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雙韓(八)
第671章雙韓(八)
安淘收拾完,把垃圾提在手裡,準備拿下去扔掉,順便去超市買點日用品。
他剛搬來,還沒來得及熟悉周邊環境。
莫老四雖然是大大咧咧的人,這次安淘搬家,他卻真的盡心儘力地過來幫忙打掃,倒是難得地讓韓東延在一邊沙發上休息——因為韓東延生病了。
韓東延這人多少年沒生過病了,這一次病得喉嚨都疼得說不出話,莫老四就讓他坐在沙發上別動,他幫安淘收拾。
說是收拾,倒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搬來之前,這個房子房東就打掃過一遍,安淘帶來的東西也沒多少,被子往床上鋪好,鞋子放好,地板一拖,桌子一擦,前前後後弄完沒花一小時。
莫老四臨走前還非常有成就感地拍了拍安淘的肩說,「以後我一周過來給你打掃一次房間。」
那語氣活像去大學給兒子鋪床的媽。
安淘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住,他以後想一個人生活,自然不需要別人替他收拾房間。
以後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提著垃圾出來后,他一抬頭看見對門站著的熟人。
夏以寒穿著對襟白衫沖他招手,「安淘哥哥~」
「你怎麼在這?」安淘看著她問。
夏以寒往後側了側,「我今天也搬家了,好巧,我們以後就是鄰居啦。」
安淘愣了一下,「你住這?」
「對啊。」夏以寒把門鎖上,把鑰匙放進隨身的竹編小包里,「走吧,你接下來去哪兒?」
安淘還在看著她,「你住這,夏姨同意?」
「本來呢,她是不同意的,嘻嘻。」她湊過來露出一雙狐狸似的狡黠笑容,「但是,我一說你住對門,她立馬就同意了。」
安淘:「……」
「走吧。」她小碎步跑了過來,殷勤地提起安淘手裡的垃圾,「我來幫你丟。」
安淘目光定在她臉上,「你住這,幹什麼?」
「住這幹什麼?」夏以寒眼睛笑成了月牙,「住這就是住這,還能幹什麼?」
「這兒沒別人,不需要裝。」安淘嚴肅地盯著她,「不說實話,我就去找夏姨。」
「很有哥哥的派頭哦。」夏以寒拍了拍他的肩,「繼續保持哦。」說完,她提著垃圾當先跑了下去。
這兒是單身公寓,一共四層,他們住四樓,安淘喜歡高一點的地方,視野開闊,夜裡可以站在窗口看窗外的夜景,有種將整個悅城盡收眼底的錯覺。
他喜歡那種感覺,一切盡在掌握。
當然,現在冒出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安淘看著前方那個白色身影,忍不住皺著眉頭。
「安心啦,雖然住對面,但我又不會經常打擾你,倒是你,搞不好還需要我幫忙。」夏以寒笑眯眯說完,指了指超市,「下一站是這裡吧?」
她轉身要進去,卻被安淘扯住了手腕。
「為什麼?」安淘問。
「什麼?」夏以寒那張臉還在笑,「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住我對面?」安淘目光直直看進她那雙狐狸似的眼底。
「當然是因為……」她笑眯眯湊過來,安淘險些從她那雙眼睛里看清楚答案,可下一秒,那雙眼睛滴溜溜一轉,她伸手往一個方向一指,「我馬上要開學了啊,我可不想住宿舍,所以呢,我就申請一個人出來住,但是我爸媽不放心,所以……」
她親昵地湊過來問,「安淘哥哥,還有別的疑問嗎?」
夏以寒確實今年上大學,她成績不錯,但還是選擇在悅城上大學,一來夏娜娜和四九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外地,二來,她也不想讓他們擔心,索性就報了悅城大學。
只不過,離開學還有兩個多月。
她這個時間就搬過來……
安淘不再多想,只當她提前適應。
「沒了,進去吧。」他說。
安淘採購速度很快,沒想到身為女孩子的夏以寒買東西更是速戰速決,和慢挑細選的女生不一樣,她腦子裡似乎列著一張清單,推著購物車過去,到了貨架上,找到東西丟進去,接著就去另一個貨架,看得安淘微微有些驚奇。
他以為全世界的女生買東西都跟梁嘉一樣,要挑很久。
付款時,他想幫夏以寒付了,卻被她伸手攔住了,「安淘哥哥,雖然我喊你一聲哥哥,但不代表買東西時需要你替我付錢。」
她說話依舊笑眯眯的,但能看得出在這件事上的堅持。
安淘收回手,看她從竹編包里拿出手機付錢。
夏以寒出生時,江栩就在悅城送了她一套房子,算作見面禮,那套房子作為她的婚房一直空了十七年。
而當她周歲禮時,江栩則是送了她一套黃金,作為結婚時的嫁妝。
十歲生日時,江栩乾脆送了十萬現金給她當零花錢。
夏以寒自小是衣食無缺的,她雖然住在鄉下,但身上沒有農村人沒見過世面的窮酸與自卑,相反,她是個自小就知道自己非常富有的小丫頭,但她乖巧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世故,圓滑,還很會裝傻賣乖。
是個很狡猾的丫頭。
安淘看著她,就會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
夏姨單純,四九叔也是個木訥的,所以這兩人是怎麼生出夏以寒這種性子的?
