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雪榕

第二十四章 雪榕

在他雙手就要觸碰到女子的一剎那,瑩輝紛飛,女子消散前的最後一個微笑久久在他眼眸之中難以散去,至此烙在心中,那個最脆弱又最堅強的地方。連羿跪倒在地,仰天長嘯,一聲怒吼響徹雲霄。

此時,木室藤床之上,連羿緊皺雙眉,異常痛苦地掙扎著,全身在枝葉的纏繞下劇烈顫抖。

老者眉頭微蹙,雙手掐訣速度不降,「嘭」的一聲,枝葉炸開,四散碎裂,連羿猛地睜開了雙眼,雙手擊向藤床床沿,整個人躥了起來。然而腦中混亂的記憶碎片一瞬間席捲而來,他捂著劇痛好似要炸開的腦袋,躥向了角落,就那般抱頭蹲在那裡,身前長滿了赤金色蓮花,將他緊緊地圍在裡面。

老者見此,收回了虛浮的木杖,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懦弱!」一聲冷哼,自其鼻息之中帶出。

連羿聽聞,猛地一驚,此時他腦中混亂不堪的記憶才有了一絲條理,也因此他終於注意到此處極為陌生,同時還有一個奇怪的老者和他共處一室。

「你是誰!」言語間,萬界卷應聲而出,緊緊地護在連羿身前。

「現在的你,不必知道。」說罷,老者大袖一揮,身後空中便出現了昏倒在淡粉濃霧之中的百穀仙門眾人。

「你到底是何人!」

看到戕彤彤、彌石耳等人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濃霧之中,連羿這才勉強地將腦中零散的記憶碎片梳理清晰,意識到自己等人如今的處境。他清楚,如今的他沒有能力和眼前之人談條件,更不可能讓他放人。

「放心,你的那些小朋友只是昏了過去,反倒是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還非要來詢問老夫是誰。」老者笑著捋了捋鬍鬚,轉過身,一套藤木桌椅就那般神奇地自地面生長而出,他坐在椅上,木杖立於身邊,拿起了一杯不知從何而來的仙釀,自顧自地飲了起來。

「觀你記憶,現今是何世,似乎人族修士頗具勢力。」見此時連羿依舊警惕地看著自己,老者開口找了個話題。

聞后,連羿全身妖力躁動,在極力控制之中,他低沉地問道:「那些都是真的?是我的記憶?你能看得到?」

老者倒未回答,再次沉聲,「當今是何世?」

四目相對,兩人皆未動用妖力,無人躲閃。

「大衍。」簡單兩字,算是連羿的退讓。

老者點了點頭,隨即收回了目光,「現在倒是有幾分膽量。」他伸手一招,一巨大藤墊自連羿身下生出,托著他來到了老者身前。

兩人相距不過數尺,可給連羿的感覺,這老者竟愈發虛無。「那些記憶為何那般清晰?」

老者努了努嘴,一手指著上面,一手端起了杯盞,小抿一口:「這穹蒼之上,大道萬千,生世輪迴,因果有定。你得悟!」

「生世輪迴,因果有定。」連羿頭顱微垂,極力回想著先前在百穀仙門初探的輪迴大道。「輪迴,難不成這真是我的前世?」

對於前世而言,連羿所知甚少,若不是當初宮羽一開峰悟道時讓他觸碰到了百尊古道之一的輪迴古道,如今的他怕是理解不了絲毫。

「是也非也,只能說那是轉生之前的你。」老者平靜地看著他,不知心裡想著什麼。

「那些人還活著?」連羿面色凝重,雙手緊緊攥著竹墊。

「當然。」老者不以為意,可此時聽到答案的連羿臉上沉得可怕。雙目竟爬上了幾條血絲,看著瘮人。

眼見他身後殷紅色煞氣略有溢散,老者眉頭微蹙,略帶玩味:「你想報仇?」

「殺身之仇、毀家之恨,不共戴天。」說著,他的雙眸竟再次變為赤金色,身上暗紋叢生,伏虹死前的樣子一遍遍在其腦海中循環。

「為何金蓮血脈之力這麼弱,讓血煞之能佔據上風?」老者心中來不及多想,翻掌掐訣,向前猛推,掌印落在連羿胸口,他便似斷了線的風箏,倒飛而出,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愚蠢!」老者再次出手回招,連羿再次出現在老者身前,被老者一把抓住,整個人頹軟地跪在地上,只留雙眼恨恨地看著他。

