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衣素手（三）

不多時，李逸疏將雲沁帶到賓至苑。

這是皇宮來貴賓后，所住的地方。

雲沁一路走來，真是見識了皇宮的繁華，黃瓦紅牆，金扉朱楹，白玉雕欄，宮闕重疊，巍峨壯觀，陽光打在瓦上，折射的光讓雲沁覺得刺眼，在這一層又一層的華麗中，供著的是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權利，如同這個地方一般，那麼金碧輝煌，那麼令人神往，只是看了那麼一眼，便有多少人前赴後繼的為獻出生命。

這時一名婢女上前來：「見過陛下，見過姑娘。」

雲沁回神看著眼前的人兒，不禁嘖嘖兩聲，感嘆道：「不愧是皇家的丫鬟，長的真是好看，竟像是天生帶著股貴氣般。」

李逸疏一笑，隨後道：「雲沁，你在這好好休息，若是閑的無聊，也可以讓他們帶你到皇宮四處轉轉。」

「嗯，好啊，謝謝。」

「客氣了。」又轉身對那個丫鬟道：「木葉，好好照顧雲姑娘。」

「唯。」

李逸疏安排好一切后便離開了，那個丫鬟上前又行了一禮：「見過雲姑娘，奴婢名叫木葉，是這賓至北苑的管事丫頭，也是貼身服侍姑娘的人，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只管交代我便是。」

「好，以後就辛苦你了。對了，我叫雲沁。」

「奴婢記住了，雲姑娘現在可想休息或是用些吃食？」

她這一說雲沁就覺得：「嗯，有點餓了。」

「不知姑娘喜清淡還是辛辣。」

「辣的。」

「奴婢知道了，姑娘先坐著休息，稍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去安排。」

雲沁看著她的行為舉止再次感嘆，這皇宮的丫鬟真是不一樣，每說一句話就行個禮，真是講規矩講體統。

她放下藥箱到桌子上，伸了個懶腰，跑了半個多時辰，又接著連救兩個人，她真的是累壞了。

木葉很快的就帶人拿了吃食上來，雲沁又不得不讚歎，這皇宮的東西真是精緻，無論是點心還是小食，都無法讓人挑出任何毛病。

待她吃完后，便有兩個丫頭上來收了餐具，木葉也過來問到：「姑娘可要沐浴更衣？」

「嗯…但我覺得好累……熱水準備的快不快？」

「賓至苑裡是供的湯池子，凡有貴賓入住，便一天都是熱著的，姑娘可要現在用？」

「嗯嗯嗯，用用用！」

「姑娘請隨我來。」

路邊花盛，湯泉的上方是遮陰台，一旁擺了衣物，點心和茶，內力已放了香料和花瓣。

木葉道：「奴婢見姑娘沒有行李，便為姑娘準備了衣物，那道點心我見姑娘剛剛吃的香，便也放了一盤在這裡，茶有奶茶和清茶，奴婢猜著姑娘應該喜歡便也放了，池子里的花瓣和香料用的是苑裡常備的，姑娘說一聲下次便備上姑娘喜歡的。若是哪裡不合姑娘心意，奴婢這便去換。」

「不用，特別好！」

「姑娘喜歡便好。這是夏日的湯池子，冬日的在另一旁的暖閣里。姑娘也放心，這個苑裡只有女眷，不會有外人進來。」

雲沁聽著點點頭，便開始準備脫衣服，她還未動手，木葉便和另外兩個丫鬟一起上前來幫她脫了衣衫，試了水溫，最後扶著她下水。

細緻的雲沁都有些不習慣，當她們準備幫雲沁擦身體的時候，雲沁終於爆發：「打住！打住各位！那個我這個人呢從小自由散漫慣了，不習慣別人伺候我，所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們去忙你們的。」

木葉對那兩個婢女一點頭，另外二人便下去了，她道：「奴婢在一邊等著姑娘，姑娘若有什麼需求，儘管吩咐奴婢。」

「好。」

木葉她們退下了，雲沁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水霧化成水珠從她臉上滴落，在水裡滴出點點漣漪，她隨著看去，看著倒影里的人，照花前後鏡，花面相交映，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如同水沉為骨玉為肌，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這到底是給了她一張怎樣的絕色容貌……

