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英雄留步
「燕王朱棣?」
「那不是皇上的四兒子嗎?」
「不可能,皇帝老子的親兒子,那是養在皇宮大院的尊貴之人,哪是平頭老百姓能常見的。」
食客們有信的,有不信的,甭管信的還是不信的,個個伸長脖子,瞧稀罕。
燕王臉上似笑非笑,目光凌厲地掃過大堂,轉身解下披風,著一身華服,親自打起門帘子,輕聲細語道:「小心門檻。」
堂內一片嘩然——
能讓燕王親自打帘子,那這帘子後面的人得是多大的人物,得有多尊貴。
「皇帝來了?」
「要不就是太子來了!」
食客們嘰嘰喳喳議論紛紛,眼巴巴地望著門帘子,似乎心都幾乎要蹦出來了。
辰楓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懶懶地靠上了櫃檯邊上的那堵大理石牆,完全就是一副等著瞧好戲的樣子。
「小二哥,來三晚素麵。」
這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大堂里的靜默,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辰楓應聲望去,是八卦門的那個年輕弟子。
那弟子年齡不過二十齣頭,卻是面容清俊,穩重如山,有著正氣凜然的大俠風範。
辰楓不由得對他多了份好感,心說,果然是八卦門的風骨,好一個浩然正氣的年輕刀客。
「該休息的去客房,想吃飯的上樓,別擋著門口。」賬房老頭,頭也不抬地喊道:「尚大,三碗素麵上快,別餓著孩子。尚五、尚七,招呼客人。」
說完,他又開始撥拉算盤,邊撥拉還邊吟了首詩:
月落星稀天欲明,
孤燈未滅夢難成。
披衣更向門前望,
不忿朝來鵲喜聲。
辰楓立馬就聽出來了,這是說給他聽的。
這首唐代李端的《閨情》詩,描寫的是閨中婦人盼夫歸來的急切心情與怨恨。
這老頭是在嘲弄我急切的樣子像個等漢子的痴丫頭,還是意有所指?
正琢磨的功夫,門外的那個人進來了。
圓圓的臉蛋嬌嫩如初開荷花,大眼睛光亮如水,艾綠色素麵妝花長衫衣、錦緞百褶裙,滿頭珠翠。
「依雅?!」辰楓做夢都沒想到,會是依雅。
辰楓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想都沒想,徑直走過去,驚奇地打量著依雅,道:「你怎與他一道?」
依雅淡淡道:「我和您,似乎不熟吧!」
這話說的太妙了,單就一個您,不僅拉開了距離,還錯開了輩分。
辰楓瞬間就感覺心被什麼東西錐了那麼一下,窒息窒息的疼。
「跟我回去。」辰楓伸手去拽依雅胳膊,卻被旁邊的一隻手扣住。
辰楓挑眼側望,是燕王。
這一手擒拿,表面看就只是本能的一伸手,可其中卻帶著渾厚的內勁,這大大出乎辰楓的意料。
皇子、王爺習武,不稀奇,可以朱棣年齡,能有這樣醇厚的內功,就不能不讓辰楓稀奇了。
武功招式三年五載就能學成,可內功卻需要時間慢熬。
就算朱棣是武學奇才,那也得時間修習,總不可能,他在娘胎里就開始了內功修鍊。
「朱棣」辰楓隨口道出他的名字,語氣中大有威懾之力。
燕王身邊的幾個侍衛,立馬目光生寒,一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朱棣卻笑了笑,示意侍衛不要妄動,一邊道:「名字么,取來就是給人叫的。」
「依雅是本王的側妃,辰先生這般拉扯,可就太無禮了!」朱棣丟開辰楓的手,牽起依雅的手,呵呵一笑,道:「別影響店家做生意,本王在樓上訂了雅室,請辰先生上來品嘗六安瓜片,這可是六安州的特產,很有名的。」
說完,牽著依雅,由一大群人擁著往樓上去了。
辰楓不忿。
