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仙魔之間(七)
()娘親佘青萼開口向他要昂鳴曦,正中溫侯下懷,他心裡不可謂不高興。
「好!!」儘管明知昂鳴曦當著眾魔族之面,向佘青萼推說他是自已部屬,不過是情勢所逼的借口,
溫侯仍是順水推舟地立時答應,同時意欲大方補充道,那十個魔族士兵,他也不要了,只要是娘親喜歡,
將昂鳴曦白送給娘親便是。
此時,目睹這位魔族的主母擺出一副在她手裡搶食的桀傲姿態,迷娘卻是大急,當即忘了要掩飾鋒
芒,竟然不假思索挺身而出,急著反對道:「不成!!!」
迷娘一聲不成,甚為鏗鏘有力,佘青萼聞言,一雙魔眼微眯又張開,綻現出兩抹萬花筒般奇詭轉動的
紫媚光芒,那是她即將發怒的象徵。
主母一旦發怒,每每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身邊親族亦難保全身而退,眾魔族素來愛察其顏觀其色,
以免一不小心,不知小命如何丟失,因為都已深諳佘青萼行事性格,見狀頓時大驚失色。
唯有溫侯,與迷娘,是茫然不知。
溫侯是因為一年四季難得見到娘親幾回面,無論娘親是喜是怒,在他眼裡,都是差不多模樣。
而迷娘雖因為天生半妖的血脈,擁有了世間弓箭手難得的心眼,隱隱感覺到佘青萼有些不妥,到底未
曾真正見識過,並不了解其間真正的厲害之處。
也因此,當聽到溫侯為了打圓場,小聲對她說道:「區區一個小士兵罷了,既合娘親心意,你送與娘
親又有何難,你我還未正式成婚,切不可隨意違逆娘親才好。」
迷娘依舊執意搖頭道:「不成!小黃雞,不能換。」
將小夫妻的小動靜收歸耳里,佘青萼略為變化的眼色,很快又歸復平靜,彷彿一切如鏡里月,湖底水
,不見絲毫波光,聽得迷娘再次反對,佘青萼笑眯眯地睨住昂鳴曦,不緊不慢道:「我家的未來長媳,好
像來到我家山莊還沒多長時日,小黃雞你剛才也說過了,你歸入我兒溫侯的治下,時候也並不長,為何我
家的未來長媳,居然如此看重於你?這裡面,你與她之間究竟有何淵源?要麼,小黃雞究竟有什麼獨到之
處,能獲取未來主母如此寵幸?小黃雞可否能解釋一二?」
佘青萼說到未來主母四個字,是一字一頓,清楚遲緩,對於溫侯在整個魔族享有絕對高貴地位的承認
,儼然溢於言表。
眾魔族又是一呆。
這是他們的主母第一次,向他們明白傳達出,將未來魔界統治權交與長子溫侯的確定意圖。
佘青萼字字句句逼問過來,笑意冰涼沉重,遠勝過泰山壓頂,縱然昂鳴曦作為外來的客人,不了解溫
侯在魔族人心目中,是怎麼樣可有可無又神秘可怕的存在,但是,作為一隻在人間與妖界歷練過漫長歲月
的妖,他若是感覺不到,對方深藏的古怪試探與殺氣,他還真是白活了一場。
心思電轉間,昂鳴曦開始深悔沒有聽從迷娘的話,躲在卧房裡不出來,這會兒,他為了解除佘青萼的
疑心,搜腸刮肚想著字眼,漲得臉皮都發白了,佘青萼明明是向他問話,結果卻沒有給他開口迴轉的意思。
被佘青萼喚作小素的紫蟒,在魔界叫敵人聞風喪膽的殺戮妖獸,正用它靈活的尾巴牢牢纏著他的脖子,
用它腥烈的長舌抵住他的喉,不允許他發聲。
渾身都粘上了紫蟒沾滑濃稠的毒液,叫他難受得幾近昏撅,半跪著地的膝,禁不住陣陣顫抖。
雖不懂佘青萼提及未來主母,所代表的重量,含義,但是,透過魔族人驚惶不安的嘴臉,再望昂鳴曦飽
受紫蟒折騰不得解脫的艱難姿態,迷娘頭皮忽然一炸,她不由自主跪倒下去,鄭重懇求道:「婆婆言重了!!!迷娘我離鄉背井初來山莊,人生地不熟,溫侯大人與迷娘尚未正式拜堂,名屬未婚,遇事難免有所
不便,虧得大人體諒於我,特地派來小黃雞百般照顧,故而還請婆婆開恩,將小黃雞留給迷娘!」
「是么?」佘青萼沉默片刻,低頭俯視迷娘之際,若有所思地微微笑道:「迷娘所言在理,沒有考慮
