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暖花開 第十五章 長安無所有，聊贈一顆蕳

李長安進入洞天之後，眼前霧蒙蒙一片，神識只能探出百米，周圍一個人沒有。李長安心想：看來真如雲帟所說，進來的人會被送到不同的位置，進行不同的考驗。

李長安從懷中掏出一塊包好的布，裡面有兩根頭髮的發尾部分，一根是昑明的，另一根是徐蘇的。隨後手捏道決，施覓影尋蹤法，只見兩根頭髮發尖分別指向西、南兩個方向，表示昑明在南，徐蘇在西。先前三人就已約好，進入洞天以後，若真的被分開了，昑明就原地不動，等候李長安和玄素兩人過來。

這覓影尋蹤法是徐蘇所授，正是當日在那多寶鎮徐蘇尋找李長安所用之法，只不過當時用的是李長安手上的汗液。

李長安打定主意后，便向南而行。由於視線太過模糊，神識距離有限，李長安也不敢太過魯莽，只好腳踏實地的一步步走，先出了這片迷霧再說。

走了十分鐘，李長安的神識感探到了另一個人的神識，趁著沒被對方發現趕緊退了回來，只保留周身十米的範圍。等到那人也感知到李長安的啥時候，兩人之間不到七米了。

感受到李長安亦是人族，那人遙遙喊到：「敢問道兄何門何派？」

李長安一點都沒有猶豫，回到：「南洋青霞宗，陸子明」

那人明顯一下子懵了，這宗門根本沒聽過，想必定是與自己一樣都是小宗門出身，於是拱手說道；「久仰，久仰，在下宏門，王梁」

李長安笑了笑，喊到：「王兄回見，我去那邊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走出去」。此人之前見自己要走近，立刻喊住自己，自己又怎能不明此意，於是轉身向東南方向走去。

那人見李長安如此識趣，心裡想到：「他比我還怕，定是修為不如我，不如跟上他，總比自己一個人在這瞎走好」，隨後喊到：「子明兄，你我都是一個人，不如結個伴，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沒等李長安答應，就往李長安那邊靠攏。

李長安深深看了王梁一眼，剛剛邁過金丹境就來這洞天碰運氣，觀其本心也無惡意，此舉雖有不妥，但也只是人的生存本能而已，於是也沒拒絕。

兩人共同向南而行，又走了一會。雖然不明顯，但李長安還是感受到了：這濃霧淡了一點，但水汽更重了。

李長安一邊走，一邊慢慢的將神識向前探去，又感探到三名人族修士，而那三名修士明顯也感受到了濃霧變淡了，正向南而行。暗中打量了一下王梁，見其根本沒發現，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自己也沒必要說破，讓他跟著就是。

一刻鐘后，王梁也終於感受到了迷霧漸散，高興地對李長安說：「子明兄，你感受到沒有？這濃霧變淡了」

李長安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著說：「對，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我們終於要走出去了，當初選擇跟王兄一起走真是太對了！」。

王梁哈哈大笑，欣然受之。

好像聽見了王梁的笑聲，前面那三個人停了下來。

等到李長安兩人走近三十米處，已經能看見遠處模糊的身影，王梁更加興奮，但沒敢喊出聲來，對李長安擠了擠眉毛，得意地笑。

李長安看著身邊的王梁，實在是覺著好笑，不過還是對王梁豎了豎大拇指，就是不知道一會看到對面境界比他高怎麼辦，還會不會笑得出來，反正自己想想都覺著好笑。

等到走近那三人的時候，那三人早已回頭看向李長安兩人，對著兩人拱了拱手，兩人還了一禮。李長安此時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這三個人會停步在此，一座能夠隔絕神識的湖澤。

