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葷素
青菜蘿蔔素一家，淡茶只新芽，清水一瓢，糠飯一碗，僅此再無它；
魚蝦蟹蚌佐五花，濃湯主生髮，燕根三杯，白冀三盞，滋味直堪誇。
……
我笑這已近午時，漢哥怎麼還沒把素食齋飯擺上來，欺負我這鄉野之人沒見識，不值得款待嗎？關舟笑著說道。
葛雲漢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他自己都不記得上次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了，一來是因為他沒什麼朋友，也久不出門，二來是家族傳承的壓力實在太大，壓的他喘不過氣，關舟的到來，讓他灰暗的生活多少有了點兒顏色。
葛雲漢剛要喊人吩咐備飯，卻被關舟攔了下來，不急，不急，小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漢哥沒想過我是怎麼知道你吃素的嗎？
不是我父親告訴你的嗎？要不就是葛祥說的？
關舟搖搖頭，沒有人告訴我，是我猜的，老爺子又是尋佛又是訪道的，為求心誠全家吃素，這不難猜，我再猜點兒別的。
老爺子讓你接管酒樓，你不願意，說見不得生人，其實你不是不想為老夫分憂，更不是好逸惡勞，而是怕出了門被人指指點點，怕那些流言蜚語，是也不是？但你是老爺子的獨子啊，這產業你現在不管，以後還能不管？再說你還能一輩子不見人？
唉……你猜的對，說的也有道理……可這出的門去，那些人……唉……葛雲漢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來越低，閑言碎語壓死人，總有些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以取笑別人短處、揭別人傷疤為樂，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了解，了解，漢哥不要過於擔心，如果事情真如小弟所想，用不了多少時日，那些閑人就無處下嘴了，關舟笑眯眯的說道。
怎麼可能，那些人的的嘴可是刁鑽……你說什麼！回過味兒的葛雲漢噌的竄起來，把椅子都帶倒了，抓著關舟的手滿眼的期冀，生怕是自己聽岔了，或是理解錯了，覃氏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先別激動，我還要先確認一件事，麻煩把另外兩位嫂子也請出來吧，關舟邊說邊把手抽了回來，被一個大男人握著有點兒彆扭，葛雲漢點點頭，覃氏又向關舟福了一身，轉身進了后宅，不多時便帶了兩名女子出來，齊齊向關舟施禮，言說見過叔叔，葛雲漢介紹說這兩位都姓穆，本是親姐妹，關舟還了一禮，心說還真是有錢沒天理，一下娶了人家倆閨女……
眾人落座，關舟環視四人，正色道，哥哥嫂子都出自高門，見識非是鄉農村婦可比，諱不避醫的道理應該是懂的，小弟只問一件事，哥嫂平時的房事還正常嗎？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臉色泛紅的點點頭。
關舟笑道，那就沒問題了，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樂觀點說六七成還是有的，但是有些附加條件，你們要考慮清楚。
一聽說有六七成的把握，葛雲漢又一把抓住關舟的手，嘴唇直哆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覃氏上前，扶住丈夫的胳膊，含著淚說道，叔叔只要能讓葛家子孫綿延，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葛雲漢也緩過勁兒來，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是！是！我們什麼都答應！
有你們這句話就好辦了了，我們這就去見老爺子，關舟反客為主，一馬當先帶著眾人出了廳門，剛一出來，就看到葛祥站在門側，估計是壓根兒就沒走，一直站在這裡偷聽，關舟抬腿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老大個人了，還是府里的管事，凈幹些聽牆根兒的齷齪事兒，不招人稀罕。
