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番外
「阿娘,阿焰又欺負我,拿蟲子嚇我!」女孩子不過五六歲的模樣,靠在藤椅旁撒嬌。
「那你有沒有跟哥哥說,他又在偷懶,阿爹知道了要罰他呢?」女子放下手中的女紅,溫柔的看著她。
「我說了!」女孩子閃著晶亮的眸子,鼓起了腮幫子。
「那哥哥怎麼回你的?」
「他說,他是在幫我。」
「哦?」
「說我膽子這麼小,以後出去了肯定要吃虧,所以他要幫我練膽子。」
「盈盈!」
一聲叫喚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回頭「欸」了一聲,忽的喜笑顏開,「啊!弦姨!」
「來了?」蘇芩從藤椅上欠起身子,對著五弦微微一笑。
五弦蹲下身子,做好她要撲上來的準備,伸出的雙手定在原地,眼看著她從旁閃過,直接抱住了秦羽的大腿。
蘇芩「噗嗤」一笑,從椅子上爬了起來,「盈盈,做什麼?」
「這個哥哥生的好看,盈盈很喜歡。」
秦羽躬下身來,對她粲然一笑,「你叫盈盈?」
盈盈揚起小腦袋,「待盈盈及笄,盈盈便嫁你,可好?」
「看劍!」一把木劍不知從何處搠來,秦羽側身讓過,面前落下一小公子,不顧盈盈的掙扎和反對,將她拉回身後。
「你是何人,膽敢傷家妹,速速離去!」
「你是阿焰?」秦羽勾起嘴角,看向他。
「是與不是都與你無甚關係,你這般行為同淫賊無異,再不走,我便打得你走不了!」
看著他一副認真的模樣,五弦拚命忍住了笑意,擰了擰他的臉蛋,「阿爹這樣教你的?」
「阿焰分明自學成才,我可教不來。」炙焰扶著右肩的柴火,從他們身旁過來的時候,對著阿焰腦門彈了彈。
「阿爹,疼……」
炙焰走到一旁擺柴火,五弦回頭對秦羽笑,「還能看出曾經夜暝宮二公子的模樣嗎?」
「倒也挺應景。」秦羽揶揄道。
炙焰絲毫不給他面子,嗤笑一聲,「上次來的時候還不甚了了,就該讓你人鬼不識,流落山野,也好過目下得意,惹人怏怏。」
五弦面露疑惑,忽的豁然,「原來是你們指的路。」
蘇芩嫣然一笑,將阿焰拉到懷中,蹲下身來同他平視,「這是你弦姨的心上人,上次來的時候,你們倆在後山練劍,自然不識,雖說你護盈盈在先,不失兄長風度,但到底是失了禮數。去,去跟未來的姨父賠個禮。」
阿焰嘟起嘴巴,雖是不悅,卻仍舊躬身握拳,「炙苑不知禮數,衝撞了姨父,還請姨父莫要介懷。」
「弦姨,你換一個吧,盈盈實在是歡喜。」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阿焰氣得直跺腳,「炙盈盈,你怎麼這麼不知羞?」
「誰不知羞?你說誰?」盈盈揚起巴掌大的小腦袋,叉腰沖著阿焰吼道。
「說的就是你,不害臊!」
「哼,我害不害臊都甚過你,你都十歲了,竟還用蛓蟲來耍頑,nue!」盈盈對他吐吐舌頭,趕緊躲在蘇芩身後。
「好了好了,別鬧了,先讓弦姨他們進屋歇息。」蘇芩拉開劍拔弩張的兩人,稍覺歉意的看向五弦,「天天打鬧……」
「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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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
「最近店裡生意可好?」
「還行。」
「我們倆看到秦羽的時候著實驚訝,以為看錯了人,但他什麼也不記得,只道是找人。」
五弦瞥了不遠處陪阿焰和盈盈玩耍的秦羽,嘆了一口氣,「方才我還以為是你們把他藏了十年。」
「自然不是。」
蘇芩笑了笑,「估摸著是談珩君。」
「怎會?」
「連白翎和蒲山鬼都無力回天,更別說我們了,本想帶回他的屍身,談珩君此刻便來了,說既是玉非花的胞弟,自然要葬在紫微宮,我們念他這份心,便允了他。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們了。」
「你們隱居在此,那之前做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我從未說過幻靈宮由我來掌權,只要能挫了各家的勢力,只要幻靈宮在這江湖有一席之地,也算是一種所得。」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姑娘也可以這麼理解。」
「那炙焰呢?」
「花了不少的時間去找他,找到他后沒多久,阿焰便出生了,他從產婆手裡接過阿焰時,竟哭得涕泗流漣。」
「對了,跟你說一件舊事。」
「嗯?」
「我看到秦羽便想起來了。你知道我從萬花樓買下秦羽時為什麼只花了一文錢?」
「你不是說,他的過去一文不值?」
聽到這話蘇芩忽的笑出聲,「說笑罷了,雖說是各取所需,但怎可用一文來買?」
「……」
「他是萬花樓的東家。跟我走完全是自願。」
「可……可我看到你的意識里,他被劉員外……」
「他們演的這麼賣力,我總得給他們點面子。」
???
