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暖花開 第七章 只取東流水，人間別意長

「盈盈，我並無大礙，回去自行運功療養幾個周天就好了」

「真的嗎，李師兄，那陸師兄真是可惡，仗著年長几歲與你比試，手上又沒個分寸，等到你到他那個年紀的時候定是比他強百倍」

聽聞此言，李長安笑道：「百倍我不敢想，強兩倍應該差不多，哈哈哈」。

楊盈盈將李長安從練武場上拉出來是想為其解圍，在那麼多人面前輸掉比試難免會尷尬失落，就算眾人當時什麼都不說，光是那一雙雙盯著的眼睛，就像一把把刀，狠狠地插在了輸的人身上。受傷是小事，要是損壞道心那可就是大事了。此時見長安師兄還能笑得出來，才徹底放心，扶著李長安走回後山庭院。

——

第二天正午，李長安的住處又來了一個故人來訪，此人正是楊廣。李長安見了楊廣，趕忙躬身行禮，說到：楊前輩，自李某上山以來就再也不曾有機會拜會前輩，當日之情，今日之恩，早已是無以為報。若是前輩有什麼需要差遣之事，李某定當全力以赴。

「你能有此心就夠了，我來此地就是看看你住得是否習慣，再一個，我師兄想要見你一面。」楊廣對於昨天的比試隻字不提。

「咦！宗主前輩想要見我，那在下這就前去覲見」

李長安心想：口上說無事，這不還是有事嗎，盈盈的父親畢竟是元嬰境的修士，我得小心點別漏出馬腳。

隨後，兩人上了青霞山頂峰，進了青霞宗內堂，楊宗主坐在宗堂之上等候多時，楊廣把李長安帶到門口就轉身離去。

宗主楊闊起身走近李長安，說到：「你的事楊廣都和我說了，你覺得我們青霞宗如何啊？」

「長安在南洋海上被貴宗所救，隨後又一路跟隨至青霞山，還在這山上安排了住處，受盡了恩惠，長安豈是那不長心肺的小人，好與壞心裡明白得很」

「嗯，我青霞宗雖然只是佔據著離南洲南邊的一隅之地，但已立宗七百餘年，我派修士行事自是光明磊落，從不欺壓山下人，又豈會見死不救。盈盈修成金丹也是有你之勞，這份情就算你還了。提供個落腳之處而已，那庭院空著也是空著，你住進去還能添點人氣」

「晚輩多謝前輩大恩」李長安微微屈身再行一禮。

「唉，不必」楊闊伸手攔住了李長安，隨後問道：「那你覺得小女盈盈如何啊」

「額，長安自小就是孤兒，見到盈盈這麼可愛純真聰慧的女子心裡實在是喜歡，但在下對盈盈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僅此而已，不敢冒犯」

「盈盈還小，心思簡單，第一次離開青霞山，對外界的好奇心很重，與你又聊得來，自然心思在你身上就多用了點。不過你們都還年輕，應以修行為重，別傷害她對你的好意就行，否則老夫可饒不了你」

「在下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嗯，昨天那場比試若是不分勝負只分生死，不見得是你輸吧，你的心境比陸子明高了不知多少，小小年紀就知道藏其鋒芒，不錯。你所用之法不比我青霞山道法差，跟腳自然不弱，老夫也不好強人所難讓你加入我青霞宗，你可願意留在山上當個記名客卿」

「宗主好意在下心領，實在是還有未完之事，長安不是無信之人，答應了別人就一定要做到。否則無法堅定自己這顆道心，必須返回東晟洲」

「嗯，人無信而不立，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過段時日，在此期間若是有我能做的事，前輩盡請吩咐」

「好，你先回去吧，既然要走，就提早跟盈盈說明」

「晚輩明白，這就告退」

——

兩天後，長安府邸，楊盈盈又過來送糕點，兩人坐在廳堂內，李長安不知如何開口提起要離開的事，只顧著吃糕點。楊盈盈見此，問道：李師兄，你是有什麼事嗎？是在這裡住的不習慣嗎？有事你就跟我說，我幫不了你還有我父親呢，父親最疼我了，他一定能幫你。

「啊，沒什麼事，這裡住著舒服得很，有時還能聞到從你姐姐院子飄過來的芳香呢」長安笑道。看著坐在眼前可愛乖巧的盈盈，長安實在是開不出口，但離開是註定的，這話不能再拖，必須得說。

「哼，李師兄，你好色哦，我要告訴姐姐」

「別啊，這樣，一會我帶你去山裡面抓點野味，用火一燒，不和你吹牛，比起那南洋樓的酒食一點不差」

「好呀，我們什麼時候去」雖然楊盈盈不太相信李長安一個男子竟然會做菜，但一想到可以一起去玩就很開心。

「走，現在就去」

——

兩人一直走到很深的山谷里，才得以見到幾隻奇珍靈獸，李長安幾次想要出手都被楊盈盈以「可愛、漂亮、可憐」為由攔住了，李長安正好也想多走一走。直至太陽將要下山，天邊燃起了火燒雲，才不得不捉了一隻通了靈氣的三尾野雞，收拾乾淨架在燒好的炭堆上，炭上放了些許松枝，在野雞上撒了幾把備好的鹽巴，不一會香氣就出來了。這多虧了火雲真人平日里好吃，每次高興的時候就帶著李長安去谷里抓一個倒霉蛋來烤著吃，一邊烤一邊告誡長安：要用最簡單的食材，做最純粹的美食。

