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此消息一傳到宮中，整個皇宮瞬間炸了鍋，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更壞的消息已經接踵而至：據探子來報，北境大軍已經長驅南下，連奪數十城池！

宮裡宮外這下子全都亂了套，所有人都嚷著「北境打過來了！」，跑的跑，躲的躲，逃的逃。何必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樹倒猢猻散：之前還對他畢恭畢敬的那群太監宮女侍衛們早就視他為無物，已經開始當著他的面搶奪宮中貴重物品跑路了。

何必根本沒心思關注他們，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和莫雨要怎麼全身而退。莫雨自從知道韓玉衡陣亡的消息后眼淚就沒一天干過，整體躲在自己宮裡哭，別說找她商量接下來怎麼辦了，讓她能跟著自己趕緊跑就不錯了。不過好在慕容泰已經及時派人前來保護他們，打算將他們接到南邊再進行反攻。

「他為何不直接帶兵來龍城救駕？」韓玉機瞪著葉秋風，她現在好不容易把持龍城朝政，一旦轉移陣地對她而言便是失權失勢。

葉秋風解釋道：「王爺說了，如果他帶兵來龍城救駕，秦思明必反，到時北有北境，南有秦思明，皇上陷入兩面夾擊的狀態再想翻身就難了。王爺還交代了，如果娘娘願意一同南下，屬下定當全力護得娘娘一行周全，如若娘娘不願南下，王爺也不勉強，只是皇上是一定要走的。」

韓玉機皺了皺眉，知道眼下別無選擇只得妥協：「那容本宮準備一下。」

葉秋風和她約好時間后便告退了。

韓玉機無力地坐在地上，茫然地望著宮外的院子。偌大的宮中此時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全都跑光了，韓玉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她仰著頭，雙眼失神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玉衡……玉衡啊……

葉秋風來到仙居殿，看到莫雨後大吃一驚：「她這是怎麼了？」

原來，短短几天內莫雨整個人已經消瘦了一圈，臉色黯淡無光，原本靈動的小鹿眼也變得如死魚眼一般毫無生氣。她靜靜地坐在那兒，要不是臉上一直淌著淚別人會誤以為是一具乾屍。

何必正和丫丫一起替她收拾行李，嘆了口氣：「當然是因為韓將軍。」

葉秋風沉默片刻：「郡主請節哀順變。王爺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要是能早一點識破慕容儀的詭計就好了。」

何必愣了一下：「詭計？什麼詭計？」

葉秋風解釋道：「王爺自從回去后就一直暗中調查慕容儀，發現原來上次慕容儀是故意被貶離開龍城的，為的就是等龍城陷落自己再憑藉著秦思明的大軍反攻龍城為帝，為此韓玉衡就非死不可，甚至不惜與北境狼狽為奸。」

何必深深皺起了眉頭：「居然為了皇位勾結外敵，真是可惡！」

「不僅僅是皇位，」葉秋風頓了一下，看向莫雨：「慕容儀估計還對郡主念念不忘吧。」

莫雨的眼皮動了一下，很明顯剛才的話她全都聽進去了。

她抬起眼眸看向葉秋風：「其他人帶皇上和丫丫先走，你帶我去見一個人。」

葉秋風：「此事還需要回去從長計議才好。」

莫雨卻搖了搖頭：「不是慕容儀。」

葉秋風愣了一下：「不是他？」

莫雨冷笑了一聲：「當然不是他。我知道你，或者應該是你家王爺的意思，他想讓我借著和慕容儀之前的藕斷絲連好接近慕容儀，然後趁機殺了他，對吧？」

何必大驚：「他還有這個打算？！」

葉秋風不置可否，但看著她的眼神慢慢發生了變化。

莫雨繼續說道：「我對你們爭權奪利的事不感興趣，我不會插手幫你們任何人的。我……不信他會死，我要去找他！」

葉秋風笑了笑：「北境鐵騎之下你覺得他還能生還？」

「他答應過我的，所以我信。」

葉秋風：「我家王爺常說你不過是個沒什麼頭腦的笨女人，現在看來還真是。你要找誰？」

「李飛。」

「好，我答應你。」

面對葉秋風如此爽快的答應，莫雨反而有些詫異：「你真的願意幫我？」

葉秋風走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燕國人去北境找人無異於羊入虎口，如果你出事了，王爺想必會很高興的。」

「……」莫雨：「好，那一言為定，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莫雨說完抬腳就走，被何必一把拉住：「等等，她跟你說什麼了？那個李飛是誰？這個時候你去找他太危險了，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莫雨安慰他道：「你跟他們走吧，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是……」何必看到莫雨眼堅決的神情和眼中好不容易亮起的一絲光亮，終於還是妥協了：「那你記得要給我寫信報平安！」