真是世紀難題。
兩人買完東西回去,安淘把門關上就沒再操心她了,他明天正式上班,警察廳離他住的地方跑步只要十五分鐘。
他打算吃完晚飯下去跑一圈,熟悉一下附近的幾條街。
手機上來了電話。
他看了眼,接了起來。
「明天上班?」梁嘉問。
「嗯。」安淘聽得出她語氣還好,並沒有生氣,他便沒有主動開口解釋。
「行吧,你都已經先斬後奏了,算了,隨你,你都那麼大了,我也不好管那麼多,就是那工作有點危險,你自己……注意,別什麼事都沖前頭。」梁嘉交代了幾句,又說,「給你帶了禮物,放在你兩個爸這裡了。」
「嗯,謝謝媽。」安淘說。
掛了電話后,他靜靜沉默了片刻,隨後才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他住在韓東延和莫老四家裡那段時間,一直都是韓東延下廚,後來,他每次周末回來,總能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廚房裡忙碌。
他以前不懂,以為韓東延很喜歡下廚做飯。
後來才明白,喜歡一個人,什麼都願意為他做的。
上班一個月後,安淘才回了趟韓東延那裡,拿到了梁嘉送他的那個禮物,一隻護身符。
「感覺怎麼樣?」韓東延問。
「還好。」安淘把護身符貼身裝著,喝了口桌上的茶。
很奇怪,安僅山每次過來,他不說什麼話,也不像梁嘉彌補不了的地方就拿禮物來彌補,他總是坐在沙發上,一杯一杯地泡著茶。
「夏以寒住你對門,關照她點。」韓東延叮囑。
「嗯。」
「有沒有想吃的?」韓東延走向廚房,「我給你現做。」
安淘搖頭,「我走了。」
「這麼快?」韓東延看了眼腕錶,「那你下去跟你江姨,燕叔叔打個招呼。」
「好。」安淘把帶來的禮物分別拿好,跟韓菲兒,沈亦白,江栩幾人打完招呼,這才跑步回去。
沈星辰比賽去了,江韌還在楊市,估計等他今年過生日之前才能回悅城。
安淘在這個地方,除了這倆人,好像也沒別的什麼朋友,他並不覺得孤單,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只是有些時候,走在路上,看著別的人三五成群嬉笑皮鬧,他偶爾也會想起和江韌他們在一起玩的那段日子。
時間過得太快了。
那一眼,他六歲,當他從回憶抽出身來,已經是二十三歲了。
日子依然過得不慌不忙。
他照常去酒吧等地方閑逛,如果發現有人欺負未成年女孩,少不得又要跟人動手,那次,他後腦勺受了傷,自己拿了條毛巾捂著就回來了。
樓梯上到處是血,一直延伸到家門口。
他也顧不得去擦,自己回洗手間簡單沖洗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包紮,門被人敲響。
安淘走出去,隔著貓眼看見是夏以寒,他沒開門,走向廚房,給自己拿了點冰包在毛巾里壓在後腦勺。
門鎖卻忽然動了,下一秒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夏以寒開門進來,看見安淘呆立在冰箱前,她不由得晃了晃手裡的鑰匙,「你在啊?怎麼不開門?」
安淘盯著她手裡的鑰匙,「你配了我房子的鑰匙?」
「嗯,有備無患。」夏以寒走過來,看了眼他的後腦勺,「以防遇到這種情況,你先坐下。」
她回去一趟,把自己的竹編包拿了過來,又拿了一隻小型醫藥箱。
「我看看,你這要不要縫針。」
她畢竟是專業的,安淘沒有掙扎,趴在沙發上緊緊咬著牙。
傷口不是很深,沒有縫針,夏以寒敷了葯,又讓安淘躺著睡到明天,這才拿了拖把去打掃樓道。
安淘躺在沙發上,說了聲,「謝謝。」
「記得欠我人情就好。」夏以寒沖他眨眼。
拖完地后,她進了廚房做飯,安淘看她做飯姿態嫻熟,有些驚奇,「你還會做飯?」
「對啊。」
安淘對她改觀不少。
十幾分鐘后,夏以寒把做好的飯菜端來,「想不到吧?」
安淘吃了口菜,一臉菜色地說,「……想不到。」
夏以寒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不好吃?」
安淘難以置信,「難道你覺得好吃?」
