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凌信誠決定放棄羅依依
午後時分,驕陽獵獵。
凌信誠將車開進了松柏青翠的九天墓園。
黑色轎車停放在停車場里,他下了車,懷抱著一大束鮮花,慢慢地往台階上面走去。
潔白的襯衫,黑色的長風衣,映襯出他天人般英俊至極的面容。
高大挺拔的身姿,沐浴著荼靡的陽光,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額前的頭髮隨風卷浪,表情隱忍而肅穆。
走過了一個一個玉石台階,穿過了一座一座青白色的墓碑。
他來到了凌遠征的墓碑前。
緩緩蹲下身去,將手裡的鮮花敬獻在墓碑前,遲緩的目光卻在抬起的不經意間看到,墓碑上父親的照片被外力用小刀劃了幾下,有些殘破不堪。
凌信誠的心沉了沉,眼神卻越發地冷靜克制。
父親已經死了三年多了,那些人對父親的怨恨仍不曾消失,繼續將心中的不滿和憤怒發泄到死者的墓碑上。
凌信誠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他的表情不喜不悲,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
徐徐的暖風從墓碑間輕輕拂過,像是一種來自遠方的問候。
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靜靜的足音。
凌信誠轉過頭,獃獃地望著望著,漸漸的,又站起身來。
來人秀髮高盤,一身素色的長衫,很快走近。
伴隨著一聲壓抑不住的低泣,凌信誠被她緊緊抱住。
凌信誠窒了窒,哽咽了一下,也緩緩抬起手抱住了她。
「信誠,你這些年受苦了!」凌遠征的妻子蘇曼淚流滿面著,又是心酸又是悲痛,抬起痙攣的雙手輕輕捶打著兒子的肩膀。
「媽,我回來得太晚了。」凌信誠眼神愧疚,低低地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晚,一點都不晚。」蘇曼鬆開了兒子,淚眼婆娑的上下打量著他,忽然欣慰地笑了起來,澀聲道:「你呀長高了,也強壯了不少。」
凌信誠面色蒼白,沖母親笑了笑,泛紅的眼眶卻慢慢灼燒起來,有淚水的刺痛。
蘇曼清吟著側過身去,凝望著凌遠征的墓碑,唇邊含笑,怔怔地道:「遠征,我們的兒子終於回來了,你在天有靈也可以安息了。」
凌信誠握緊了母親的手,也一動不動地看向墓碑,這一刻,他冰俊的眼底流淌出了堅毅的暗光。
——
沈天曜接到凌信誠的電話,很快趕過來與他匯合。
下午三點多鐘,在東郊的花園別墅里,沈天曜終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凌信誠。
他還是那個冷冷清清的樣子。
進了門看到,窗帘緊閉著,凌信誠就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樣子。
沈天曜咂咂嘴,將車鑰匙扔在玄關的柜子上,換上拖鞋走過去,嘩啦一聲將窗帘拉開,白花花的日光頓時肆虐地照射進來。
這過於耀眼的光芒讓沙發上的凌信誠微微眯起了眼睛,抬起手抵擋著。
沈天曜叱責道:「大白天的,你睡什麼覺?羅依依呢?」
凌信誠起身,在沙發前坐著,臉色很陰沉。
「我問你,羅依依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沈天曜環視一下四周,提高了嗓門。
「她回家去了。」凌信誠終於開口說話,表情異常冷淡。
沈天曜哦了一聲,若有所思著,轉而又笑著問:「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那接下來,你是不是就可以全心全力處理這邊公司的事了?」
凌信誠微微頷首,起身往落地窗前走了走,雙手叉腰著,低垂的眼眸漸漸變得捉摸不透起來。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把一切事情都解決掉,我不想再躲避了,我要跟他們展開正面的較量!」頓了頓,他暗暗咬牙,目光堅硬地如是回答。
「真的要動手了,那羅依依怎麼辦?」沈天曜很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哀聲道:「你一旦走上這條路,那你和羅依依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凌信誠閉了閉眼睛,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孤獨地戰慄著,片刻后,才輕不可聞地回答他:「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我現在只想報仇,只想為我們凌家討回一個公道,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沈天曜悵然若失的站在他的身後。