她看著自己一身醫術，自己無比傲人的輕功，還有如今在她腦子裡瞬間湧出來的各種東西，上天究竟給了她一具怎樣完美的身體？

公子，我既來此，必要拼盡全力，護你一世安定！

不過她實在太累了，等洗完澡讓木葉幫她穿了衣服，因為她不會，便倒在了床上，似乎還沒這麼累過。

剛閉眼沒多久，就聽到門外傳報：「啟稟姑娘，林將軍，風姑娘求見。」

林靖宇！風莎燕！

雲沁早該料到的，風莎燕一但醒來，他們不來謝她才怪！

真是的，為什麼不在她睡著了再來說，這樣她就不用見他們了，讓他們白跑一趟也無所謂，她根本不想看到他們。

但是人家都來了總不能不見吧。

揚腿一起，說到：「讓他們進來吧。」

走到正室，林靖宇已攜風莎燕在那等候，不得不說他們的禮數確實很到位！伸手還不打笑臉人，雲沁自然也沒有發作什麼。

只是剛一見面他們就抱拳行禮然後準備大謝一通，雲沁累都累死了哪還有功夫聽他們講話，於是她直接說到：「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我知道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回吧，我很累，要休息，謝謝。」

林靖宇和風莎燕一愣，沒想到雲沁對他們的態度會如此冷淡，互相對望一眼說道：「竟然姑娘這般說，那我們便告辭了。這個恩情我們記下了，來日若我風莎燕必報。」

雲沁（假笑）：「好的。」

「那我們二人告辭。」

雲沁（假笑）：「慢走。」

走了，清凈了。

關門，上床，睡覺。

這一覺，竟然睡了四個小時，雲沁一睜眼第一反應就是蘇陌塵醒了沒！

她站在窗口還能隱約見到遠方搖擺的樹葉，晚風靜靜地吹著，以前她總是這樣站在窗口，看著高樓大廈和滿天繁星想著蘇陌塵，用手指描繪出她想象中的他，想著他的容貌，他的溫度，他的一切一切，每次一想到他的過往，就無比心疼他，而現在，公子，我終於到你身邊了。

「姑娘，您要的晚膳準備好了。」木葉的聲音傳來，雲沁走到正廳看到那幾道菜，倒是按她的吩咐做的，按時辰，公子也快醒了吧。

像木葉要來一個食盒，將它們裝了進去，便起身前往蘇陌塵的房間。

木葉本準備跟著，卻聽到一句：「你沒事就休息吧，我待會兒就回來了。」

木葉便自覺的退了下去。

其實雲沁只是單純的沒習慣過帶著下人什麼的，更覺得跟別人不熟麻煩別人不好，自己這離蘇陌塵那裡好像也不是很遠，自己來的時候走了一趟，現在走過去肯定沒問題的，只是……她實在高估了自己的腦子。

是的，她迷路了，更要命的是，怎麼連個人都碰不到？

「奇怪，開始不是還有很多侍衛巡邏的嗎？怎麼現在沒人了？」

心裡默默地害怕……

「不會是讓妖怪給抓走了吧？或者是直接被吃了！」

電視里好像都這麼演的…不會吧……越想越瘮的慌……不對啊，這不是個武俠小說嗎，怎麼可能會有妖怪！

「噗嗤！」

「誰？誰在笑？」一個聲音把雲沁嚇的半死，轉眼便是見到身後燈火通明跟著一大群宮人的李逸疏。

「李……陛下，我的天，你真是嚇到我了。」

李逸疏向她走去笑道：「是朕的錯，雲姑娘莫怪，不過，什麼妖怪，也虧你想的出來。」

「這……那你說你們這個皇宮怎麼連個人都沒有？」

「站在是侍衛換班的時間，待會就有人了。」

「是嗎？這樣啊……」她看著李逸疏，一本正經地教育道：「陛下，不是我說，你們這樣的把守可是不行啊，中間有著這麼長時間的一段空檔，要是有刺客進來怎麼辦？不是很好藏身？」

李逸疏一笑，身後一個侍衛回答道：「雲姑娘多慮了，先不說皇宮守衛森嚴，賊人進不來，況且這裡是屬於內庭，外側亦有外庭正宮嚴格把守，安全的很，同時姑娘雖說沒見到人，但其實每次值班交換時，便會開始巡邏，皇宮內的侍衛皆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姑娘雖說看不到他們，但他們都能看見姑娘你的。只是姑娘是皇宮貴賓，今日又是由陛下領著親自到的賓至苑，侍衛們都知道姑娘身份貴重，自然不會來打攪姑娘。」

雲沁不由得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看著李逸疏身後那人，清新俊逸，儀錶不凡，能這麼跟著李逸疏身後，又敢這般隨意答話的人，想來也不是尋常人，便問到：「陛下，這是你的貼身侍衛嗎？」

