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樓大亂
正當玲瓏猶豫是否要踏入時,裡頭忽然傳來一陣陣尖叫,似是大亂,人群哄喚散開,有不少人卷衣跑出來。
玉絕在裡頭打架了?
此刻已顧不得什麼廉恥羞愧,撥開出來的人群,她擠了進去,方入了大堂廳,面前便有一抹來不及穿衣的肉體從樓層摔下來,掉在她旁側,又快速的撿起衣裳,慌不擇路。
玲瓏默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找人要緊。
抬眸看著這幾層的春紅樓,早已大亂一團,大多是衣不蔽體的男女從廂房奔出來,快速的下樓。
四層樓,一黑衣人與那華衣人正空手搏鬥。
不稍片刻,黑衣人不敵,只見華衣人退了幾步,紀思爾被華衣人交付給一個人,華衣人道:「帶這小孩兒離開。」
黑衣人仍想向前去搶,華衣人偏是阻止不讓半分,兩人打的如膠似漆。
三層樓,玉絕正與一綠衣女子和身穿將服的男子對打,那將衣男子出招不饒,玉絕被他拖住不得抽空,且旁側還有不少便衣人不停的圍著攻擊三人。
玉絕看向那側,見紀思爾被人帶走,出招越是發狠,只以為這綠衣女子是華衣男子一夥的,想阻止他去救人。
玲瓏快步上了二樓,許是春紅樓的男男女女快走光了,她這一大活人在堂廳樓梯走的比較耀眼了些,她聽到一聲大喊呼喚。
茱萸撥開一便衣人,將人打下樓,定睛看到了樓梯上的水藍女子:「嫂嫂!」
玲瓏抬眸一看,這才知綠衣女子竟是茱萸,她身側那與玉絕連番交手的,只怕就是尾隨出宮的將軍司徒璋。
什麼情況?
玲瓏正欲說明情況,自己人不要亂打,許是茱萸方才喊的太大聲,華衣人與黑衣人聽到,不約而同的住手,不約而同的看向玲瓏,更是不約而同的飛下樓,兩方長劍遞出,直取她命門。
「嫂嫂,當心!」
茱萸又撥開一便衣人,大喊。
那黑衣人先拔劍對她出手,玲瓏避過,與黑衣人打起來,糾纏相鬥一番,她察覺黑衣人是個女子,且一招一式毫不留情,要取她性命才罷休。
尤其,再加一個華衣男子,她根本敵不過,也不知黑衣女子和華衣人到底是不是一夥的,明明方才還在相鬥,此刻招數全拿來對付她,兩人那對她嫉恨的眸子,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玲瓏只能就著地形避開劍鋒,往樓上跑,黑衣女子在後追隨不饒。
茱萸眼見她有難,想前去幫忙,可偏偏有大堆便衣人攔著,司徒璋又與玉絕打的不分上下,實在抽不出空。
玉絕對玲瓏倒也不擔心,反正有人暗中護著,不差他去保護,他只越是心急紀思爾,想離開去追。
司徒璋以為這江湖人是別的一伙人,方才差點便讓他劫持了侍子,便也是不肯放他,此刻見那南庭侍子被一人帶走,也顧不得這江湖人。
於是,玉絕與司徒璋一邊相互對打,誰也不肯饒過誰,一邊又去追那批帶走紀思爾的人,兩人不約而同的跳樓離去。
玲瓏此刻已被追到了五樓,這邊是黑衣女子,那頭是華衣人,她想要不要從這空中跳下去……但以她這點功夫,跳比不跳更慘。
只能硬著頭皮過去與那黑衣女子過招。
黑衣女子片刻失手,又讓她從另一邊逃了去,玲瓏顧不得後頭那對人的追擊,轉身便是跑,在廊回中,忽的,轉角閃現出一個人。
玲瓏輕頓,剎停了腳步。
一個帶華金面具的紫衣男子。
面前人雖帶面具,但其衣料身形,玲瓏識得,可不就是是方才那個非禮她的紫衣男子么。
也不知他從哪兒撿了個面具。
而此刻,在玲瓏剎住腳步時,背後華衣人袖子中忽的劃出一抹飛鏢至掌心,早已拽足了內力勁氣,毫不猶豫朝她後背飛射而出。
玲瓏見紫衣男子,心中微疑,面前這個男人盯著她,眼眸忽然的微微一縮,不明所以,竟然一瞬間朝她沖了上來。
她當然以為,他是與她敵對的。
畢竟,她在巷子里,踢他命根子都不帶腿軟,此刻他一定是怒極,追過來想與她算賬!
