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離約定
「和離?!」孫紹祖氣得滿臉通紅:「你做夢吧!」
「我知道你想休我,可是我沒有犯七出之條,你休不了我,」迎春笑容可掬的望著孫紹祖道:「所以,還是和離比較好,免得兩敗俱傷——」
「你什麼時候這麼能言會道了?」孫紹祖忽然皺起了眉頭打量著迎春,冷冷道:「你知道你父親差了我多少銀子么,我放了你回去,我的銀兩就餵了狗了!」
迎春見他說得粗俗,不禁嫌棄的皺了皺眉頭,然後便接著道:「是,我這次回去問了我父親了,連聘禮帶我父親欠你的,一共七千兩,至於我那一千兩的嫁妝——我知道你不承認有這麼多,不過那沒關係——就當我過去這一年的吃穿嚼用,我估計用不了那麼多,多餘的,就當我餵了豬了——」迎春說罷,便冷冷一笑。
「賈迎春!你瘋了么,敢跟我說這種話——」孫紹祖一把推開自己懷裡的連星,衝上前去,緊緊捏住迎春的肩膀。
孫紹祖行武出身,天賦秉異,手上勁道大的驚人,他實際上並沒有使出三分力,但賈迎春這種金閨弱柳哪裡承受得了,她幾乎感覺自己聽到了自己骨頭開裂的聲音。
「嗷嗚——」迎春慘叫一聲:「拿開你的臟手,捏死了我你一兩銀子也拿不回來!」
該死的,一言不合就動手,當初賈赦居然會把自己的親閨女嫁給這種粗野低俗之人,活該賈府要破敗。
孫紹祖根本不去理會迎春的話,只是繼續緊緊的捏著她肩膀,大聲道:「我告訴你,你今天起給我睡到下房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給她吃的!」
「我也告訴你,我不會再去睡什麼下房,我吃什麼也不用你管,」迎春冷冷一笑,奮力掙脫了孫紹祖雙手的鉗制,抬起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雙眼仍迎著孫紹祖的眼光,一字一句的道:「從今日起,我吃什麼,用什麼,我自己出錢買,我會還你七千兩銀子,到那時候,我們和離!」
「哈哈哈!」賈迎春這句話一出,便惹來孫紹祖大笑三聲。
「賈迎春,你是做夢沒睡醒嗎,你們賈家現在七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你能拿出七千兩,不要說和離,我跪下給你磕頭都行!」孫紹祖冷眼看著賈迎春,這丫頭,真是瘋了。
「好,」迎春嘴角含笑:「說話就要算話,你管我銀子從哪來,等我把七千兩銀子放在這裡,我們就一掰兩段!」
「哈哈,你要現在能做到,我巴不得即刻就讓你滾出我這裡。」孫紹祖看著賈迎春,怒極反笑。
這小蹄子,自從前日起,怎個人便似魔瘋了一般,時時口吐狂言,還處處跟他作對,她如果能立刻消失,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大人這裡有筆墨么?」賈迎春再次向世人展現了她的辦事效率。
「你要幹什麼?」孫紹祖現在對自己的這位夫人有點掌控不了的感覺了,這句話竟是問得這般沒有底氣。
賈迎春沒有回答他,只是拿眼睛邊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後聳了聳還帶著幾分火辣生疼的肩,轉身對棋局說道:「算了,棋局,還是去我們房裡取吧。」迎春邊說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你到底要幹什麼?」孫紹祖望著賈迎春,心中竟有些緊張。
「當然是寫字咯。」賈迎春搖了搖手裡的紈扇,笑吟吟的回答。
該死的,她這是在看不起他么?
他自幼習武,即便後來做了不小的官,也只是粗通文墨,筆墨這種東西,自有他手下的文書打理,但在正房裡,還真沒這玩意。
哼,沒有筆墨又如何,你賈府世代詩書禮儀之家,還不是落到如今這地步。
孫紹祖這廂在腦海里進行了深刻複雜的自我辯護,那廂迎春卻只是坐在那裡,打著扇子望著窗外的一株老槐樹,直到棋局將筆墨取了過來。
迎春在炕桌上鋪開紙張,便提筆寫到:「茲有孫紹祖,賈迎春,雖明媒正娶,卻不相適宜,經商議,待賈迎春將所欠孫紹祖七千兩紋銀償還,則即刻和離,絕無反悔,一式兩份,簽字為證。」她邊寫邊說,一氣呵成,字跡清晰,比畫娟秀。
寫完,賈迎春便在兩分文書上各自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遞給孫紹祖。
「喏,簽字,唔,孫紹祖三個字好像有點難寫,你會寫嗎,不會的話我寫一遍你跟著描——」迎春很熱心的說道。
「你給我閉嘴!我會寫!」孫紹祖抓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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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安自見迎春氣勢洶洶的下去找孫紹祖,心便一直懸著,這會見迎春面上帶著幾分躊躇志滿之色,手裡拿著一份折得齊齊整整的文貼回來時,不禁好奇道:「奶奶可找到老爺了么,他,沒傷著你吧——」
「哼,他將我的肩膀都快捏碎了——一會你幫我揉揉——不過,」迎春面上露出一絲微笑:「他終於肯簽了一份和離的協議書。」
迎春邊說,邊走向她床邊的柜子,將那份協議書小心翼翼的收好在柜子里。
「什麼?老爺肯和離?」喜安不可思議的看著迎春。
「嗯,只要我湊夠七千兩銀子。」
喜安一聽,便泄了氣。
「奶奶娘家如果是當年那樣,這筆銀子不難,但如今,只怕——」喜安皺起了眉頭。
「如果我家是當年,我也不會嫁到這裡來了。」迎春無奈的笑了一下。
其實她也不曉得後面該怎麼做,方才憑著一股子氣找到孫紹祖簽了這份協議,此刻回想起來,確實是比搬山還難。
「這七千兩銀子的事情咱們以後再想,只是從現在起,這屋裡的吃穿,就要靠我們自己的了。」迎春說罷,卻也是苦笑了起來。
「什麼?」喜安詫異道。
「我要跟孫紹祖那廝劃清關係,從今天起,我不碰他家的一粒米,一滴水,我甚至連他呼吸過的空氣都覺得噁心!」賈迎春冷笑著道。
「可是,可是我們會餓死的啊。」喜安道。
其實這事迎春也是有些頭疼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咱們去看看,我梳妝匣里的金銀首飾還剩下多少,能當的就當了出去,讓吳媽買米菜回來,我們自己做。」
「奶奶本來就沒有多少首飾,再說,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啊。」喜安邊說,邊將迎春的梳妝匣取了過來。
她實在搞不清楚,為何奶奶這幾日,脾氣竟變得這般火辣辣的,今日這事,也太冒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