李長安明顯感受到王梁嚴肅起來，又恢復到初次見面時候的樣子，直到兩人走至澤邊，這緊繃的弦也沒松下來，估計會持續好一段時間。

這是一片死寂的、褐綠色的大澤，澤邊浮蓋著枯枝、敗葉、醜陋的藻類，至少積累了幾千年之久。凝滯的水面，呈現著虛偽的平靜，水面下是淤泥的深淵，還有漚爛了的鳥獸骨骸，如果死神的衣服有顏色，那今天一定是綠色。

李長安看著眼前的大澤，想到：剛才走過的那片林子里除了樹木什麼生命都沒有，那這大澤里的骨骸又是從何而來的呢？有霧的話，就不可能有鳥獸，對，一定是這樣，霧不是永久的，一定會散！

李長安看了看那三人，顯然他們也想到了，畢竟能在這個年紀修到金丹、地玄境的已經算是人中龍鳳，哪個不是穎悟絕倫之輩。當然也有少數人不算聰慧的，但也正因為想的少，所以在修行路上雜念就少，修行中就更順一點，比如這個王梁。

王梁看到眼前死氣沉沉的大澤，早已後悔不及，悄悄傳聲給李長安說到：「子明兄，這路好像不對，看著大澤我心裡慎的慌，總感覺下面有東西在盯著我們，要不我們回頭吧」

李長安想了想，說到：「別急，你看他們都沒走，我們再等等也不遲，萬一這裡邊有機緣呢？」其實內心也是一顫，恐怕真讓王梁一語成讖了。

過了半個時辰，這霧又降了幾分，能看到的視野越來越廣，這大澤邊上的修士也越來越多，連妖族也開始出現了。

兩個時辰以後，身後的森林開始出現鳥鳴的聲音，眾修士皆凝神死死盯著寂靜的湖面。

突然，靜止的水面開始無風自動，從大澤中央向岸邊一浪接著一浪，將枯枝、敗葉、醜陋的藻類拍出大澤。

眾修士驚詫不已，原本綠褐色的大澤發生滄桑之變，變得清澈無暇，映著藍天白雲，如果之前象徵著死，那現在就象徵著生，但美的不真實，只會讓人更厭惡此地。

突然有人喊道：「有東西出來了」

從澤底浮出一枝含苞待放的蓮花，亭亭玉立，像一個披著輕紗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依立，嬌羞欲語，讓人感覺盈盈陣陣，沁人心脾。

蓮花用了半刻鐘綻放，純白無瑕，花瓣上的水滴墜入澤面，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碧波萬傾，香飄無涯；又用了半刻鐘枯萎，迎著光滅亡，沉入澤底，孕育下一次的新生。

蓮花雖落，但留下了三十六顆晶瑩剔透的蓮子，發著耀眼的光，宛如三十六個小太陽。立刻就有一鶴族修士幻化本身飛向了那蓮子。

這時，有人族修士喊到：「我知道了，這蓮花是睡夢蓮，此地是雲夢澤，竟然被妖聖帶到了這裡」，聽完此言，立刻又有十多位修士使用神通踩著水面沖向了澤中央。

雲夢澤本稱雲夢大澤，在上古時期是有名的湖泊群，但後來由於離南洲地勢發生了改變，泥沙不斷沉積，雲夢大澤的範圍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原來是被熊聖施展大神通挪到了這裡。

睡夢蓮則是這雲夢澤的特有仙蓮，是上古時期西王母娘娘遊歷離南洲時為妖族所栽，據說知我境的妖族修士吃了此蓮子后，可以多出五成機會修成元嬰，就算人族吃了也會有一半的功效。

怪不得一個個都急紅了眼，失了理智。李長安看了看四周，還有一小半修士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盯著沖向蓮子的眾修士，而且這些修士的境界與眼界一樣的高，當然除了身邊這個王梁，他是因為不知道，可能也是真的預感到了下面的那個存在。

