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紅(下)
天微朦亮,綠藤靈凈,卻不透人心。
肖呈殊依舊是銀白輕紗,飄著到姚君身邊,「是不是還缺了點什麼沒說?」
黎府,黎月弦看著微朦的天,飛舞的桃花和梧桐落葉交錯紛擾,外人可會想到它們有齊生的一天。
寬鬆的外衣鬆了一些下來肩膀,連帶著執酒的手,嘴中輕喃,「玄冥……」
姚君伸手手指輕點額,從自己額間取出一縷黑煙,「還需要它。」
肖呈殊眉頭一皺,「玄冥。為什麼?」
「若沒有玄冥的相助,僅憑我的靈囚是根本困不住那團影子的。」
姚君將黑煙困回去額間,繼續道,「世上既然有光就會有影,而這影就是其中之一,是最古早的怪,它的體內是從天地之初撕咬吞掉的不同生靈的靈魂,甚至惡魂。」
她嘆了口氣,「而能與之抗衡的,就只有玄冥,原本是要將他打入歸一之下,可是若真那樣做了,那歸一之下的亡魂都會被它吃光。」
所以,那個時候,進入了別人意識的弦神和玄冥都拒絕了他們,說是,總要有犧牲。
再者,此影雖古早,但卻是有意識的吞併他人之魂,不論是忘川還是歸一,都不可能是它的歸處。
弦神說,要山鬼利用靈囚和鎖閣經文訣將它困在這已經死去的男孩體內。
所以探邑想了個辦法,將鎖閣經文訣改了幾筆。
困在已然死去的男孩體內,經文訣加在紅裙上,直接給他穿上,脫不下來,也無法傷人。
玄冥用她那十二三歲的女孩的模樣,金眸黑底,一直覺得她很壞。
可那天玄冥卻跟她和探邑說:你們做得很好。
弦神和玄冥講過同一句話:此影,只能在這人間贖罪。
那天之後,弦神和玄冥又變回是不再互相熟知的倆人,還真是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黎府。
黎月弦盯著落歸行三個字看著,時不時喝一口,陽光撒在身上。
看著被陽光撒落的地面和酒瓶上的「歸」字,這一次,弦神想要去犧牲誰?
一旦用了玄冥的能量,就意味著玄冥再也關不住了,那弦神當初為何要關住玄冥?
犧牲……還有什麼可以呢?到底還有什麼……!星塵石!
肖呈殊看了看天,「天亮了,山鬼。」
姚君將藍蛇繞召回,順便把紅裙男孩引進來,他們都很是緊張的看著陽台。
即使知道不是魂體,但是看見他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快速爬進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心裡漏了一拍。
姚君看著又出現一個男孩在他身後,眉眼一松,心下瞭然弦神的想法,「你還是來了,藍知。」
或許,該叫你,麒麟。
月弦的心情複雜,可她清楚這是弦神和玄冥的決定,許是幾十年前就決定好的。
微信上的藍知只回復了她一句,願我來世安好。
慶城。
藍知是被底下的爬山虎送進來的,他還是把星塵石拿了出來。
那個已經在他魂體內歷經萬年的,已然與他魂體共生的星塵石。
藍知清楚,自從星塵石被放置在他體內的那一天開始,就等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他,等待著犧牲的這一天。
山鬼不愧是山鬼,她能讓萬物煥然,好像都會聽她的話。
爬山虎上那些死去的靈,點點撞入藍知和紅裙男孩,她讓紅裙上的經文訣將影拽入他體內。
與此同時,藍知本身的殘缺不全的那抹魂被她拍出體外,藍知看著自己的殘魂形態,才驚訝的看著自己腳下的煉陣,「傳送……」
紅裙轉移到了藍知的身體上,她這次在靈囚里加入了詛,以神的名義。
她喃喃細語,「影,吾以饒之名加詛,詛爾往後只此一世,直至完爾體內所有能量,終以神魂俱滅!」
再深吸一口氣,將額間的玄冥能量取出來,加在了靈囚上,「古遇知靈,魂兮涅詛,惡不復生!」
這是靈囚,但也是帶著玄冥能量的不可逆轉的一種靈囚術。
齊林師範學院,校醫室。
孟森眼睛突地疼痛,作為饒的後人,孟家現任君令,他知道這是一種聯繫影響。
他閉上眼睛,眼前的黑暗卻逐漸出現一個畫面,那紅色的裙,還有鎖閣經文訣!?