心說,我沒去尋你的麻煩,你到來找我的晦氣,小小年紀就開始哄騙、玩弄女孩,和你那丑鬼老子一樣缺德。
辰楓道了聲「請」,摺扇一合,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從下方躥起一人,翻上欄杆,橫身攔住辰楓去路。
辰楓打眼一瞧,竟是那八卦門最小的弟子。
「小兄弟,何事呀?」辰楓笑著摸了摸他頭:「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師弟」年長的弟子喊他下去。
「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他毫無徵兆的,挑手就是一刀橫砍。
辰楓十幾歲就開始一個人闖蕩江湖,經年累月的吃虧、上當、流血、碰壁,早就日積月累了一套江湖經——諸事皆宜,小心為上。
雖然看他年紀尚幼,又是八卦門的弟子,但辰楓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
在他一刀揮出時,辰楓的身子,忽然凌空飛起,倒翻了出去。
他回刀速度極快,一招落空,跟著就是一撩,帶著一股沛然之力。
辰楓微感詫異,但也不容他多想,用手中摺扇往上撥——
摺扇被齊齊削斷。
辰楓過去拿的是七絕青銅扇,是把罕見的兵器。
扇面雖是紙裱的,但扇骨卻是青銅做的,且每一根扇骨內都是暗藏暗器。
而這把摺扇是辰楓下午在街上隨便買的,不過是為了配身上的衣服。
剛才掉在地上,已經摔壞了,被他這一刀砍的,若不是辰楓手快,他的五根手指會被削斷四根。
辰楓憑空掠起,一個筋斗,從那小弟子頭頂翻過,飄落在他上方的台階上。
「小兄弟,你……」
辰楓抬起手,晃了晃被齊齊削斷的摺扇。
可不等問為什麼動手,那小弟子,長刀一抹,躥起三尺高,連人帶刀的向辰楓劈下。
這一刀的力量十分可怕,卻也是八卦刀中的精髓。
從高處往低處砍,那是居高臨下,可以藉助地勢優勢。
可低處向高處砍,且他的個子又只到辰楓腰間。
蹦低了,力度不夠,蹦高了,門戶大開,又置身危險。
他能在劣勢之下,搶佔先機,高躥低伏,放手搶攻,一片白蒙蒙的刀光彷彿瀑布倒垂,幾乎將辰楓籠罩其中,且還能防守門戶密不可透。
「呦,竟還是個少有的刀客高手。」辰楓扔掉手中的半截摺扇,從衣內抽出了玉簫:「想玩啊,那就陪你走上幾招。」
「這位英雄,有事好商量……」說話的同時,他又是三刀,還是橫劈、平抹、上撩,縱身劈。
辰楓心說,這莫非是個傻子不成?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話。
「師弟」那年長弟子翻身躍上。
叮,一聲激鳴,兩刀相交,迸出點點火星。
他一把抓住小弟子,呵斥道:「忘了出門前師兄交代你的話了,再胡鬧就送你回家去。」
小弟子瞬間焉兒了,耷拉著頭,縮到師兄背後。
年長弟子奪下了小弟子手中的刀,抱拳對辰楓道:「對不住了,辰先生。小師弟年幼不懂事,我代他給您賠禮了。」
辰楓被這小弟子這麼一鬧,瞬間恢復了理智,心中積蓄而起的怒火瞬間煙消雲散。
「無妨!」辰楓自嘲的笑了。
他的這種笑,在旁人看來,慵懶地近乎睏倦。
「江湖有詩有酒、有情也有仇,先生,請過來飲杯水酒。」八卦門的那個年輕弟子,突然起身對辰楓舉了舉酒杯。
辰楓探頭掃了眼大堂,這才發現,大堂里全是江湖人。
這麼多江湖人聚集在六安州幹嘛?
辰楓隱隱預感到一種不祥之兆,一場武林浩劫即將來臨。
心說,這趟出山時運不濟,大仇未報,卻又攪和到一笑堂和霓天教的江湖恩怨中。
這一場腥風血雨會把武林各大門派變成廢銅爛鐵,不知道八卦門還能不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