葛祥苦著臉，委屈的說道，公子您別見怪，我本來已經回去了，是老爺又把我打發了來，老爺的脾氣您也見識過了，我要是不聽吩咐，下晚兒就得捲鋪蓋走人，我也是什麼辦法……
一個聽吩咐的下人，也不好難為他，關舟擺擺手，前面帶路，去見你家老爺。
小桃今天算是過了癮了，各式糕點小吃、果脯蜜餞吃了滿滿一肚子，臨了葛老頭還吩咐打了包，讓她帶回去給爹娘我嘗嘗，關舟等人走過來的時候，一老一少聊的正熱鬧，不時傳來陣陣笑聲，看來老人家真的很喜歡孩子，非常非常喜歡。
見人們進來，葛長庚的臉板了起來，關舟明顯感覺身後的葛雲漢等人頓了一下，有些畏畏縮縮，老頭平時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如果壓迫感是有形的，現在一定是就像烏雲一樣布滿了屋頂。
聽你們聊的挺開心的，怎麼不聊了？關舟嬉皮笑臉的說道。
別說沒用的，你診看的如何？葛長庚看都不看自己的兒子兒媳，盯著關舟問道。
問題不大，您老把心放肚子，不過我有個條件需要提一下，與其與漢哥說，不如說給您老聽，畢竟您才是當家做主的，是吧？
當真有辦法？！葛老頭臉上的褶子瞬間綻開了，作勢要站起來，屁股都離了座，卻又坐了回去，還往椅子里又挪了挪，不過單看他緊握的雙手，就知道他也激動的不行了，只是在兒子兒媳面前還想端著架子，不想失態而已。
哼，你小子少在這兒敲碗邊兒，葛家自然是老夫做主，我倒是想把印把子讓出去一些，可人家見不得生人，接不了啊，你有什麼條件就提，老夫看看接不接得住，人老了，不中用了，就靠這幾兩骨頭硬撐了。
幾句話說得葛雲漢滿頭大汗，上前一步就要賠罪，關舟一伸胳膊，把他攔了下來，老爺子，漢哥已經答應接管酒樓了，這事兒您就甭拿出來說了。
葛老頭望向自己的兒子，葛雲漢卻一臉不解的看向關舟，關舟也不和他解釋，繼續對葛長庚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漢哥接管酒樓后，他和三位嫂嫂要都搬到酒樓去住，之後的這段時間，飲食起居全要聽我的安排，當然，我也會住進酒樓，我的開銷就由您老擔負了，如何？
小舟哥，你不回家了嗎？葛老頭還沒說話，小桃卻先急了，來了趟葛家，抱回去一大堆點心，卻把剛撿的哥哥丟了，太不划算了。
哦！對了，小桃也要住進酒樓，開銷也是您來擔負；還有葛祥，以後就跟著我了，跑個腿兒傳個話也方便，這樣您老也放心；還需要派人跑一趟寨子，和大果叔姚嬸說一聲，關舟拍著腦門補充道。
小桃立馬高興起來，給了關舟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都不是問題，不過你不先解釋解釋嗎，你小子這是什麼治病的路數，之前可從沒聽說過，更沒見過，怎麼倒像是混吃混喝的？葛老頭說著，臉上露出了些許微笑。他笑是覺得這個叫關舟的小子越發的有意思，讓人不自覺的想親近，而且在這小子面前想要生氣發火兒就想一拳打到棉花上，力氣都被卸掉了，根本火不起來，至於病能不能治好，他其實也不再奢求了，到了這個地步，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不用解釋，您等著看結果就好，您老要是沒意見，就讓漢哥他們回去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就搬過去。
好！就這麼定了！葛老頭一拍桌子說道，我讓人備車，吃過午飯你們就走吧。
關舟搖搖頭，我們去那邊吃，您老就自己吃吧，記得多喝點兒佛手菊花茶。
葛雲漢夫婦施禮退了出去，關舟和小桃也隨著要走，葛老頭站起身，問道，小子，你到底有幾成把握？關舟轉身，伸出一個手掌，收起中間的三個手指，朝葛老頭晃了晃，葛老頭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足足半盞茶的功夫，回過神的葛長庚哈哈大笑，笑得老淚縱橫……
門口候著的居然是兩輛牛車，這讓關舟很是不平衡，怎麼去接我的就是驢車，還是敞篷的那種，換作你家少爺少夫人了就改用健牛箱車了，瞧不起人啊。
葛家酒樓就在丘懷鎮的正街之上，很氣派的二層樓閣，一層是諸多散座，二層是包間，酒樓後面是一個大院，院中的一棟三層樓就是客房了。
關舟等人剛到酒樓大門，裡面便走出來兩個公子哥模樣的人，一個個頭不高，眉眼還算看得過去，另一個高一點兒，瘦的像只大馬猴，兩人一見葛雲漢，立馬迎了上來，哎呦，這不是葛家少爺嗎，可有些日子沒見了，怎麼，病治好了，這幾位是嫂夫人吧，看這身形不像有孕的啊，月份尚小嗎？矮子擠眉弄眼的說道，大馬猴也在一旁呵呵奸笑。
