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應徵賬房

卯三依然穿著一身天青素袍，腋下挾著那把攏著的墨色油紙傘，氣息飄渺，存在感極低。

他仰著矜貴蒼白的脖頸，靜靜的望著那隨風「叮鈴~」作響的九子鈴。

玉玲輕搖，彌散著熒白玉潤光芒，在朝霞雲霧的映畫里，熠熠生輝。

迦南國流傳著一段廣為人知，關於玉九子鈴的傳說。

樊京梁台檐下的玉九子鈴，是迦南國建國初始，國君李隆睿自莊嚴寺請來，受聖僧反一佛法加持，系迦南國之國運。

平日無論風吹雨打，這九子鈴毫無動靜。

待九子鈴響之時，便是迦南國岌岌可危之日。

所幸，它與迦南國亦一直風平浪靜。

直至，十五年前的冬至，九子鈴首響，當夜，前國君李隆睿重病身亡……

勤王與安王，神仙打架，殃及數萬無辜，亦算是驗證了這段傳說。

許久后，卯三無奈的覷了一眼安樂街上受了驚嚇，四下竄逃的百姓。

不過是進個城，這破鈴，便鬧出這樣大動靜，難道還真能與那位反一聖僧，心有靈犀？

卯三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生平第一次犯了殺手行當的第一大忌，恰應了春姐那句「痴人」。

「小二，取壺酒來。」

卯三在沈家銀號對面的五福客棧住了下來，有人願意出黃金萬兩，殺了迦南國第一醜女，他自不必委屈。

「公子，您的酒。」小二利索的送來酒壺，裡面是兌了水的春風醉，他杵在一旁，咧著訕笑，不肯離去。

卯三將傘擱在凳子上，掏出一兩銀子問道：「聽說，那位沈大小姐貌雖醜陋，卻是迦南國經商第一奇才？」

小二靈光的緊，忙俯身應道：「正是，沈大小姐雖丑如夜叉，人見人憎，卻能將沈家銀號與沈家當鋪開遍三國，確乃奇才也～」

卯三擱下銀子，不悅的抿了一小口酒，水多酒少，無甚滋味。

沈癮月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大小姐，就算是天資卓越，經商奇才，卻亦因醜陋的面容，連個店小二都要踩上兩腳，亦算是可憐人了。

「公子～」

小二覷他低眸思索，磨磨蹭蹭不肯離去，終究鼓起勇氣，湊上前小聲道。

「那位沈大小姐常說，她最大的投資就是對人才的投資。故而沈家對幫傭下人甚為寬厚，薪俸極高，您若是想毛遂自薦，怕是……不成。小子認識沈家當鋪的三掌柜的外甥，可為您搭個橋～不過需打點打點……」

小二漲紅了面，乖覺的豎起兩根手指。

二兩銀子？！

卯三猶豫了，終究要取她性命，自己倒不願與她太多瓜葛。

「掌柜的，來一壇老酒，九子鈴大作，最近可要多注意些陌生人～很快全城戒備了。」

一位身穿守城軍盔甲的軍爺擱下五兩銀子，環顧了一圈，要了一壇老酒，看來是位熟客。

「多謝成軍爺照看，這酒孝敬您的，哪裡能收您銀子。」

掌柜的識趣的將銀子推了回去，又從櫃檯里包了一包花生米恭敬奉上。

「軍爺，自家炒的，下酒正好～」

卯三從掌柜的態度嗅出了一絲不尋常，喊住小二，「站住，這是二兩銀子。若是能進沈家銀號，再給你二兩。」

「得嘞～能不能進，得看公子本事。公子等應徵的好消息。」

卯三頂著煙雨朦朧，撐著墨傘，仰頭覷見「沈府」二字時，還有些恍惚。

這麼容易，便能接近目標的刺殺人物的，這算是第一次，或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公子是應徵賬房先生，請到這邊等。」

斑斑遞給卯三一張寫著「拾柒」的紙條，引他坐在院中木椅邊等待，又遣丫頭上茶。

「我們小姐要求，所有賬房必須能斷文識字，精通算盤的。若是不會，請自便。」

應徵還沒開始，便有三五人嘀咕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