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悶悶的，酸酸的，這是什麼感覺？
放學回到家后，煙織寫了一會兒作業便寫不下去了。她推開陽台的門，遠處是星星點點的燈火，或連成一片，或四散開來，像一幅亮麗的織錦從她腳下展開。
煙織現在住在離學校不遠的高檔公寓里。她父母本來想將煙織安置在江南的老宅里，但煙織實在不習慣在五層樓的豪宅里跑上跑下，還有那麼多僕人伺候，便在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區里買下了一層樓打通。她每天走路上下學，並有人定時來做清潔、送飯，一個人住十分方便。
煙織看向學校的方向。
此時的學校熄了燈，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團，其中隱隱有樹影交錯。
這就是她每天跟蹤女主的地方啊。
眼前再次浮現出女主帥氣的臉。
煙織抿了抿唇。
若是放在昨天剛被女主救起，煙織還能自欺欺人地說女主是朵「金剛芭比菟絲花」，但在今天經歷過步音的強勢「腿咚」后，煙織已經難以自我麻痹下去了。
有一點是肯定的。
從表面上看，女主確實是個受男主們追捧的冷美人；
但是深究下去就會發現，這個女主，與書上寫的完全不一樣。
「唉，女主的人設怎麼就這麼崩了呢？」
煙織扶著欄杆喃喃自語。
而且她竟下意識地覺得崩得挺合理的。
畢竟女主是冷漠高傲的性子，哪裡有甜美嬌軟的白蓮聖母的樣子？
煙織想到步音在商賽時用智商碾壓眾人的震撼，她被眾星捧月著迎入校園時的強勢；
她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常人無可比擬的霸氣，彷彿她本就應該是翱翔九天的王者。
或許，女主的本質就是一朵霸王花，由於一些特殊的原因，需要裝成菟絲花的樣子？
煙織靈光一閃。
也許這個世界的運轉看似與書本劇情吻合，但其實它背後還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煙織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回到房間里拿出一張紙來，在上面寫寫畫畫。
煙織穿進的世界源於一本書。
但它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平面文字，而是一個立體鮮活的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遠比書中單純快樂的校園生活要來得複雜殘忍，許多被書本漏過的細節也會自我修補齊全。比如煙織這一完全未被提及的「路人甲」身份，又比如在書中被草草提及的校園持刀行兇者的真實家庭經歷和精神狀況。
書面文字可能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美人皮囊，是有著有限視角的萬花筒，是加了主角特效的聚光燈。也就是說，原著中的故事，是作者希望讀者看到的對這個立體世界的片面性解讀。
在那一層順風順水的主角光環之後，顯然還有更多的隱藏故事有待發掘。
故事背後的故事！
煙織有些興奮。
發掘未知的事物似乎遠比按部就班地順著劇情走要有趣得多呢！
多年後，無數個酸軟在床上爬不起來的晌午，煙織都非常想把當時興奮地準備去挖隱藏劇情的自己給扔去回爐重造。
你這是挖去餓狼窩了傻子！
*
「周五給賀雛。」
步音將一個密封文件遞給莫浩臨后，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這幾天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站在窗邊，她的目光越過條條林蔭小道，定格在了小花園裡盛放的匙瓣菊上。
層層疊疊的金色花瓣在秋風中輕輕地搖曳著。
是香氣。
她有許久沒有看見那個小傢伙了。
是因為那天的樹后，所以她被嚇跑了？
步音撇撇嘴。
高一八班的煙織嗎？
步音理了理衣服，走出了辦公室。
既然你不來找我，那就我來找你好了。
*
煙織這幾天都在躲一個人。
前幾天，她剛被隔壁班的彭子丹在教室門口當眾表白了。
這是個長相清秀的男孩子，成績也很不錯，是被學校特招進來的尖子生之一。
當時他滿臉通紅地站在煙織面前，手裡拿著一支粉紅色的玫瑰。
「你還記得我嗎？從你在學校里扶我起來的那一刻，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煙織仔細地扒拉著記憶的角落才發現好像確實有這麼號人。（詳情請見第一章）
彭子丹低下頭，聲音糯糯地說，「做我女朋友吧，我的臉給你隨便捏。」
煙織覺得超級尷尬。
她當時純屬顏痴屬性發作，看到好看的男孩子，心情不錯，於是就忍不住——手賤了一把。
沒想到居然被人家惦記上了……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手賤一時爽，造孽還不光啊TAT
「你，不願意嗎？」彭子丹見煙織長時間不說話，語氣漸漸低落，一雙眼睛變得濕漉漉的。
煙織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內心滿滿的罪惡感。
看看你造的孽，居然禍害了這麼可愛的男孩子！煙織腦袋裡一個聲音瘋狂譴責著自己。
由於心懷愧疚，煙織拒絕的時候語氣軟了不少，結果彭子丹便天天來黏著她，對她開啟了死纏爛打模式。煙織不好意思狠心拒絕，只能到處躲著他，都沒有時間去看主角們了。
比如說現在。
「前方最新消息：彭子丹五秒后即將出現在八班後門口。」
沈暮暮一坐到煙織旁邊就開口說道。
「姐妹真給力，」煙織連忙站起來朝教室前門跑去，「跟他說我不在。」
「收到。」沈暮暮在她身後比了個OK的手勢。
不過這次，煙織不幸地在走廊里被彭子丹逮到了。
「煙織，我們談談吧。」彭子丹拉住煙織的胳膊后說道。
煙織點點頭。她也確實躲累了。
兩人走到了學校花園裡一處僻靜的涼亭那兒。
「煙織，」彭子丹先開了口，聲音中是隱隱的難過，「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了。對不起，給你帶來困擾了。」
「唔，你想通了就好。」煙織內心鬆了口氣，尷尬地笑了笑。