她又能如何?
如此想著,在紫衣人衝過來時,她不免留了后招。
紫衣人身速極快,扣住她肩甲,往他身邊一帶,她只覺視線一片暈花,幾度旋身,後背猛地抵住了房間隔門,一陣動蕩。
而面前,紫衣人牢牢擁她入懷。
從他背部輕划而過的飛鏢,深深的嵌入房柱之內,他肩角的衣裳被飛鏢劃了道口子,破開。
當然,能避開飛鏢,只擦破衣裳,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他這般拚命救她,她卻千方百計想殺他,方才在巷子里,她毫不猶豫舉劍想刺他,而如今……
紫衣人隱忍了眸子,目光遞下,腰間寸邊處,她給了他一刀子。
玲瓏慌亂鬆開手,緊緊盯著他,抿著唇,片刻無法言語。
她不知道……後面有飛鏢……不知道……他衝過來是替她擋飛鏢……
她以為他……
紫衣人冷冷的把匕首抽出,扔在一側地上,那匕首稍短,她出手亦是留了餘力,偏移要害幾分,最多傷人,不會要人性命,何況他腰間有軟皮隔擋,是以,刺入的並不深。
茱萸已避開那些便衣人,上了五層樓,見玲瓏被一個男人如此擁抱著,又想起這是青樓,哪還顧得什麼,喊道:「你這淫賊,快放開我嫂嫂!」
另側,華衣人見這紫衣男子護著她,稍猶疑了片刻,那黑衣女子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一把長劍,再是朝她襲擊而去。
茱萸一見,立即過去,用劍一擋,與黑衣女子糾纏起來。
紫衣人擁著她,喃喃:「嫂嫂?」
玲瓏冷不防推開他,不與他多做理會,便要去幫茱萸。
哪知她這踏了半步,忽然又被他拽了回去,護在身後,華衣人遞向她的劍尖,被他腰間抽出的劍擋開。
看著這一堆要取她性命的人,紫衣人言語冷凝,牙縫中擠出了兩字:「找死!」
華衣人嗤諷:「多管閑事。」
不多言語,兩人劍鋒抽打在一塊。
玲瓏遠離這方亂地,才行到對面要去幫茱萸,哪知半路又竄出多個便衣人,只怕這些人都是華衣人爪牙,真是不把她弄死不罷休。
她已被幾人逼退到欄杆邊上,避過每一刀每一劍,不知是哪個人踹了一腳欄杆,她後背無力依靠,隨著破碎的欄杆一道往下掉。
紫衣人大驚,不再與華衣人糾纏,追著落下的玲瓏而去。
茱萸見那側局勢,一驚,此時黑衣女子方好對茱萸出了一重掌力,茱萸失了半分神,沒避開黑衣女子這一掌,承受不住往連連後退,沒成想,後面欄杆經打鬥早已鬆懈,沒擋住她這後退趨勢,茱萸重心不穩,亦是從五層樓華麗落下。
玲瓏只覺自己要摔個半身不遂,後半輩子得在榻上躺過了,這五層樓的高度,不是開玩笑。
但遲遲的,沒有被摔。
反而,有人在下方接住了她。
待穩穩落地,她定睛一看接她的人,不免一頓驚奇:「冥棧容?」
再往另側一看,她心肝跳的厲害。
南宮祤接住了落下的茱萸。
玲瓏覺得有點不對勁,冥棧容應當先去救茱萸才對,這種英雄救美的場景,再怎樣,也不應該是她與冥棧容啊。
著實不搭配!
又想,可能是位置偏差,來不及。
樓層上,華衣人見到底下人,輕喝了一聲:「撤!」
黑衣女子亦是破窗隱了去。
花忍隨後,帶了批暗衛,追著華衣人而去。
而另一側角落,紫衣人執劍緩緩落地,冷冷的瞧著面前這幾個人。
春紅樓人退去,忽然間安靜了不少,玲瓏自覺這種安靜太可怕,尤其是南宮祤忽然推開茱萸,亦是雙眸凝縮,瞧著那抹戴面具的紫衣人影,以及冥棧容也推開她,同樣盯著紫衣人。
茱萸忍不住道:「四哥,就是這淫賊,方才趁機輕薄了嫂嫂。」
南宮祤朝玲瓏遞了眼。
她接收到這抹目光的極寒冷氣。
頃頓,她覺得,有必要對南宮祤解釋一下,遂道:「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方才只是迫不得已,其實他不是……」
淫賊。
這兩字還卡在喉嚨,玲瓏猛地被冥棧容拉了一把,退離了這方大堂廳,因為,南宮祤忽的抽了隨身攜帶的劍,直奔那紫衣人影!