到迷娘人間女子的身份,事先安排民間奴隸服伺,我這個做長輩的已是失職,難得迷娘不嫌棄我魔族中人
容貌丑怪笨手笨腳,我這個未來婆婆,又怎麼能再奪媳所屬?」
「我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佘青萼話罷,又沖溫侯輕聲喝道:「既是你已經親自送與媳婦兒的身
邊人,你怎麼可以說收回就收回,也不問問媳婦兒意思,日後成了人家夫郎,可不能再如此冒失!」
「娘親!!娘親!!不是你想要這隻,,這隻雞么?,,,」溫侯錯愕,他本是一片至純至孝,哪裡
料到娘親會倒打一耙,一時半會兒心裡哪裡肯服氣,待要爭辯幾句,轉瞬卻見自家娘親佘青萼揚鞭揮動驢
子馬,驅前飛奔出老遠:「為娘就依你媳婦兒所求,將這小士兵留下了,你回頭好好與媳婦兒賠賠罪。」
奈青萼的驢子馬飛走了,纏在昂鳴曦身上的紫蟒緊跟著驢子馬的後塵,很快遁形不見。
眾魔族回過神來,慌忙尾隨其主母而去。
昂鳴曦倒在石殿的屋頂上,大喘粗氣。
溫侯瞅著四下已無人,一邊惱怒瞪住昂鳴曦,一邊從衣袖裡放出許多流破來,驅逐它們去咬昂鳴曦
泄恨道:「瞧你妖孽惹出來的好事!!無端害我被娘親責罵!!小的們,賞你們吃雞肉!!」
迷娘手急眼快,趁著溫侯的蟲子們還沒碰到昂鳴曦,跳腳飛步迅速衝到溫侯面前,攔腰一把抱住了
溫侯,將他往昂鳴曦身邊用力拖開:「息怒!!息怒!!持靜!!持靜!!大人不是答應過迷娘了?可不
能言而無信,絕對要息怒!!絕對要制動!!」
溫侯的腰被迷娘攬得死緊,一時之間剋制不住平衡,整個人都脫離了他賴以活動的飛翅木椅,一旦落進迷娘懷裡,他的手腳不禁奇異發軟,胸口又鼓鼓地跳個不停,滿懷的怒氣也就變軟了許多:「放,,放開我!!!我沒叫你,沒叫你帶我到別的地方去,,,你,,,隨便抱我幹嘛?!!」
「大人此言差矣。」迷娘張牙,輕輕含著溫侯涼薄的耳珠,低聲道:「為人妻子的責任,不需要等到夫君提醒,就會猜到夫君想到哪裡去。」
「哼!」少女不無頑劣的舉動,立時惹得懷裡的魔族兒郎身子一陣酸麻,溫侯耳根不禁一熱,那冷冷哼出鼻頭的聲音,不禁化為綿軟的清甜含糊尾調:「那,,那你說說看,我現在想到哪裡去?」
「現在嘛,日上三竿,金雀南飛,正是睡覺的好時辰,大人,我們去睡覺罷!!」迷娘沉吟半晌,仰頭望天,最後正色道。
一場禍事,消於無形。
理應額手相慶才對,可是,昂鳴曦半躺在冰冷堅硬的石頂,眺望著迷娘抱起溫侯飛走的敏捷背影,臉上,眼睛里,卻是一點笑容也流露不出來。
直到,看見迷娘悄悄放在背後的手指,向他比出一個奇異手勢,昂鳴曦才慢慢彎勾了唇角。
那是兩隻大拇指簡單交叉的動作,他在蛋殼裡的時候,就看到過,最初表達的,是小姑娘非常堅定的溫暖鼓勵,希望他快點出殼的祝福,後來,他出殼了,時常在周杏的後院里玩耍,她給他準備好食物要走的時候,表達的,是第二天一定來看他的意思。
以前,會認為那手勢又可笑又很煩,他從來沒期待過,一個半妖的小姑娘,來看望他這個背負著家仇的野雞妖族的少主。
現在,,好像有很多東西,不一樣了,看到她仍舊幼稚的手勢,他居然很開心,很開心。
只是那唇角,剛剛勾出新月的弧度,又很快緊抿成線,他舉高雙手,慢慢放低至額頭,慢慢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可惡,又欠了你一次。」
當天夜晚,魔族山莊一片歡天喜地,置身於歡歌美酒的閑暇,溫侯向娘親要求次日便與迷娘拜堂,完成婚事,遭逢佘青萼堅決駁回,聲稱是長子出嫁,切不可草率,務必風光大辦。
當場請出魔族大長老占卜,吉日定於三天以後,迷娘與溫侯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