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狂言

攤開紙，邊角畫著的是一根正在燃燒的小蠟燭。

中間寫的是：限三日內籌集一百萬兩來交，否則滅你明家堡！

紙上的內容很短，但是很狂妄。

一百萬兩銀子，足以堆成一座山，將人活活壓死。

易染塵驚嘆了一聲，道：「這人胃口倒真是大得很！」將紙條遞還給明老爺子。

明老爺子隨手揉動，內力運處，五指微分，紙條變成了飛屑，四散開來。

他冷冷地瞧著飛屑，淡淡道：「二十年前，這紙上的蠟燭小圖，當真有攝人驚魄的效果。所到之處若不遵從，當真是雞犬不留。」

易染塵訝然道：「這張小圖當真有如此大得魔力？」

「圖畫之間哪裡有什麼魔力，只不過是這背後的勢力太過於可怕罷了。」明老爺子冷冷一笑，道：「但是這二十年來，明家堡難道就沒半點長進？想要攻進來滅我滿門，哼，痴人說夢！」

老爺子的話里很有自信，但易染塵卻有些不大放心。

他的年紀還輕，還不懂得如何隱藏自己內心的想法，想到什麼自然而然便在臉上表現出來，老爺子看出了他的疑慮，道：「你不信？」

易染塵倒是不掩飾，苦笑道：「確實有一點不信。」他想了想，又道：「今日他們這般容易就闖了進來」

明老爺子淡淡一笑，忽然道：「衛庭！」

他無緣無故地叫了衛庭的名字，易染塵難免覺得奇怪，而衛庭接下來說的話，聽了便覺得更加奇怪了。

「大嘴現在正在妓院風流快活，揮金如土。但過幾天，我保證他胸口的肋骨斷得絕不少於四根，至少會在床上躺上三個月才能下地！」衛庭解釋道：「大嘴就是白天帶頭起鬨，說老爺子中箭的人。」

「白天那麼多人，你們是如何斷定第一個開口的人是誰的？」

「因為我們早就在盯著那些人。」

明老爺子笑了笑，道：「這些人本就是我們放進來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掌握之中。」

他知道易染塵還是不太懂，所以跟著解釋道：「他們竟然敢來動我的孫子孫女，就表示他們對於明家堡已經有了進犯的意圖。然而堡內的防禦工程做得相當嚴密，他們要闖進來的話，自然得絞盡腦汁想出法子。做成一件事的方法很多，途徑也不盡相同，我卻向來習慣將對手掌握在自己手中。」

易染塵大概有些理解，道：「所以你設了幾桌流水席，誰都能夠進來吃，來的有一些是過路人，有一些是對手派來的人，也有一些是你安排的人，這些人不多又不少，密切注意著場內的變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在事後告訴你！」

明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臉上卻露出了微笑，讚賞的微笑。

易染塵忍不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王棟還會沒命般地衝進來？」

明老爺子淡淡道：「好的計謀實施起來也需要保密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唱戲的人，自然不能少了看戲的人。」

易染塵終於知道原來衛庭才是明老爺子最看重，最相信的人——安排這件事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明老爺子，一個是衛庭。

他們兩個人做了一個局，將前來搗亂的人戲耍了一遍，那些人卻還不知道，還在沾沾自得，自以為明家堡其實不過爾爾，所以等他們下次來的時候，心中必然存了輕視之意，那時便是他們吃大虧的時候。

「驕兵必敗！」

易染塵眼珠子一轉，心中浮起一個念頭，又道：「但你也不是這麼地有自信能夠將他們擊退，否則你又何必讓我先離開？讓我留下來看看這一場好戲，不也妙得很？」

明老爺子沉默了半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知為何，我心底總有一點不安。」

他明明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胸有成竹，可是心底不知為何總有點擔憂，連他也不知道在擔憂著什麼。

不好的心情是會影響人的，易染塵忽然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不應該，正想打個哈哈，轉過話題，哪知明老爺子的臉色已見緩和，道：「不管怎樣，這幾天你便安心住著，且看我們如何應對！」

易染塵不再說話，轉身退了出去，退出時耳畔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衛庭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老爺子身旁。

他們應該是在商量些什麼事！

易染塵這麼想著。

轉眼間已是第三天的黃昏。

這幾天白天易染塵就在練功，晚上偷閑在明家堡四處逛，明家堡當真是大，花了三天竟也沒逛完明家堡。

堡內好多個地方都走過，好多人都見過，明佳卻沒見過，原來明佳已經被罰去閉門思過。

明心呢？前兩天還見過一次，今天卻沒見到。

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有點想見明心，但轉念一想，也快離開這裡，見了不如不見。

昨天黃昏時堡外大門口「咻」地一聲，一隻飛鏢釘在門楣處，飛鏢下多了一張字條，「第三日子時備齊銀兩，放在堡門口！」

字條送了進來，轉眼間又變成飛灰。

黃昏時易染塵走進花園，明老爺子正坐在夕陽下，看著晚景。

「現在想走還來得及。」勸慰的語氣，又帶著調侃的意味。

易染塵笑了笑，道：「這裡的景色這麼好，為什麼要走？」他走近明老爺子身邊，又道：「不過咱們可以一起在花園裡走走。」

明老爺子道：「好主意！」

更鼓聲一響，已是三更！

堡內不知何時已多了一群腰配大刀，身著勁衣的大漢。

他們雙眼凌厲有神，氣勢洶洶，門神一般地或在堡內來回巡邏，或在既定的崗位上站著。

無論誰闖進堡中，看到這麼一些人，都不免被這些人的氣勢所震懾。

可是更鼓聲一響，所有的人臉上竟也產生了一絲顫動。

因為他們在明家堡待了這麼久，從未有過這麼鄭重其事，這麼認真過。

他們事先已經被通知過，這一夜是要拿命出來拼的。

他們大多數承受著明家堡多年的厚待，所以為明家堡拚命是正常的。

但是更鼓聲一響，那就代表拚命的時候到了，願意拚命與不怕死又是不同的。

還好他們大多數人閃過這一絲恐懼以後，又暗暗吸了一口氣，準備拚命，準備赴死。

終於，子時到了，拚命的時候到了。

好多人的掌心不由得沁出了汗水。

堡門是關著的，但沒有上鎖，門內數十把刀，數十根箭對著，只要門一開，刀箭齊飛。

便在這時，一陣風吹了進來，堡門緩緩打了開來。

有幾個人緊張得差點將手上的刀飛出去，可是沒有看到人的時候，還不能這樣做。

他們總算忍了下來。

他們卻沒想到，他們忍了一夜。

又有一陣風來，堡門又開得大了一點。

從門內望向門外，竟然一個人影也沒有！

從子時到了丑時，一個人都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