李長安心裡笑了笑，想到：「傻人有傻福，說不定有一天他也能追上我們呢」。

——

就在那隻地玄境的妖鶴要抓到蓮子之時，還未趕到的其他人、妖兩族修士為了阻止他奪走蓮子，各施神通，襲向了妖鶴，妖鶴不得不躲開，但是蓮子是躲不開的，被一拳風擊散，一下子三十六顆蓮子掙脫了蓮蓬的束縛，四處逃散，不肯入水，也不離開大澤。

神物有靈，更何況是這顆已經五千年不曾出世的仙蓮了。

一位地玄境巔峰的修士已經抓到一顆蓮子，好在蓮子還多，眾人也沒必要去觸霉頭，不過只會越來越少，於是越來越多的修士衝進了大澤。機緣已現，哪有不爭的道理。

那第一個得到蓮子的人族修士並沒有退出，而是沖向了另一個蓮子，就在這時，從水面衝出了一條青色巨蛟，一口將那人族修士吞了下去，

剛要衝進大澤的王梁猛吸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還沒下去。

湖面上的大半修士見此都選擇退回岸邊，只剩下少數不甘心、就要抓到蓮子的修士還在水面上追逐蓮子。

李長安盯著那正在返回湖底的青蛟：好傢夥兒！元嬰境巔峰，若是讓它把這些蓮子都吃了，定能突破到徹地境。

岸邊的修士都在盯著湖上的追逐，兩族修士都在等，妖族修士想知道這條青蛟會不會對妖族下手，直到那個鶴妖追上了一顆蓮子，答案公佈於眾

會！

青蛟再次躍出，鶴妖揮動雙翅一飛衝天，只見青色巨蛟衝天而起，不出一息就追上了鶴妖，連身子都沒全部露出，將其一口吞下，隨後立刻返回湖底。

而人族修士就在等現在的時刻，在那青蛟追鶴妖的過程，一人族修士抓到了一顆蓮子，隨後趕緊退出大澤。

青蛟從天上落下來的過程中，用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那個奪得一顆蓮子的人族修士。

岸上的妖族修士都看向那個奪得蓮子的修士，見此，他下意識的往人族修士那邊靠了靠，卻發現，就連有些人族修士也在打量他，嗤笑道：「怎麼都不敢以身涉險嗎？那還來爭什麼機緣，反正永遠都會慢人一步」說完就把那顆蓮子吞了下去，破境成天靈境。

其實，他若把這蓮子拿到那黑水城拍賣場拍賣，定會有妖族修士願意付出更高的代價，不過，懷璧之罪他不可能不知道，也沒有理由相信任何人，不論妖族、人族。

李長安在旁說到：「這裡還有三十三顆呢，那青蛟定是只能從從我們手中搶奪蓮子，而且他不能離開這大澤，所以我們還有機會」

那人向李長安投以感激的目光，李長安點了點頭，自己只是不想看到噁心的事，算是壓回了眾人心湖裡的惡蛟。

而王梁亦是對李長安刮目相看，感覺自己從來沒看清楚身邊這個愛笑的男子。

大澤的另一邊，一個氣宇軒的妖族修士開口說到：「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一起衝進去，是生是死全靠運氣」

其實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知道，只要別做第一個人就能全身而退，但卻沒人說破。

李長安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妖族修士，只見其黑亮的頭髮垂直披肩，細長英挺的劍眉，一雙蘊藏著銳利的黑色眼眸，削薄的唇黑的發紫，冷傲孤清的一個人站在岸邊，卻是實打實的天靈境巔峰。

而李長安知道，這個妖修一定想到了：如果有空間袋類似的寶物，就可以做到不接觸蓮子，可能就不會有事。

而熊聖為什麼設下這個看起來不公平的考驗呢？

首先，能有空間袋的修士不是大宗門子弟就是身背大氣運的修士，這兩種修士得到的修道資源一定更好，成道的機會自然就多。而且，這些普通的修士也不是沒機會，抓到機緣后就不會再普通了。