李長安扯下來一個雞腿遞給了坐在火堆旁的楊盈盈，盈盈咬了一口，興奮的喊到：「哇！真的好吃哎！我之前還以為你說著玩的呢？」一時嘴快不小心說漏了嘴，趕緊低下了頭繼續吃東西。

「哦，剛才壓根就沒信我哈，慢點吃，說是給你吃自然就都是給你的，吃了你那麼多糕點也該請你吃一次了」

「怎麼這麼好吃啊，也沒看你放別的調料啊，味道怎麼這麼好，南洋樓的廚子都沒你做得好」

「做菜最好的調料就是用心，修行也是，只要有心就能乘風順水」

那麼大的野雞，楊盈盈吃了大半，李長安真的就一口未動，隨後兩人撲滅火堆返程。兩人並肩而行，走至半路，這未說的話終究是要開口了。

「盈盈，過段時間我就要走了，我先前承諾了別人，所以我必須得去東晟洲，但我答應你我會回來看你的。」

「嗯。」當李長安提到糕點的時候，這個心靈剔透的女孩就已明其緣由，就此應了一聲，沒了下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後山，各自歸了住處，一路無話。

此般滋味，孰能道也？

翌日凌晨，李長安站在觀象台望著斷崖，從太陽初升到越過山頂，沒等到那個修鍊的身影。

又過了一天，李長安終於看到了那個斷崖上沐浴在陽光里彷彿鳳凰涅槃新生的女子，痴痴的笑，一直看到身影不見，才返身回住處。長安本是這世間無根的草隨風飄搖，若是無心之舉擾了姑娘芳心實在是太不好了，既然有緣相見，自然有緣再見。

可是有心無心，誰又說得清楚呢？這世間的緣分最為難定，但自有牽線之人讓你命中注定。

楊盈盈，每天赴斷崖的約，李長安每天則赴觀象台的約。

三日後，楊紫出關，破境成功，宗門大喜。

再見之時，李長安本以為楊紫這個對妹妹從來不爭不搶行如母的女子會來找他討個說法，本已做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但不成想她竟向李長安微微躬身道謝到：多謝公子坦然。

李長安不禁感嘆：這世間女子的心思真是摸不透，楊盈盈心靈剔透至真至純，她姐姐楊紫亦是一奇女子，這楊家的氣運真不錯。

——

翌日，青雲山下，匯聚了兩伙修士，一夥是南洋城老城主張贏、少城主張志以及六位客卿，另一夥帶頭的正是地寶宗宗主趙無極，小磕巴趙天來，還有一個身穿金色道袍不怒自威的青年修士，不難猜測此人就是趙天一——地玄境，以及七位宗內長老。

楊廣等三位青霞宗長老帶著數位弟子下山迎接，將眾人帶上山頂，來到宗門大堂，楊闊早已帶著青霞宗其餘長老在其等候。趙無極一見到楊闊就仰天大笑，拱手示意說到：楊兄，多年不見你這頭上可是多了幾縷銀絲，別什麼事都自己親力親為，算來算去、你爭我搶的實在是太累，多放點權給在座的長老們，讓他們多幫你排憂解難。

「實在是歲月不饒人啊，我只不過是想趁著自己的骨頭還結實，多為宗門做點事。資源就那麼多，若是不爭不搶，宗門弟子拿什麼修鍊呢。你我都知道，雖說是上面掛有一個上宗，但是都是有名無實，我們是非長短上面都是從不過問，反過來若是上宗，就算是發個噴嚏，我們都得跟著顫三顫，什麼事都得想想，為子孫後代想一想。」

在這離南洲最南邊的小地界上，青霞宗、南洋城、地寶宗這三個門派已經互相牽制爭鬥了幾百年了，明面上大家和和氣氣的，暗地裡都想坐這頭把交椅。其中唯獨南洋城沒有上宗，但是三者存在最久的門派。因為其鄰近南海，所佔資源最少，又領離南洲聖人法，護衛海岸人族已千年之久，若是心無雜念本可置身事外，但世人難免被貪字搞糊塗。

南洋老城主看著眼前虛偽的兩個人拱了拱手，暗自恥笑。

——

十六年前，楊廣與師妹王雪陪著楊闊妻子王影回家探親，當時王影已經身懷六甲，歸途之時被一夥死士截殺，等到楊闊等人趕到之時，楊廣的未婚妻王雪已經魂飛魄散了，再也不能回到青雲山，回到那斷崖之上看日出。而楊闊之妻王影回到青雲山上生下楊盈盈不久之後，就舊傷複發病逝了。

這就是江湖，見了仇人也不一定能拔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