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哥哥，你別爬那麼高，我不吃果子啦，你快下來吧，我害怕。」

五歲的林陌在樹下喊，他一句想吃果子，九歲的秦風就頂著被爹娘揍的風險跑到後山腰給他摘，還非要給他摘最頂上的，說最頂上的才是最甜的。

秦風利落的從樹上跳下來，用衣服擦擦果子，遞給林陌：「給！快吃吧！」

林陌接過果子，秀秀氣氣的咬了幾口，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問道：「風哥哥，我們跑到山上如果被日本人抓走了怎麼辦？」

「不怕！他來了我也把他打跑。」秦風自信滿滿的拍拍腰間，驕傲的仰起頭，「我帶著彈弓呢。」

「嗯！」林陌笑眯了一雙月牙眼。

秦風看著林陌吃比他自己吃都開心。

他從小就喜歡林陌，走哪都帶著他。

林陌生的斯文俊秀，一雙大眼睛跟王奶奶家種的葡萄似的，渾身上下總是乾乾淨淨，粉嫩的小臉蛋笑起來還有小酒窩，活像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

跟從小就個高腿長，小小年齡就五官英朗的秦風成為了鮮明對比。

秦媽媽總是喜歡抱著小林陌調笑：「陌兒要是個丫頭該多好，一定娶回來給風兒當媳婦兒！」

小小的秦陌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奶聲奶氣的說：「我願意給風哥哥當媳婦兒。」

一旁幫忙燒火的秦風立刻說：「我也願意讓陌兒當我媳婦！」

秦風剛說完，剛剛還慈眉善目的秦媽媽，立刻毫不客氣的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去！大人說話有你什麼事，胡說八道！」

秦風委屈的揉揉屁股：「明明是你說讓陌兒給我當媳婦兒的……」

林陌從秦媽媽的懷裡扭出來，撇著小嘴跑過去抱住秦風：「秦媽媽不打風哥哥好不好，不打風哥哥……」

可憐人的樣子讓人的心都化，秦媽媽趕緊把林陌抱回來哄道：「喔——好了好了，秦媽媽不打風哥哥了，陌兒不哭昂……」

小林陌抽噎著：「那我還能給風哥哥當媳婦嗎？」

秦媽媽大笑：「能！就給你風哥哥當媳婦兒！」

小林陌一聽，終於開心的笑了起來。

秦風拿著火鉗蹦，歡呼著：「喔！喔！陌兒是我媳婦兒嘍！」

誰都沒在意的一個玩笑兩個孩子卻當了真，從那天開始，秦風對林陌更好了，有什麼好吃的都先拿給林陌吃，好玩的先給林陌玩，像是真拿林陌當了媳婦兒。

「好吃嘛？」秦風問。

「嗯，好吃。」

「那陌兒親我一下好不好？」

林陌笑著親了一下秦風的嘴唇。

林陌的嘴唇軟軟滑滑的，秦陌總是逮住機會就讓林陌親他，理由還十分充足，媳婦兒親丈夫是應該的！

小秦陌被他忽悠的，也覺得是應該的，兩個孩子私下裡總是親來親去。

「風哥哥也吃。」林陌把吃了一半的果子遞給秦風，秦風對著林陌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大口。

「嗯！頂枝的果子果然甜！走，回家吧，回去晚了我娘就發現了。」

林陌乖乖的牽著秦風，另一隻手吃著果子。

回村后，秦風先去了林陌家，站在院子里對林媽媽喊：「林媽媽！我帶陌兒去我們家吃飯啦，今天晚上在我家睡！」他跟林陌總是睡一起，不是他去林陌家就是林陌去他家。

一個文質又溫柔的女人端著簸箕出來，笑著揮揮手：「去吧。」

林陌的媽媽原本是城裡的大家閨秀，因為喜歡上了去城裡念書的林爸爸，毅然決然的捨棄了原本吃穿不愁，穿金戴銀的日子，跑來偏僻的鄉村當一個家庭主婦。

這讓林爸爸很感動，把自己所有的愛都投入到了妻兒的身上。

這麼多年過去了，如果還有人問林媽媽，你不後悔嗎？林媽媽依舊會笑著說，她不後悔，她很幸福。

林陌懷裡抱著一堆果子，也不放下，把果子系成一個包袱包在胸前，這是風哥哥冒著危險給他摘的，一顆都不能丟。

然後林陌跑到廚房把手洗乾淨，乖乖的幫秦媽媽摘菜。

吃飯時，秦媽媽不停的給兩個孩子夾菜，讓他們多吃點。

林陌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把碗筷放下。

他剛剛吃了好幾個果子，現在不餓。

秦媽媽疑惑，關心的問：「陌兒你這麼了？今天怎麼這麼快就飽了？」

「我……唔……」林陌支支吾吾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秦風那裡瞟。

秦媽媽瞬間就明白了，當刻就抄起鞋底子往秦風屁股上揍了幾下：「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吃飯前不要帶陌兒去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怎麼就是不聽！」