茱萸亦是自覺退到一邊,四哥發怒的樣子,果真太可怕,心裡為那紫衣人默哀了片刻,真是的,輕薄誰不好,非得找她嫂嫂。
堂廳中,劍氣橫掃,如影波動。
玲瓏被拉到安全地帶,瞧著那邊打的如火如荼的兩人,每一劍的氣流,強大無比,都能輕易的把春紅樓的內的東西,擊的破碎不堪。
足以見得,這兩人都是高手,且不打個幾天幾夜,肯定不分上下。
玲瓏問茱萸:「你怎在這兒?」
茱萸解釋道:「還不都是因為紀思爾,我在街上走的好好的,突然瞧見有人抱著紀思爾在亂跑,我以為是拐賣小孩的賊子,所以一路跟了過來,好不容易混進來,找到窩點,竟然被一個江湖人給截了,若非那人阻擾,我早就把紀思爾給奪了回來。」
玲瓏心有略有不安,也不知師父與那司徒璋能不能把紀思爾找回來,更不知,南宮祤居然出現在這裡,還這般不惜一切的與人抽架。
不像他以前的作風。
真是一堆疑題。
茱萸瞟了那邊片刻,忽然疑惑道:「嫂嫂,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人的招式,與四哥的一模一樣。」
「這麼一說,是有點。」
玲瓏雖不大懂這些高手的內力勁氣,更不懂他們的比拼,但勉強也能瞧的出,這兩人所使的劍法,真是相同得絲毫不差。
「我想起來了,嫂嫂,我以前聽夏大哥說過,四哥有個同門師弟。」茱萸喃喃:「莫非,這人是四哥的師弟?」
玲瓏不解:「同門師兄弟,怎會這般自相殘殺,招招致命,不應當和氣一些嗎?」
「我也不知。」茱萸亦是搖頭。
冥棧容聽著這兩女子交談,心中冷笑至極,想要讓這兩人和氣,即便天塌下來也是不可能的。
今日,冤家路窄!
冥棧容忽的瞄到留下來護衛的夏家暗影手中,那把弓箭。
堂廳,兩人斗的難捨難分,劍影相隨,勁氣一波波劃過,紫衣人擋住南宮祤一劍攻勢,凝冷而笑:「得冥解憂者,得天下,原來師兄竟也有這樣荒誕的念頭。」
「是又如何?」南宮祤眯眸冷嗤。
那綠衣女子喚她嫂嫂,又叫南宮祤四哥,她竟還特意與南宮祤解釋,今日種種,她似乎已全然不認識他,當他是無恥之徒是淫賊,亦是陌生人。
她對他,從前只有恨,不會有那樣看他的目光,那樣不識他又毫無感情的神情,不是騙人,是真的。
他急切問:「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為何,為何她會成了這樣。」
「這話,問你自己!」
南宮祤一劍掃過。
紫衣人退開丈遠,正站定,忽覺腰間一疼,方才她刺他的傷,雖不致命,可也經不住他與南宮祤這般狂打,血流的越多,腥味也濃。
疼痛失神瞬間,來不及他再作出反應,胸口之上,猝然中了一箭,他抬眸,眼看還有第二箭,一揮劍劈開成兩段。
玲瓏一驚,瞧著冥棧容已經搭上了第三箭,又看南宮祤那長劍隱隱攢動,似是要趁勢發招!