「還行啊。」夏以寒嘗了口,「不錯啊。」
安淘:「……」
後來,安淘出警受傷,也都是夏以寒過來替他包紮傷口,夏以寒從不會過問他怎麼受的傷,他也很少去跟人講這些事。
只是每次包紮完,他會做一頓飯,犒勞夏以寒。
直到,夏以寒開學。
「如果我晚上九點的時候沒回來,記得幫我報警。」夏以寒笑眯眯說完想起什麼,又拍了拍安淘的肩,「哦,我忘了,警察叔叔就住我對門。」
夏以寒長得好看,又屬於古靈精怪型的,剛去學校軍訓那幾天,就被班裡不少男同學看上了,晚上收到不少情書,出校門時,都有不少男生跟著,有人約她去看電影,有人約她去吃晚餐,還有人約她去看演唱會
夏以寒全都笑著拒了。
晚上八點五十,她準時出現在家門口,開門的時候,她扭頭看了眼,咕噥了一下嘴巴,「嘖,都不關心我回沒回來……」
而安淘透過貓眼看見她回來,這才重新換鞋,回到沙發上坐下。
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模式,安淘夜班的時候,九點的時候就會不自覺查看單身公寓那邊的監控,他在家門口裝了監控,看到夏以寒的房間亮著燈,這才把監控關掉。
白班,他只要下班呆在家,快到九點的時候,他就會透過貓眼去看,一般夏以寒都會在九點之前回來,唯獨有一天,她過了九點十分都沒出現。
安淘想了想,掏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找了半天才發現,沒有存她號碼。
他開車去悅城大學門口去找,問了幾個同學,才找到夏以寒跟同學在一酒店裡吃飯。
到了那,夏以寒正站在門口。
邊上幾個男同學正抱著垃圾桶在吐,唯有她十分淡定地站在一邊,漫不經心地嚼著口香糖。
「怎麼回事?」安淘走過去問。
「你怎麼來了?」夏以寒看見他,眼睛率先眯起笑來。
「他們是你同學?」安淘看著那幾個快把膽汁吐出來的男生,拍了拍那幾人的肩,「你們幾個,怎麼回事?」
那幾個男生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了夏以寒一眼,夏以寒無辜臉看著他們,「怎麼了?」
幾人全都說不出話來,互相攙扶著走了。
夏以寒揮揮手,「下次有空繼續找我喝酒哦。」
幾個人聞言跑得更快了。
安淘站在原地,看她略微泛紅的臉,「你跟他們喝酒了?」
「嗯哼。」夏以寒點了點頭,「太弱了他們,還以為我一杯倒,給我灌了三杯,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心太狠了。」
「你呢,給他們灌了幾杯?」安淘問。
「不多,三瓶。」夏以寒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能走嗎?」安淘看著她,「你的臉很紅。」
夏以寒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沒醉,我喝酒就這樣,容易臉紅。」
「那走吧。」安淘往回走。
夏以寒喊了聲,「安淘哥哥。」
「嗯?」
「如果……」夏以寒站在原地,問了十分天真的問題,「如果你來的時候,我喝醉了怎麼辦?」
「把那群男生打一頓,然後送你回家。」安淘想了想,說。
「就這樣?」夏以寒歪著腦袋。
「就這樣。」
「喝醉了,怎麼帶我回去?」夏以寒指了指自己,「扛著,還是抱著,還是背著?」
安淘走過去提起她的后衣領,「提著吧。」
夏以寒:「……」
衣服很薄,自然提不動她。
安淘只是開玩笑。
夏以寒笑了片刻,猛地撲到他後背,「那你還是背著吧。」
安淘第一次背女生。
他僵硬了片刻,伸手扶住她。
「我媽媽不開心了,都是爸爸背著她出去散步。」夏以寒趴在他後頸,「我今天也不是很開心。」
安淘什麼都不問,背著她走向車旁。
「但是你來了。」夏以寒輕輕地說,「我又忽然開心了。」
安淘停住腳。
他偏頭,夏以寒趴在他背上,閉著眼睛,一臉安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