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察覺

第四章 察覺

榮康堂內顏老太太正帶著笑意端坐羅漢床上手持茶盞斜著耳朵聽旁邊的年輕女子說些什麼,顏老夫人雖說是顏府如今輩分最大之人,不過保養得當,看起來和藹可親的樣子並不顯老態。一年輕女子依偎在在老太太身邊,輕聲交談時不時地傳出來些笑聲,旁邊侍候的人雖是畢恭畢敬,也看得出眉目帶笑,一派祥和之景。

「祖母和大姐在說什麼,笑的這般開心?」顏初南笑嘻嘻的上前行了禮。

顏老夫人似是才意識他們來了一般,給他們讓了坐「大丫頭正說燁哥兒今早鬧的笑話呢!」六少爺雖是如今由老夫人教養,可是畢竟老夫人年歲大了,顏初燁又是正鬧人的年紀,許多事有些力不從心,是以江姨娘和大小姐顏靜姝就一併照看著。江姨娘原是老夫人房裡的丫鬟,年輕時指給了顏伯成做通房。自誕下長女顏靜姝后就抬了姨娘,雖是姨娘,可平日里也是日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著,引著大小姐也是如此,自幼長在老夫人身邊,祖孫二人的情誼相較其他孫女來說也更為親厚。

「是嗎?六弟弟又說什麼了?」顏初南自然地接下話頭,祖孫幾人攀談起來。

幾人說了會子話,晨省算是結束了,臨走前顏老夫人獨留下了顏孟。

「你昨日去見過你父親了?」。幾番交流顏老夫人看似不經意間提起了昨日之事。

「是。」顏孟恭順的應了。似是又想起什麼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顏老夫人

「孫女休病期間父親遣福叔前來問候,昨日感覺身體好些了就去花園,途經父親院子便去請了安。只是天色已晚,不願驚擾祖母休息。」

「嗯,倒是有心了。」顏老夫人頓了頓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顏孟。吹了吹手中的茶,敦和的看向顏孟,淺笑道「你六弟前些日子還說要去探望你,說要感謝你救命之恩。」

顏孟靦腆一笑「六弟可愛,自家人不須言謝。」

「他也是小孩心性,說起來不久你大伯母也要回來,你與媛姐兒年歲相仿,也可以回去準備準備了。」顏老夫人臉上掛著笑,看起來倒是十分和善。

「是。」顏孟似是有些困惑,但也畢恭畢敬的應承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身體也才大好,且回去將養著吧。」

「勞煩祖母掛心了,孫女告退。」顏孟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顏孟退了出去,剛剛在顏老夫人身邊的張媽媽說道:「五小姐去三爺那裡看樣子的確是巧合。」

「如此才好。」顏老太太說著看向杯中漂浮的茶葉,輕吹了口氣,將茶葉撥到一邊,有她在,就絕不容許顏府再出生事之人,即便那人是她孫女。

顏孟一路上在思索剛剛老夫人的這番試探,前世她並未去尋過父親,平日里府中規矩繁雜,交際甚少。而昨日突然去見父親,自是會引起老夫人的疑心,即使她救了六少爺,難保不會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老夫人如此態度如此蘇姨娘之事想必然另有乾坤,前世她從佛堂出來此事已相隔甚久自然也是塵埃落定,如今想來長房當家,長房顏面就自然代表了顏氏一族的顏面,一個姨娘與顏氏顏面孰輕孰重,顏老夫人還是拎得清的。

顏孟一路思索,主僕二人一路無話。

「你可算回來了!我這茶都喝兩壺了還不見人,得虧是你哥哥,換了旁人早就一走了之了。」二人剛一進院子,就聽見顏初南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大可一走了之,白白浪費了我院子里的茶。」顏孟頭也不回的往屋裡走著。

「誒,真是病好了,都開始跟我拌嘴了!」顏初南跟著顏孟進了廳,剛要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被顏孟奪了去。

「不是已經喝了兩壺了?」

「誒,好沒良心,我來給你送東西,喝不得你兩口茶?」

「喝不得。」

「你你你...」顏初南被噎的突然,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罷了罷了,誰讓我是你哥哥!」說著從懷中取出來一個小包裹,輕輕打開是一隻陶瓷粉晶兔子,躺在掌心中,輕巧又可愛。「吶,給你的!」

我朝雖對女子要求並不苛責,也未禁止女子拋頭露面,只不過高門大戶家規矩繁多,平日里除去好友聚會,高門女子很少出門。而顏孟前世又是個不善攀談的主兒,平日里叫上她的聚會更是少之又少,不過因著大周遊學之風甚行,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顏初南就常常四處遊玩,每次回來不是講些奇聞趣事就是帶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也讓當年的顏孟體會了一把「身在家中,流歷百川」。