茱萸一叫:「嫂嫂!」
那一劍,沒有劈下來。
冥棧容亦是微驚,停了緊繃的姿勢。
玲瓏身子顫了顫,知道自己還完好無損,定然是南宮祤這一劍留了情。
南宮祤與冥棧容聯手,想要取紫衣人性命,她不知紫衣人與他兩人有什麼恩什麼怨,竟讓他倆恨極至此,暗中放箭,趁人之危,什麼君子作風通通也都沒了。
可她別無辦法,只得當一回惡人了,紫衣人今日雖然行為不當,但到底也算是救過她兩回,若非她方才那一刀,紫衣人至少不會如此吃力應對,紫衣人若落在南宮祤手中,絕對會沒命。
劍依舊在她脖子寸邊,趁南宮祤還在遲疑,遂對紫衣人道:「你快走,我不想欠你恩情。」
紫衣人看著前面這抹不顧一切衝過來擋劍的水藍背影,再看南宮祤那張凝冷至極的面容,他忽然笑的張狂,捂著胸口那一箭,在玲瓏耳邊道:「等我,我們會再見面的!」
旋即,紫衣人破窗,隱身離去。
片刻后,南宮祤才收了劍,言語極冷:「關玲瓏,回宮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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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
玉絕與司徒璋已經停止了相互毆鬥,兩人紛紛跟著引路的狼狗,去追那劫持紀思爾的一批人,抄了近道。
玉絕瞧司徒璋衣裳,必然職位不低,想必是夏朝朝堂中人,不便點破,便道:「這位兄弟,在下並非故意與你為敵,只是瞧見這小孩被人打暈帶走,路見不平,想出手相救,絕無他意。」
當然,他說謊比任何人都順溜,司徒璋找不出破綻,見他江湖人打扮,許是個江湖俠義之人,便也信了。
司徒璋道:「那小孩身份特殊,事關兩國交誼,若閣下是出手相救,那我代朝廷感激不盡。」
「既有誤會,解開便好,不如,咱們聯手將這些人擊退,到時你再帶著這小孩回朝廷,我這人獨來獨往,倒也不求什麼。」玉絕低了音:「兄弟認為如何?」
「如此甚好。」
兩人站在大道中央等候,截了路,片刻后,大約十來個便衣人來至,其中一人手上攜著紀思爾。
兩人摒棄前嫌,不再敵對,一致應外,對付起人來也變得容易許多,不過一柱香,十幾個便衣人被兩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司徒璋做事風格秉承法令,對於此種大事,必然要留活口,然後再盤問,是以,他只將人重傷,但玉絕卻是毫無顧忌,出手狠辣,這批人劫官銀,殺關玲瓏,又攜走紀思爾,在春紅樓有這麼大個窩點,不見得是什麼大好人,他若仁慈留活口,便是對自己對關玲瓏的威脅。
最後一人想跑,司徒璋想去追,玉絕卻仍了一把劍過去,直穿肚腹,司徒璋只覺這江湖人行事狠毒,真的只是單純的對一個小孩出手相救?
司徒璋過去,踢開人,將地上仍是昏迷的紀思爾抱了起來,玉絕站他身後,正是因司徒璋雙手抱著孩子,又低了腰身,對玉絕突如其來的一掌,騰不出手來防禦,司徒璋勁直倒地。
玉絕遂挪開司徒璋,抱起紀思爾,讓他趴在肩頭,遠離了這寸林子。
半途中,玉絕察覺點不同尋常,往後一看,這小子不知何時醒了,趴在他肩膀上,正睜著大大的眼睛,到處溜,一會兒抓他衣服,一會兒扯他頭髮。
「你在做什麼?」玉絕忍不住問。
「好玩。」紀思爾道。
「什麼好玩?」
「高高的感覺,好玩。」紀思爾又扯了扯他頭髮絲,囁嚅道:「我沒有被人這樣抱過,叔叔,你是第一個。」
玉絕忍了忍,不想擊碎他現在的樂趣,畢竟,今天他一直被人這樣抱著被亂搶。
「你爹……」玉絕頓了頓:「難道沒有這樣抱過你?」
見他連連搖頭,玉絕心中難免不爽,也是,少正修魚那混蛋能不顧他性命,才兩歲的懵懂年紀,便送來當侍子,哪裡有機會與他這樣親昵相抱,只怕是不冷眼相待就不錯了。
「叔叔,你是不是要帶我回家?」
回家……
玉絕一頓自嘲,如今哪裡還有家。
南庭那個所謂的家,那是少正修魚以及他最寵的雅夫人的,還有那個一歲多的南庭世子,哪裡又會有紀思爾的一寸半地。
玉絕道:「不叫叔叔,叫舅舅。」
「舅舅是什麼?我有舅舅么?」
「當然有的。」他解釋道:「舅舅就是你娘的哥哥或弟弟。」
紀思爾悶悶道:「可是,我沒見過我娘,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靜默片刻。
「我也很久沒有見她了。」嗓音輕輕一低。
「那舅舅,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