孟森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雙手在桌面上。
上面的字應該是他方才自己寫上的,可字體卻是像是符號一般:古遇知靈,魂兮涅詛,惡不復生。
他摸索著微微粗糙的紙面,手摸上上面的字,嘴裡喃喃咒文後道,「現。」
那雙極淺色的雙眸瞪大,眉頭一皺,這是不可逆轉的靈囚術!到底發生了什麼需要用到這個?!
姚君這邊已經完成,看著幾十年不曾腐朽過的男孩屍體,離了紅裙之後,卻成了一堆骨灰。
想起弦神幾十年前的話,姚君心下也是替人類苦澀了一把,果然人類還是承受不住神力。
綠色的化靈,全熟落在了男孩的骨灰之上,吸收著上面殘留的神的能量,又再次往外飄零。
而這些骨灰,肖想軒想到了他們行李里的特殊的罐子,去拿了來,看著肖呈殊,伸手拽了拽他的銀白輕紗,「是這個嗎?」
肖呈殊點了點頭,「嗯。」繼而殊將風颳起一個小漩渦,將骨灰全卷了進去罐子內。
黎月弦看著已然殘缺不全的藍知亡魂,此時二人坐在一起煎茶,眼睛卻突地不自覺閃了一下黃玉色。
這邊姚君也是一愣,控風之能,是弦神。
果然絕不是偶然他們才相遇,殊身上與她有一種聯繫,或許是玄冥和弦神的安排吧,呵。
弦華道還是緊鎖的狀態,可饒用了玄冥能量,給了她機會,黑煙盡數衝出弦華道。
玄冥還是那副十二歲的小女孩模樣,金眸黑底的雙眸,嘴角微微一笑,「弦神啊……」
她自嘲,果然你還是你,我想要的東西,你竟然這樣做,一個活著就為了這一天死去的麒麟。
算了,弦神這次也算是救了她一命,若那影再次衝出鎖閣和靈囚的封印,第一個找的就是形態有些類同的玄冥。
兩敗俱傷,可能。玄冥被毀滅,亦可能。
玄冥來到黎府,黎月弦看了看她,想來以往還真是想象不到玄冥竟是女孩的模樣,「竟沒想到你會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去找一下你的女兒嗎?」
玄冥微微一笑,黎月弦說的是饒,她知道。
「不,我來送藍知,或許說,我來送一下麒麟這個英雄,」玄冥金色的眸子看著他,「那種痛苦折磨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玄冥在黎月弦詫異的目光中,對著一腳踏入夫芘川的藍知說了句,「麒麟,來世安好。」
一尊古神的祝福,麒麟眼睛也瞪大,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驚喜。
喃喃的一句謝謝,也不知身後的二人有沒有聽見。
「我不懂。」
玄冥看向她,「你說。」
「你和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以為你們感情不好,明明你們都是最早的……!」黎月弦立刻打住自己的話。
金色的眸子卻眯了起來,不過這次是笑出來的,這是黎月弦第一次覺得玄冥也可以笑得很……順眼好看。
「你們活了如此漫長歲月,難道沒有聽說過關於我是無法預測未來和天道的嗎?」
「再古老,也有監督者干涉。」玄冥如是說道,「而你現在,身為弦神的精魂,也應該成為了監督者了。」
「而我和弦神,本就不可同好。玄冥不解北斗,這北斗的意思你應該懂了。我想要更強,所以為得到星塵石不擇手段,甚至利用眾生擺布棋局。可若是歷經今日此類之大事,我也不會獨善其身。可懂?」
那這麼說……弦神豈不就是,難怪古神的能量可以騙過天道,竟是如此。
玄冥想到之前的清理計劃,不禁也對她露出小笑容,「你也一樣,黎沉。」
語畢,金眸若有所思的看著黎月弦好一會兒,黑煙消失在原地。
你可知你若不是弦神的精魂所化,你身上的天譴碎魂也只會立刻神魂俱滅。
玄冥來到花鎮歸一橋上,看了看那邊的古老槐樹,不知何所思憶。
只見本隨風搖曳的槐樹枝葉,此刻像是按下暫停鍵。
感覺到從身後飄來的一縷青煙,繚繞著過她面前,垂眸淺笑,「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