李逸疏笑道：「不是，這是帶去大哥身邊的。」

「給公子的？」

「嗯。大哥身邊一直沒有合適的人服侍，我就讓小志來照顧大哥。」

「哦。」雲沁點點頭，卻突然出手向小志偷襲過去，小志側身一閃，連忙將雲沁的攻擊範圍帶離了李逸疏，幾招過後，雲沁便也停了手，讚歎道：「身手可以呀！」

小志拱手道：「不及姑娘，若姑娘出了全力，在下是抵擋不住的。」

李逸疏驚訝道：「小志的身手是能上天下英雄榜的，整個皇宮內能打的過他的都不多，最讓我驚訝的還是雲姑娘你，身手竟這般的好。」

「我，嘿嘿，都沒什麼。」畢竟老天爺選的身體嘛，肯定是門門都優秀啊，「不過因為是照顧公子的，所以我就出手試了一下，還請不要見怪啊。」

「屬下不敢，在下藺志，日後有空還請姑娘多加指導。」

雲沁嘻嘻一笑，擺了擺收說：「小事兒。」

我巴不得你變的更厲害以後好保護我家公子呢！

李逸疏看她的樣子，問到：「雲姑娘是要去看大哥嗎？怎麼走這來了？」

「這個……你們皇宮太大，我……迷路了……」

「迷路了？你出門怎麼連個侍女都不帶？木葉呢？沒跟著你？」

「我……出門不太習慣別人跟著，就沒帶她……」

李逸疏笑道：「雲姑娘初來皇宮，不認識路乃是常事，說出來不怕姑娘笑話，我初進皇宮時也是這樣，往後多走幾遍便熟了，只是往後出門身邊還是帶著人比較妥當。」

「嗯嗯，記住了。」

「剛好我也要去看大哥，雲姑娘，一起走吧。」

「好，那勞煩陛下帶路咯。」

李逸疏一笑，道：「不過你今天竟然能當時一下子進入皇宮找到大哥的位置，也當真是稀奇。」

「我……關心導致的嘛，當時情況太緊急了，腦子一熱，就找到了，現在就……找不到了……」

是哦，她今天竟然直接就找到公子了，嘖嘖，不得了不得了，老天爺你會安排啊！

不對，這要是想複雜一點的，說不定會認為她這場迷路是裝的呢，肯定圖謀不軌，不過再看看李逸疏，嗯，雲沁是壓根不覺得這個傻白甜會有什麼多餘心思的，跟這樣的人相處，真是輕鬆啊！

來到蘇陌塵門口，輕輕推門進去，發現除了竹夫人和正在為蘇陌塵診脈的無為散人外，清靜散人，林靖宇，風莎燕都在，他們見到門口的雲沁，注意力自是被她吸引了過去，雲沁向他們點頭表示禮貌，他們亦然。

雲沁走到竹夫人的身邊，將食盒放下，竹夫人見到她輕聲說到：「雲姑娘來了。」

雲沁點頭，這可是公子的娘啊，看著都覺得緊張：「竹夫人，公子他……」

竹夫人笑著答到：「無為前輩說快了，再過一會兒就要醒了。」

「這樣就好。」聽到這話，雲沁心裡更多了一份安穩。

林靖宇悄悄地向風莎燕說：「這雲姑娘醫術確實了得。」

風莎燕一笑，「這是自然。她也是我和蘇兄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日後我必然是要還的。」

林靖宇點頭，眼神卻不由得看向雲沁，因為他心中覺得那個女子來的奇怪，但又不好當面問清楚，雖然無為散人一直在說那是他的弟子，但按照清凈散人的說法，開始她出現的時候無為散人好像也不是很熟悉她，那她到底是從哪來的？無為前輩又為何要維護她？

「那個，雲姑娘，你過來。」清靜散人喊著雲沁，雲沁回頭，問道：「老前輩，有什麼事嗎？」

「你過來，我問你件事。」

雲沁莫名其妙地走了過去，清靜散人問她：「雲沁啊，我問你，你真是那個老東西的徒弟？」

老東西？無為散人？

雲沁答道：「是啊，我是師父的徒弟，陌塵是我的師兄。」

「這…這這……」清靜散人突然急了，說：「這怎麼可能，那老東西怎麼有你這麼個醫術那麼好的徒弟？」

「嘿嘿，老傢伙，」無為散人笑道：「你啊還想跟我比，輸定了吧這次，我有陌塵這麼個好徒弟繼承我的天算之術，把你的燕兒給比下去了，站在我還有個小徒弟，繼承了我的絕頂醫術，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我看你怎麼贏我？」驕傲加自豪地語氣氣的清靜散人幾乎七竅生煙，雲沁明白了，無為散人是拿收她當徒弟這件事去跟清靜散人炫耀去了，這兩個人真是……雲沁啞然失笑，他們倆果然和書中描寫一樣，是一對老活寶。