兩人一左一右的行走在山間小徑,五弦顯然有些不太高興,秦羽揉搓著她的手指,柔聲問她怎麼了。
「你在談珩君那裡待了十年,為何不早些來找我?」
秦羽與五弦十指相扣,溫聲道,「你都知道了?」
「嗯。」
「談珩君自覺欠我們家一份人情,我雖感激,但卻覺得沒有這樣的必要。」
「談珩君雖與你的兄長師出同源,但為其守護紫微宮多年,竟還覺有愧?要麼談珩君極其重情重義,要麼就是……」五弦不禁停下了腳步。
「難不成……」
秦羽微微頷首,「談珩君傾慕兄長多年,卻從未對兄長訴說衷腸,也將兄長最後的身死歸咎自身。」
「別人用心意在彌補所謂的遺憾,我不該心安理得。這不是他的錯,與他無干。」
「那談珩君人呢?」
「還在那守著。有些人,永遠走不出去了。」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不是談珩君,她又會等到何年何月呢?
這個答案,五弦也不知道。
耳畔傳來淙淙的流水聲,五弦眼圈一熱,轉身望至山下,談珩君有如此本事,卻不願復活玉非花,當年談珩君所說的話如今還是歷歷在目,為蒼生舍小情,天下又有幾人做得到這些。
右肩承了重,五弦正欲回頭,秦羽的下巴正耽在她的肩頭,「想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有些許難過。」
「是秦羽不好嗎?」
五弦擼起衣袖,抻到他眼前,「看到了嗎?」
「什麼?」秦羽瞪著無辜的大眼,佯裝好奇。
「你惡不噁心,雞皮疙瘩都起了。」
秦羽抬起她白皙的手臂,嘴唇直接貼了上去,五弦還沒反應過來,秦羽將她的下顎推到右邊,綻開一絲狡黠的笑,而後兩人就保持一種奇怪的姿勢相吻,在無人的山間,立夏剛過不久,空氣中始終散發著一種甜膩的香氣,天空飄過幾朵輕柔的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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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谷。
「小白,把右上角第三格中的東西拿出來。」
「給。」
「左上角第一個。」
白翎一躍而起,從格里取下遞了過去。
「還有右下角最後一個。」
……
他和蒲山鬼便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他是兢兢業業的長工,蒲山鬼便是不折不扣的吸血土財主。
每年立夏后便開放一個月,只這一月才可以將魂魄,記憶等來做交易,只服務於窮困潦倒之人,畢竟有損陰鷙,蒲山鬼也不樂意多接。
但不知怎的,比起旁日,蒲山鬼更喜歡這一月,白翎做事一向麻利,尤這月更甚,且每日每夜有他作陪,吃喝同食,與他對席之時,白翎會十分安靜的坐著,光是看著就覺得是人間獨美之景,蒲山鬼的眼睛就像系在了白翎身上,看得白翎都吃不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蒲山鬼卻更肆無忌憚,直接放下碗筷,托著腮,直勾勾的看著他。
「做什麼?不吃就滾出去!」白翎臉上似是凝了一層霜。
「十年了,還不願嗎?」
白翎捏在手中的竹箸一頓,而後扒完一大口飯,「霍」地起身,「你有什麼毛病?」
「蒲先生,我還是覺得街頭看相更適合我,告辭!」
白翎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中,蒲山鬼解開遮蓋住一半的金制面具,露出一張精緻而妖治的臉,右眼下的淚痣卻添了幾分柔和,蒲山鬼悠悠的笑,笑得攝人心魄。
「我……」白翎蹙眉,扶在門上的手慢慢攥成拳,「我出不去!」
「你若出得去,我這忘憂谷不早就易主了嗎?」蒲山鬼起身湊近,「我專門為你準備的,驚不驚喜?」
「你竟是這般模樣……」白翎一驚又一怔,「那你是否已行冠禮?」
「不對啊,怎會如此?十年了啊……」
「而立之年,竟能看到如此之笑話。」
白翎似乎忘了自己走不出去的事實,只一味地碎碎念,蒲山鬼逼前一步,他比白翎高了半個頭,倏地將白翎壓在門上,白翎正欲推開,耳旁便傳來蒲山鬼的低笑,「是否及冠,我的小白翎,要不要試一試?」
「滾遠點,什麼毛病?」白翎找了個喘息的當口,從蒲山鬼的身下鑽了出來。顯然剛才受的驚嚇比這十年光景遇到的還要多,他在一片怔忡之後,再看蒲山鬼的時候,眼神都帶了一些尋味。
對於蒲山鬼年方几何,他好像更有些興趣。
天朗氣清,歲月不經意的在遊走,從立夏走到盛夏,在陣陣熱浪的舔舐后,終將走到碩果累累的金秋。
蒲山鬼托腮朝著格前忙碌的身影望去,食指在耳旁有節奏的敲打著,蒲山鬼嘿嘿樂了起來,那就……再等個十年。
二十年,三十年……
無甚關係,他等得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