「憑你如今修為,你道是去送死還是復仇?把你打回本體,讓人入葯,助其一步登天?」一推一拉之中,他便卸掉了連羿身上的血煞之力。

「我……不甘。」喉嚨里,連羿艱難地擠出三個字。

「這世道不甘的人多得是,但往往最先死的就是他們。再世重生,若你這般魯莽,倒是枉了你前世生母捨身為此,不如在我這了卻性命,也好護你本體周全。還顧上什麼報仇之談。」

老者說罷,一掌綿薄之力注入其體內,自顧自地坐回藤椅之上,小酌幾口。

感受到先前被老者推出時體內好似破碎不堪的五臟六腑竟在一時之間以極快速度恢復著,對面前神秘老者的恨意淡了不少。

隨即盤膝坐了起來,配合那絲來自老者的溫熱氣息,運轉周天。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緩緩開口。

「今世距邪野時代有多久?」

連羿睜眼,瞳孔微縮,經歷剛才之事,許是他對老者少了些許戒心,亦或是心性更勝從前,下一瞬,恢復往常。

「三萬餘年。」

老者眯了眯眼,倒未出現連羿想象中的驚愕。

「有這麼久了啊,還是老了,算漏了五千多年。」老者悠悠站起,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幾分悵然,還有幾分不甘,隨著他的離開,剛剛的藤椅,迅速枯癟了下去,消散不見。

眼見此時老者沒了先前那般強硬,連羿開口問道:「因何禁我於此,又何時可放我們離去?」

「並無惡意,你再陪我說說話。」

還不等連羿反應,石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天地,兩人站在穹巔,俯瞰著身下云云,徐徐微風自耳邊拂過,挾裹著清芳,又帶著一絲清涼,當天地間沒了紛擾,芸芸生靈過著自己嚮往的生活,一時間,連羿竟有些呆了。

「你們來此所謂何事?」

「封魔。」連羿並未打算隱瞞,少了那份排斥與抵觸,他發現自己也少了那份壓迫。

老者先是睜大了眼,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右手拂過,天地間出現了許多畫面,定睛一看,正是先前進入玄界門的眾人。

「魔?就憑你們這些小鬼就能封魔?」

然而話音剛落,剛剛還笑出聲地老者竟雙眼充血,聲音微顫,「你可知什麼是魔?」這一句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讓連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抑,一種近乎來自骨血中的恐懼感充斥全身,因為伴隨而來的,是整個天地的變換,殷紅的天空,只有黑鴉成群的嘶啼著,空氣中瀰漫著血腥與腐臭的味道,讓人作嘔,腳下山河,屍橫遍野、白骨嶙峋,未見一絲生機。

「這是邪野,魔統領天地的時代,我隕落的天地!」老者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擊打著他的內心,在衝擊這他記憶中的世界,壓得他,喘不上氣。

不知何時,老者漸漸恢復了平靜,這片天地,也再次祥和,然而在沒了血色的連羿眼中,這早已不是他原本驚嘆的世界。

「我本是一株雪榕,此地,是我隕落之地,而你們所說的『魔』應是幾日前誤入進來的魅。」

老者並未理會此時還未緩過神來的連羿,自顧自地說著。

「即便是魅,加上外面那些傢伙,你們也不是它的對手。這溢散的黑氣,應是他有意為之。」老者說完,自山巔踏空走了出去,「我可以出手,抹了它,送他們出去,但你,得留下一段時間。」

「因何?」聽到這裡,已經遠非連羿能夠理解,但聽到關乎自己,他還是開口問道。

老者伸手一招,將其拉到自己身邊。「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可……」

然而,還未等連羿開口說完,老者單手抓著連羿手臂,消失不見,而當其二人再次出現時,已在一間極為寬敞的石室之中。

「我只是告知你。」放下連羿,老者悠悠向前走去。

此時,連羿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眼前石室的大門,便是之前所見的那扇長廊盡頭的石門,花紋、雕刻絲毫不差,而如今他自己便在石門之內,換句話說,門外便是自己的同門。

「進來的那些小傢伙已經被我傳了出去,至於那個魅,也已經消失,你不必擔心。」

「我本已隕落,故人以這靈寰境聚我殘魂,使我尚有一絲靈識存於天地。」老者說著,一把極為古樸的拓印石晶出現在其面前,「入玄凌天,活著。一個月後若能出來我告知你所有想知道的,並送你離去。若出不來,此天地間,隕落一株地涌金蓮。」

聽到地涌金蓮,連羿雙瞳一縮。

「如若我不進入如何?」他試探地問道。

話音剛落,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周竟出現極大壓力,就好似自己被一個巨大手掌緊緊攥住,不僅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立即死。」此時的老者,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好似眼前的連羿塵埃一般,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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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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