雲沁走到了蘇陌塵旁邊，蹲在了床邊，看著床上的蘇陌塵，以往只能在腦海里描繪他的容顏，現在終於能見到他了，奇妙的像做夢一樣，不過，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的蘇陌塵真的是很好看啊……

這是公子，真的公子……

但沒想到她突然聽到了這段話：

「胡說八道，哪有自己師父不認識自己徒弟的，還什麼多年下山，我看全是你編的！」

「本來就是，老東西你不能因為比不過我就污衊我徒兒啊，她的醫術可是我親手教的，我絕對的關門弟子。」

「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因為她下山了嘛。也不知道去哪了，免得你非要我拿出證據來。」

「好，行，那待會陌塵醒來了咋們問陌塵，陌塵總該認識她吧。」

「好，問就問，我還怕你不成！」

雲沁一懵，她不是一千三百八十九號嗎，什麼時候又變成無為散人的關門弟子了？

就算這樣，也可以編別的版本的啊，很好編啊，幹嘛要編蘇陌塵認識她這種最冒險的？蘇陌塵醒來之後怎麼可能認識她嗎？

雲沁不由得個李逸疏對視了一眼，他可是知道她只是無為散人臨時起意收的，不過李逸疏只是微微搖頭笑了笑，意思是：習慣就好，不用多說。

雲沁也就一笑沒再聽下去，而是轉頭看向床上，也不知道公子什能醒？

「水……水……」這聲音是……

「公子！公子說話了！」雲沁高興地大叫著，無為散人也說到：「真的！陌塵要醒過來了！」竹夫人聞言趕緊走了過來，所有人都往床這邊攏來，竹夫人激動地握住蘇陌塵地手說：「陌塵，陌塵，娘在這，娘在這兒…」

「水？大哥說水，大哥說要水！」李逸疏趕緊說著，也趕緊倒了杯水過來，竹夫人接過慢慢地餵給蘇陌塵，「咳…咳…」或許是被水嗆著了，蘇陌塵咳嗽了起來，但伴著這咳嗽，蘇陌塵的眼睛也緩緩睜開，屋子裡幾乎沸騰了起來，待蘇陌塵完全醒定，他看向周圍：「娘…」「陌塵是為娘，是為娘……」再看向無為散人：「師父…」「哎，陌塵，師父在呢！」

「風姑娘…林兄…逸疏…師伯……」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喜悅和興奮。

李逸疏激動地說道說道：「大哥，你能醒來真的是太好了！」

蘇陌塵微微一笑，再轉頭，便看到了站在那一直望著他的雲沁。

雲沁因為看到蘇陌塵的蘇醒，自己也為他高興，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而突然被他看著，雲沁只覺得一陣臉紅心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有一點，蘇陌塵醒了，因為她的存在救活了他，他過來了，太好了……雲沁幾乎想哭泣，蘇陌塵醒了，真的醒了！感謝上蒼，真的感謝你，感謝你讓自己來到這裡，救活了公子！

而蘇陌塵也喊到：「小師妹。」

「啊…？」

雲沁一愣，小師妹？公子喊她小師妹？這，這是怎麼回事？

蘇陌塵笑到：「你回來了，多謝小師妹救命之恩。」

其實不光雲沁一愣，更一愣的是清靜散人，他趕緊問到：「陌塵，她真的是你小師妹？」

「師伯，雲沁的的確確是我的小師妹，只是一直在山下而已。」

「啊，這這這……」清靜散人急得頭皮發癢，而無為老人則趁熱打鐵：「我就說她是我小徒弟你不信，這下陌塵都說了，你服了吧！」

「去你的，我還有靖宇呢，他好歹也是我半個徒弟，相貌英俊儀錶堂堂，武功更是卓越超群，也不一定輸給你那徒兒。」

「切，要不是我小徒兒你家燕兒還不一定救得回來呢！」

「一碼歸一碼，救人是一回事，但比得上比不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什麼，分明是……」

兩個老人爭的熱火朝天，所有人只能表示無奈，而這邊蘇陌塵看著他們兩的爭吵笑了一下，似乎是以為常的事情，隨即又將目光移到了雲沁身上，頗有意味地打量了一番，而雲沁，只覺得好像做夢一般，似乎這周圍喧鬧塵世都再與她無關，她的眼裡此時便只留下了蘇陌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