姐和二當家坐鎮,一定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亂世英雄,亂世……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在這樣的世道里,太多的人連好好活著都是奢求,一個虛無的名望,又能改變什麼,豈非是很可笑呢。」

「亂世,未必不是好事。」

「關姑娘難道認同這亂世么?」

「亂,也意味著變。」解憂不然:「一條新路的開闢,難免是要流血的。」

唐雄皺起了眉頭。

那麼多的人命鮮血,是滾燙的,是熱烈的,也是冰冷的,無情的,而她,簡簡單單一句開闢新路,彷彿那些人死得其所一樣。

在她眼裡,無辜人命都是工具么?

他們這群亡命之人,只求一條活路,殺人是逼不得已。

可她不應該是這樣,他頭一次見到她這樣冷血無情,明明她上回來唐家嶺,會捨命救自己,會說盤山有無辜礦民,非到必要時刻不能傷了分毫,她還會放棄利益只為帶走一個人。

這一次,她竟有些陌生了。

難道與他們待久了,她便也全然不顧什麼正氣,沾上了惡習?

這種殘忍嗜殺之事,本就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事已至此,何來別的路。」唐雄不再想太多,苦色難掩:「我們這些人,只有一條不得不走到底的絕路。」

唐雄做慣了山賊,起義一事,只是跟隨自己妹妹在做。

這條路,不是太難,是真的必須用命在闖,要用很多的血去鋪墊。

無論是另立朝政,還是復朝政,哪一條誰說得容易,而無論怎麼選,只有一條往前推進的路。

沒有退路了。

註定的,是一條不歸路。

「但願,」解憂輕斂著嗓音,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別人說:「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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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祤憂: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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