「好，我會的。」

「郡主，讓我跟你一起吧。」丫丫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她第一次碰到這麼好的主子，平日里不僅對她不打不罵，還和她同吃同穿同住，簡直比親姐妹還好。

莫雨摸了摸她的頭：「丫丫，你是個好姑娘，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受累。你跟皇上一起走，你先當他身邊的紅人，以後我要是回來了，你再重新當我身邊的紅人，好嗎？」

「那你一定要回來啊！」

「嗯，我答應你。」

當天晚上，送走了何必和丫丫后莫雨簡單收拾了一下后就跟著葉秋風上路了。她們馬不停蹄地趕路，終於在七天後來到了無名鎮。

莫雨來到客棧找到了李飛，李飛當時正將一夥不給飯錢的流氓給徒手扔出去，差點砸到莫雨。

「咦？你怎麼來了？」李飛看到莫雨來還是很高興的，扔流氓的速度瞬間加快，很快就清理完畢讓她們進來坐。

莫雨也不跟他寒暄，開門見山道：「飛飛哥，我上次救了你，你說你會報答我的，這話還算數嗎？」

「你說。」

「你保護我去北邊找韓玉衡。時間不定，有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一年，一直找到他為止！」

李飛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她會提這種要求。沉默許久后才道：「小丫頭，這買賣可真有些欺負人了。」

莫雨忙道：「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錢！」

「你這話什麼意思，真當我李飛是個言而無信之人？」

「那你是、答應了？」

「嗯。不過一碼歸一碼啊，我沒開店的損失你事後可要補償我的。」

「沒問題！！」

葉秋風將莫雨送到這兒也算是完成任務該跟她告別了。她跨上馬，揮了揮手后調轉馬頭正要離開，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莫雨。

「雖然王爺希望你消失，但我還是祝願你能平安找到他。不得不說，你比很多人厲害。好了，一路小心，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葉秋風走後第二天，莫雨就和李飛一同上路了。正值燕北交戰時期，一路上他們遇到許多難民逃兵，他們一邊躲避著逃難人潮一邊朝著相反的方向繼續北行，不僅要小心暴民凶兵，還要提防小偷騙子，莫雨打心底里感激李飛能陪她，不然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在這亂世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爬山涉水、穿林越河，不知睡過多少次野外，住過多少次山洞。漸漸的，莫雨原本光滑細膩的皮膚已經變得黝黑粗糙，原本又黑又順的長發也被她一刀割斷，整個人不修邊幅像個假小子一樣。

就這樣過了一年。

某一天上午，莫雨和李飛正坐在茶棚里喝水休息。

李飛：「昨天那個叫石虎的是他的副將嗎？」

莫雨「嗯」了一聲，仍在埋頭喝水。

「他不是說讓你別找了嗎？」

「嗯。」

「那你還來這兒繼續找？」

「嗯。」

「嘖，看來是白說了。」

「……」莫雨還在喝水，但水一滴也沒進到喉嚨。

昨天他們在北境的一個山村裡找到了還躺在榻上養傷的石虎，莫雨激動地以為她就快找到韓玉衡了，結果石虎告訴她韓玉衡為了救他們，自己以身犯險引走敵人後再也沒回來。北境人素來以殘暴著稱，當時韓玉衡已經身負重傷，不可能逃得出北境的鐵騎，他的下場只能是死。

「好了，喝夠了就該走了。」莫雨總算是放下了茶碗，正準備結賬，李飛攔住了她：「怕暫時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

莫雨還在奇怪地看著他，突然發現遠處塵土飛揚，只聽馬蹄聲震天動地，很快一群山賊呼嘯而來。茶棚里的人全都抱頭鼠竄，只有李飛捏著拳頭起身：「正愁沒地方換馬呢。」

一個年輕山賊坐在馬上耀武揚威道：「所有人一個都別想跑！把值錢的都給大爺我交出來！喂！說你呢，站那兒不動是想死嗎！」

李飛：「我說你啊，能不能有點追求，這些人一看就很窮，有什麼好搶的？」

「你管我，大爺我高興想搶誰就……」

對方話還沒說完，莫雨突然推開李飛，來到最前面怔怔地看著他。

對方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她是個女人後立刻高興道：「喲，是個女人！女人身上值錢的更多！趕緊把你的……誒？怎麼哭了？」對方一下子慌了起來：「別怕別怕，我們不劫你色，只要買路錢！」

李飛也詫異地看著莫雨，不明白她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哭起來了？更不明白那個山賊頭頭怎麼還看不得女人哭？

只見莫雨全身都在顫抖著，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用畢生最大的音量怒喊道：

「韓、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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