酒樓中客人不少，聽見吵吵聲，都轉頭看來，有些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葛雲漢氣的滿臉通紅，卻不知道怎麼答話，只是憤怒的看著兩人。
關舟拉過葛祥問道，這兩人是誰？葛祥小聲回道，矮的是縣太爺的公子，叫孫寶，高的是王家當鋪的少爺，叫王奔，都是鎮上最討人厭的紈絝，仗著家世無惡不作，卑鄙至極，說道後來，已是咬牙切齒，關舟略一沉思，又問，那兩人都已結婚生子嗎，大概幾歲，叫什麼名字？葛祥回道，有，那孫寶有個兒子，大概四五歲了，大名不知道，小名叫小寶；王奔也已婚配，尚無子嗣。
此時，覃氏已帶著兩個妹妹避開那兩人，去了後面客房，小桃跟在關舟身後沒有去，惡狠狠的瞪著那矮瘦子，葛雲漢仍杵在那接受惡言惡語的攻擊，邊上沒了女眷，孫寶王奔更沒了顧忌，話說的越發難聽了。
關舟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王奔的手，面現激動狀的說道，這位就是王公子吧，幸會幸會！聽聞公子才華出眾、文採風流，在下甚是仰慕，早有結識之心，卻苦於沒有機會，不過在下與公子也算有緣，之前雖沒能與公子謀面，卻在縣衙前見過公子家的少爺，那小寶少爺的長相像極了公子您，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他日長成，定也像公子一樣，成為人中龍鳳、風流才子。
孫寶和王奔被關舟一通搶白說得有點兒懵圈，站在那捋了半天思路，關舟藉機拉著葛雲漢就往客房走，把孫王兩人晾在了那裡。
這是誰啊，孫兄你認識嗎？孫寶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認識，你不認識嗎？他說仰慕你已久，還說見過你兒子……哎？你就有一個閨女，沒兒子啊……縣衙？小寶？他見著的是我兒子吧……額……不對啊，我兒子怎麼會像你呢？這個人吶，還真是糊塗……
王奔一腦門子冷汗，他比孫寶先反應了過來，明知道那人在挑撥離間，卻沒法兒明說，更不敢分辯，這種事兒絕不會越洗越白，只能是越抹越黑，趕緊找了個由頭岔開話題，拉著孫寶出了酒樓。
待兩人走遠，酒樓中的人突然哄堂大笑，有的人只聽了個滲漏，有的人坐的遠壓根兒不知道什麼事兒，便也都起身詢問左右鄰桌或是殿中小二，之後又是一通哄堂大笑，笑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一直傳到後面客房。
關舟聽到笑聲也是微微一笑，葛家少爺有隱疾的梗太老了，啃起來已經沒啥滋味，該給鎮上百姓的茶餘飯後添點兒新料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孫府小少爺長的像王家公子的事兒就會傳遍大街小巷，人們對這種桃色流言先天缺少免疫力，它會像流感病毒一樣迅速傳播，攔都攔不下，止也止不住，喝板藍根都不好使，到了那個時候，那倆人是不是真的相像已經不重要了，情節會越來越精彩，內容也會越來越豐富，絕對風靡一時，葛雲漢的事兒也就沒人再感興趣了。
關兄，你又笑什麼？葛雲漢問道。
我笑你丘懷鎮男一號的地位不保啊，不說這個了，咱趕緊上樓，我還要幫你們分配房間。
關舟把一間很大的天字型大小套房給了三個嫂子和小桃，裡外三間住四個人綽綽有餘，然後找了一個有兩個獨立房間的小套房和葛雲漢住了進去，等一切收拾停當，午時都快過了，關舟叫葛祥拿來紙筆，寫了一張菜單，開口吩咐道，今天午餐、晚餐的菜式就是這些了，你讓人去準備，還有，吃過飯你去街上買些時令水果，多買些，必須要新鮮。
葛祥接過菜單一看，上面除了一些鮮蔬炒菜，還有很多海味山珍，真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草里蹦的，什麼都有……葛祥不自覺的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心說這位爺不會真是來這兒混吃混喝的吧，就這些飯菜，普通人家攢一年的錢也吃不起一頓，他還真敢點啊……
怎麼？怕我把你家老爺吃窮了？
沒有！沒有！只是少爺少奶奶之前都是一直吃素的……
咱倆誰說了算？
額……當然是關公子您說了算……
那還不快去！哪兒那麼多話！關舟抬腳欲踢，葛祥竄后兩步，一溜煙兒的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