又有什麼不對的呢？那些有聖人存在的大宗門不也是再做這樣的事嗎？

讓強者更強，這就是亘古不變的定律。

——

眾修士互相看了看，都進了大澤，一點點逼近那些四處逃竄的蓮子，目光死死盯著這些蓮子，也在盯著其他修士，既然不想做第一個倒霉蛋，那就得拼拼演技了。

李長安笑了笑，對那個天靈境巔峰妖族修士點了點頭，隨後沖向了一顆蓮子，那妖修變化出一雙黑色鷹翼，大笑著飛向了一顆蓮子，瞬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緊追著蓮子，又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蓮子不小心撞到自己手裡。

直到聽見有人喊道：「他抓到了」

眾人也沒看清是誰抓到了，都在等那青蛟躍出湖面，卻久久沒有動靜，不少修士向那個最先喊話的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不一會又有人喊：「他抓到了」，而且這一次喊的人有三個，但青蛟還是沒出現，眾修士已經不屑再看那些人了。

在第三次有人喊「他抓到了」的時候，終於有人發現了，說到：「不對，這蓮子少了」

眾人一數只剩下二十六顆了，這才知道又有人得到了蓮子，而且有不被被青蛟盯上的辦法。

當然，也有一種人認為青蛟已經不會出來襲擊眾人了，而這種人也就是那個倒霉蛋，那個人剛想到這裡之時，就發現有一顆蓮子向自己這邊飛了過來，心裡竊喜以為自己運氣來了，沒來得及猶豫就抓住了那顆蓮子，隨後就要往自己嘴裡扔，不成想，青蛟瞬間衝出水面，將其一口吞下。

這青蛟在下面眼睜睜看著李長安兩人奪了自己的蓮子，卻無能為力。在下面急躁的游來游去，早已火冒三丈了。

眾修士趁此機會趕緊抓蓮子，一剎那蓮子就少了十九顆，天空中只剩下七顆蓮子繼續橫衝直撞。

而李長安此時已經不想爭了，這蓮子一個人只能吃一個，吃多了也么用，自己抓了五個夠用了，剩下的就留給他們爭吧。

隨後李長安退回岸邊，還有一些得到蓮子的修士也選擇退了出來，其中就有那個鷹族修士，當然也有一些什麼也沒搶到，但不想把命留在這的人也退了出來，其中就有王梁。

李長安和那鷹妖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兩人各自轉身，打算離開這座不再神聖的雲夢澤。

兩人突然停住腳步，只聽那青蛟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我們還會再見的！」

李長安笑了笑，回應道：「怕你不來」，隨後大踏步離去。

王梁看到李長安走了，連忙跟上，笑著說：「子明兄，你我來時一路，回去還是一路吧」

李長安笑了笑，沒說讓，也沒說不讓。

趁著霧沒散，兩人使用縮地成寸的神通快速地在林子里穿梭，一路上王梁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越走越快，越走越高興。

一刻鐘后，李長安兩人終於出了雲夢澤的地界，隨後李長安對著王梁說到：「王兄，我還要去找我的朋友，你我二人就此分別吧，臨別之前送你一個小小的禮物，拿著」

王梁錯愕的看著李長安，手死死地攥著那顆聖潔的蓮子。

只見李長安拔地而起，飛向正南方。

只留下瞠目結舌的王梁遙遙望著李長安遠去的身影，喊到：「子明兄高風亮節！小弟他日必去南洋拜謝道兄。」

見四周沒人，一口吞下了那顆蓮子。打算找個地方藏起來，煉化一下藥性，等三天後聖人煉化洞天後，就呼聖人名出去。這裡面實在是太兇險了，貪多嚼不爛，遇見子明兄這一份機緣就夠了，人生難得就是知足二字。日後定要去那青霞山找子明兄好好喝頓酒，哪有朋友之間不喝酒的，這麼重的禮物都送了，當然是朋友了，還是那種最鐵的朋友。

——

李長安手中那根昑明的發尾正在向北挪動，自己早先說過讓他別動等著自己的，現在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