「謝過哥哥!」前世這隻兔子在每次她懷念哥哥的時候都會拿出來把玩,只是後來被耀兒打碎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物件供她思舊了。如今這小兔子又回到了她手中,她定會好好愛惜!只是耀兒...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她身邊了,察覺到自己有些傷感,斂眉將這傷感藏了起來。

「你啊,每次看見好東西才發覺我是你哥哥吧!」說著抬手想揉一揉顏孟的腦袋,又想起顏孟頭上的傷就放下了手。

「本來打算讓六喜給你送來,只是那小子笨手笨腳的,這玩意看著小,可貴重著呢!」

「是是是,你最大方啦!」

兄妹二人一陣說鬧了,顏初南還要去見先生,待了不一會兒就走了。

臨近下午的時候福叔來了一趟,說是有了杜媽媽的回信,杜媽媽信上說,路途遙遠,陵州又潮濕腿疾複發路上耽擱了幾日,剛回到家中知曉顏孟來了信,怕顏孟擔心就回信給顏孟報個平安。

「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對嗎?」聽荷將福叔送了出去,回來就見顏孟盯著杜媽媽的來信,眉頭緊鎖。

「你將杜媽媽回的那幾封信都拿出來。」

聽荷被顏孟如此慎重的表情嚇了一跳,心中惴惴。不敢有誤,將杜媽媽送的信件取了過來。

顏孟仔細打量手中的幾封信,字跡與杜媽媽的字跡相差無二且用紙一致,信紙張張帶有暗香,尤其這剛剛到的一封香味甚濃。

大周朝的造紙產業並不統一,各地均有各自的製紙之法,各地人喜好不同,對用紙的要求也就有了差別。就比如中京的人大多喜好以檀香熏紙,中京人家中用紙都帶著些似有似無的暗香,淮南之地則多染以草木之香。若杜媽媽回鄉,路途遙遠自是不會執著於使用規格一致的中京紙,剛剛福叔送來的那封信,墨跡黑潤,更是隱隱散發些淡淡的松香,中京盛行典藏墨寶,一錠品行並不怎麼好的香墨都可賣至萬錢。

這一封封用紙考究,用墨貴重書信怎會出自杜媽媽之手!想到那日杜媽媽走之前的決絕....

杜媽媽並未回鄉!或者說杜媽媽回鄉之事就是一個局,有人先引得杜媽媽出了府,之後再是一封封書信讓她相信杜媽媽返鄉之事,即便之後聯繫不上,一個婢子失蹤也只能尋官家,而報官能尋到的幾率微乎其微,如此一來,杜媽媽就可以在這世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那人對杜媽媽和自己十分了解,前世的確如此...只不過自己前幾天突如其來的一封信打斷了那人的布局,只好臨時寫一封信來解除自己的疑心。那人也是並未料到一個閨閣小姐會對紙張有了解,顏孟有所察覺了,杜媽媽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念及此顏孟不由有氣惱,難道讓自己重活於世就是再經歷一遍前世的種種嗎?

不!

她不要!

一定要弄明白這幕後之人所為何事!

想到杜媽媽臨行前交代自己留心大房...杜媽媽臨走前怕是猜到自己此行兇多吉少的,才那般囑咐自己。可大夫人...不,不是大夫人!大夫人尚在莊子且又有人看管難以做到如此細緻。可若是有人幫她呢?趙氏?

也不對,趙氏即使有心幫助大夫人可畢竟是在顏府,顏氏雖未文官,可府中卻也不會輕易容他人安排。

有能力費盡周章的安排一個深宅媽媽消失,又對杜媽媽和自己了解如此透徹...大房...是誰呢?顏初時顏初誼尚未成年,先拋去如此動作要瞞過顏老夫人定是不易,若是杜媽媽真的對此二人多有得罪,這二人的手若是要夠到陵州那邊自然也需要一番能耐。

如此看來大房能有如此作為只有一人——顏伯成。杜媽媽說的大房並不是大夫人而是顏伯成!身為顏氏一族掌權之人,得到杜媽媽的信息和自己的一舉一動,自然不在話下。

可杜媽媽做了什麼,引得一個一家之主如此大費周章的規劃她的失蹤...

難道是杜媽媽發現了顏伯成的什麼秘密,她不願連累顏孟就隻身遠走?

不對,如此顏伯成沒必要為杜媽媽掩蓋行蹤,讓杜媽媽在陵州消失,自是擔憂杜媽媽在京中消失為人所察。讓杜媽媽叮囑自己又舍了性命離府,必是關乎杜媽媽所在意之人,杜媽媽娘家多為遠親,如今這世上杜媽媽在意之人唯有自己、哥哥與聽荷,不過如此杜媽媽更應不離顏府才是。

不!杜媽媽在意之人還有一人...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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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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