「信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這次回來,你的恨意比以前更強烈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高大明凈的落地玻璃窗前,斑駁的陽光籠罩在凌信誠的白襯衫上,他深邃的眼底忽然浮起看不清的迷霧。
低下了頭,冷笑連連著,慢聲道:「是我錯了,羅依依的到來差點讓我迷失了自己,我一度覺得自己都要放下過去的恩怨了,只想跟她好好地在一起,哪怕一起住在山裡,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我也願意,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什麼都好,可是,一星期前的那場大火,徹底湮滅了我的所有幻想。」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轉為悲烈,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
「什麼——?」沈天曜震驚地瞪大眼睛。
「那幫人一旦知道我沒死,很快就會捲土重來,還是想致我於死地,我避了這麼多年,又有什麼用呢?我不想再被動的挨打了,我要狠狠地反擊回去。」凌信誠的聲音冰冷刺骨,筆直的肩膀也因為某種激烈的情緒而上下抖索著。
沈天曜獃獃地望著他,嘴巴微張著,驚得說不出話來。
凌信誠苦笑一聲,又郝然地道:「你知道嗎?他們還要像當年一樣,活活地燒死我,我是躲過了,可他們差點燒死我兩名工人,這筆賬我全部記在心裡,我一定會加倍奉還給他們。」
沈天曜緊鎖住眉,驀地上前一步,有些吃驚:「信誠,你的意思是羅毅良知道你沒死,又派人去燒了你的藥廠,可是,他是怎麼知道你沒死的,又是怎麼知道你的地址的?是羅依依告訴他的嗎?」
凌信誠笑容陰冽,別過臉去,似乎不願意多說。
沈天曜卻立刻明白過來,頓時感到無比自責:「都怪我,是我唐突了,我不該把你的地址告訴羅依依,可我那時也是被她纏得沒辦法了,再加上,我看她對你情深意重的,必定不會害你,所以我才心存僥倖,唉,終究還是我錯了。」
「你不用覺得抱歉,這事跟你沒關係。」凌信誠雙手叉腰,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去,原地走了兩步,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沈天曜深吸口氣,眼神複雜地變化著,思慮了半天,惶然地問:「信誠,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呀?你和羅依依到底怎麼辦呀?」他皺著眉,欲言又止著。
凌信誠目光晃蕩,無謂地笑了笑,輕聲宣布:「我們結束了。」
「可是——?」沈天曜又有些不忍心的樣子,很是憂心的說:「依依她畢竟是無辜的呀,她又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你大可以把一切都告訴她,讓她來判斷孰是孰非?她那麼愛你,一定會向著你的。」
凌信誠聽了這話,嗤嗤地笑出聲來,眼底卻瀰漫著說不盡的凄涼。
「不會的,她愛她的父親,相比於我,她更在乎她的家人,如果她知道她父親的所作所為,她也許會對我感到愧疚,想要彌補我,但那不是我要的愛情,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會不顧一切的擋在她父親面前,替他承擔下一切。」
「不會的。」沈天曜雙目一凜,很快反駁他:「依依是個聰明的女孩,她不會縱容她的父親,她只會保護你。」
凌信誠似是而非的盯著他,眼底的光芒忽冷忽熱著,忽然勾了勾唇角,悻悻地說:「你要跟我打個賭嗎?賭她是更愛我還是更愛她的父親?」
沈天曜倒抽了一口冷氣,卻挺直了身板重重地點頭,默認了這個無言的賭局。
凌信誠掉過頭去,不再看他,雙目沉沉的盯著窗外。
那裡,大片大片的烏雲忽然在天空聚集,遮雲蔽日,似乎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