呼！終於能結束這段孽緣了。
拒絕她自己惹上的一朵這麼可愛的桃花真的好難啊！
「不過，」彭子丹話鋒一轉，漂亮的眼睛里再一次染上了點點的希冀，「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你以後若是找到喜歡的男孩子，我會祝福你的。」
啊，果然孽緣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的。
煙織想仰天長嘆。
看著對方閃閃發光的星星眼，煙織到嘴的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只是做個朋友應該沒問題，吧？
「好吧。」哎，自己造的孽跪著也要還完。
彭子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明媚起來。
「那我叫你小織兒，可以嗎？我聽見你的朋友沈暮暮就是這麼叫你的。」
「……」
好像沒毛病？
「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小織兒～」彭子丹聲音糯糯地喊道，露出了一個天使般的微笑。
「嗯，嗯。」煙織被那笑容晃了眼，隨口應道。
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煙織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彭子丹不給煙織思考的時間。
他湊過頭來，緊緊盯著煙織的眼睛。
「小織兒，你可以捏捏我的臉嗎。」他眨著眼睛，聲音帶了點撒嬌的意味，「你看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你就捏過我的臉了。」
「哦。」煙織還沒有反應過來，獃獃地抬起手捏了捏。
捏的時候她還在看著彭子丹的眼睛想，現在男生的眼睫毛怎麼都這麼長呢？
彭子丹滿足地笑了。
他伸出手，「禮尚往來」地摸了摸煙織的頭。
「小織兒的頭髮蓬蓬的好特別，我好喜歡。」
這一幕恰巧落在了循著香氣而來的步音眼裡。
她眼神黯了黯，拳頭捏得咯吱直想。
當那個男生的手落在煙織的頭上時，她突然有一股想衝上去打斷他的手的衝動。
但她以什麼立場出面呢？
步音抿了抿唇定在了原地。
都有男朋友了啊，居然用那種聲音喊小傢伙「小織兒」，還叫小傢伙捏他的臉。
步音摸了摸胸口。
為什麼這裡會悶悶的，酸酸的呢？這是什麼感覺？
看著亭子里兩人溫馨的畫面，步音嘲諷地一笑，轉身離去。
罷了罷了，不就是個一時覺得新鮮的玩具，丟了就丟了吧。
原來她的小傢伙從來沒有屬於過自己。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一廂情願。
失意之下，她沒有注意到另一邊一個盯著自己若有所思的身影。
*
煙織腦袋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剛才做了什麼，氣得一把將彭子丹推開。
「你，你竟然趁人之危！」煙織紅著臉指著彭子丹，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怎麼了？」彭子丹無辜地歪了歪腦袋。
煙織被一記歪頭殺戳中，差點再次喪失理智。
靠，美·色·誘·惑，臭不要臉！
煙織暗暗罵道。
「再這樣下去我不跟你做朋友了！」煙織威脅道。
「小織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彭子丹一臉乖巧。
「你不許叫我小織兒！」
「我知道了，小織兒。」
「……算了，你愛叫就叫吧。」
「好的！小織兒。」
煙織無奈，畢竟理虧的是自己。
「那你不許摸我的頭，也不許叫我摸你的臉，聽到了嗎。」
彭子丹乖乖應下。
煙織扶額。
感覺自己撿了一隻巨型奶狗。
*
學生會辦公室的門被「砰」地推開，步音帶著一身超低壓氣場走了進來。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幾瓶啤酒，坐在沙發上猛灌了幾口。
「好好的午休你幹什麼去了？誰惹你了？」郁清放下了正在調試的試劑詫異地問道。
莫浩臨也默默地從他手中的資料里抬起頭。
「怎麼啦？」楊篤筠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待看清沙發上的人時瞪大了眼睛，「艹，會長，你不是從來不喝酒的嗎？」
步音不說話，對著啤酒瓶又是幾大口。
楊篤筠也不介意，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這破學校還有什麼人能讓你這麼鬱悶……艹，不會是那個煙織吧？」
「……」
「會長你失戀了？」
「滾！」
步音將啤酒瓶狠狠地摔向地面，一聲脆響后，細長的玻璃瓶四分五裂。
「唉。」郁清連忙將那個口無遮攔的楊傻子給推出了辦公室。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只有步音還在一瓶接著一瓶地喝著酒。
見步音已經要拿起第三瓶酒了，郁清連忙將酒瓶抽走。
「兩瓶了，不能再喝了。」
步音抬起頭盯著他看。
「嘖，喝醉了。」郁清無語地與莫浩臨對視，「待會兒給她請個假吧。」
這都什麼事啊？
只有他們三個知道，酒是步音的一個弱點，因為她很容易喝醉，而且喝醉之後會變得特別坦誠，別人問什麼她答什麼。這樣一個弱點對於有敵人虎視眈眈的步音來說是致命的，所以多年來她幾乎滴酒不沾。
「到底發生什麼了？」莫浩臨對著步音問道，「說出來我們兄弟分析分析。」
「她有男朋友了。」步音悶悶不樂地回答。
「你不高興？」郁清饒有興趣地問。
「不高興。」步音嘟囔著。末了又加上了一句以示強調，「非常不高興。」
「你對煙織是怎麼看的？」
「……只是一個有趣的玩具罷了。」
郁清挑了挑眉。
敢情這傢伙還沒開竅？
呵呵，活該看上的女孩被搶。
「走吧走吧，送她回去。」郁清給步音注射了一管藥劑讓她睡了過去。
「你不提示她一下？」莫浩臨背起了步音，邊走邊問。
「難得看到會長吃癟，就讓我再樂呵一會兒吧。」郁清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