「好啦好啦，」秦爸爸在旁邊打圓場，「一會陌兒玩餓了在熱一下就行了。」

秦媽媽還瞪著秦風，秦風見勢不妙迅速的扒完剩下的半碗飯，拉著林陌就跑出去了。

「回來！天都黑了不許出去！帶陌兒去屋裡玩。」秦媽媽喊道。

「哦，」秦風答應一聲，又帶著林陌跑回屋裡，小聲說，「本來想給蠶豆豆送點吃的，看來今天蠶豆豆吃不到頂枝的果子了。」

蠶豆豆秦風和林陌一起撿到的小黑貓，撿到時小貓才剛出生，眼睛都沒睜開，凍的都沒力氣叫，兩個人把貓撿回去，從米糊喂活了，給他取名叫蠶豆豆。

兩個人本來是偷著把貓養在院子的，後來被秦媽媽發現了，不讓養，說黑貓不吉利，硬要他們送走。

兩個人只能把小貓送走，走出一段路后，林陌哭著對秦風說：「風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把蠶豆豆送走，它會死掉的。」

蠶豆豆彷彿感應到了林陌傷心的情緒，一下下的舔著他的手，這下林陌更不舍了。

秦風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堅定的說：「娘不讓養我們就偷偷養。」

小林陌瞪大了眼睛：「偷偷養？」

秦風帶著林陌跑到他們的秘密基地，一片玉米地里。

「把蠶豆豆藏這裡。」

「可是它冷了怎麼辦？」

「不怕，我們幫它做個窩。」

秦風掰了兩根玉米稈，快速的編了一個簡單的窩，然後把蠶豆豆放了進去。

「好啦，這樣它就不冷啦，以後我們來給它送吃的，我就是它爹啦。」

「那我呢？」林陌問。

「你當然是它娘啊！你是我媳婦兒，我是它爹你肯定就是它娘。」秦風理直氣壯的說。

「嗯！」林陌重重的一點頭，高興了，終於可以不用丟掉蠶豆豆啦。

後來蠶豆豆長大了，會自己捕田鼠吃了，不用秦風和林陌天天給它送吃的，但兩個人還是會經常來看蠶豆豆，還給它做了個更大的窩。

夜裡，兩個孩子躺在床上睡覺，林陌乖乖的，把被子蓋的嚴嚴，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秦風則睡的四腳八叉，被子都被壓到了身下。

中途秦媽媽進來給秦風蓋了蓋被子，摸摸倆孩子的頭，輕輕的出去了。

秦媽媽回到自己屋裡，繼續給秦風補褲子，一邊忙活一邊跟秦爸爸說話：「我今天聽說馮家莊讓日本人屠了，明天趕緊把地道挖完，不然我總是膽戰心驚的。」

秦爸爸喝完最後一口酒，把酒杯蹲在桌上，嘴一抹：「知道了，我跟林青說了，每天我們倆繼續挖，他娘的，什麼時候才能過一天安穩日子！」秦爸爸低吼道。

秦媽媽嘆了口氣，把補好的褲子收起來，蠟燭熄了：「睡吧。」

半夜的時候，林陌被尿憋醒了，在屋裡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夜壺，要上的話只能去茅房。

林陌看看窗外，黑乎乎的，還隱隱有犬吠，回身搖了搖旁邊的秦風：「風哥哥，風哥哥？」

「嗯？」秦風迷迷糊糊的醒來，「怎麼了？」

「我想去茅房。」

秦風坐起來也看了一圈，穿鞋下地：「娘怎麼忘了把夜壺拿進來了，真是的，來，坐好，穿鞋。」

秦風幫林陌把鞋穿上，從床頭拿起手電筒，帶著林陌去屋外的茅房。

「哥哥？」

「嗯。」

「哥哥你在嗎？」

「在呢。」

「哥哥你還在嗎？」

「在呢在呢。」

林陌膽子小，晚上去茅房都會不停的叫他，反覆確認他在不在，秦風每次都不厭其煩的回應。

林陌出來后，秦風拉住他的手準備回去。

「碰！」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槍響！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聲，隱隱還有汽車的引擎聲。

林陌嚇的要哭，秦風一把捂住他的嘴，把手電筒關掉，抱著林陌就往回跑。

「爹！娘！日本人來啦！日本人來啦！」

秦家父母從床上驚起！側頭仔細一聽，確實有槍響和哭聲。

秦爸爸囑咐秦媽媽帶著孩子趕緊跑！他去叫林陌家。

秦媽媽趕緊從從床上撈出一床小被子，抱著林陌，拉著秦風就往後門跑！

剛推開後門，隱隱的就看見了汽車燈光，秦媽媽手都在抖，她又跑到牛棚，把草垛搬開，把倆孩子放進了坑裡。

這是秦爸爸挖的坑，本來是準備挖一個能容納全家人的地道，現在只挖了一點，只能放進倆孩子。

秦媽媽掉著眼淚，把被子放進去，最後抱了秦風一下，泣不成聲：「好好照顧自己，努力活下去。」

「娘……」秦風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秦媽媽又摸了摸林陌的頭，迅速的擦擦眼淚把木板蓋上，稻草鋪好，毅然決然的拎著旁邊的鐮刀跑了出去。

「秦……」林陌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秦風捂住了嘴。

黑暗中，秦風的拳頭緊緊的攥著，林陌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是他知道日本人來了，會死人的。

槍聲越來越近，各種哭嚎慘叫此起彼伏，裡面有很多熟悉的聲音。

林陌嚇的身體止不住的發抖，他轉過身抱住秦風，把臉埋在秦風的懷裡。

「秦梁！！！」一聲凄慘的叫聲劃破了帶著血味的空氣。

林陌這次聽出來了，是秦媽媽的聲音，喊的人……是秦爸爸……

秦風手臂忽然收緊，死死的抱住林陌，力道大的林陌都有些喘不過氣。

林陌感覺自己的肩膀濕了，秦風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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