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鳩與鵲

孟嫻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再有十幾分鐘，孟市長夫婦兩人就要回來了。

時間倒是算得准，如果她這個時候出去跟孟穎爭吵，肯定會被下班后的孟市長夫婦倆看到。到時候不管是什麼原因，吃虧的一定是她。

孟穎分明是要故意引得她主動撕破臉，為此寧願冒著原形畢露的風險。而孟嫻當然不會蠢到就這麼上當，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利用一把。

她朝客廳看了一眼，只見孟穎這時候已經去擺弄花茶了。

孟嫻沒有再去管那被冷落的小被子，而是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悄悄退出了陽台轉身進了書房。

陰謀雖然可怕，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你完全可以選擇不踏入。而陽謀則不一樣，即使你知道那是一個陷阱，卻仍然避無可避。

所以，要使陰謀，就得讓對方毫無察覺，要用陽謀，就得讓對方笑著進入。

既然一開始打定主意要走「委曲求全」的路，孟嫻當然也不會半途而廢。

孟市長夫婦下班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在客廳里泡茶的孟穎，心裡非常滿意。

「嫻嫻呢？」孟夫人一邊換鞋一邊問。

往常這個時候，孟嫻總是會在門口迎接著，今天換成了親生女兒，他們當然更加高興，但還是感覺會有點兒奇怪。

「妹妹她......她可能去陽台收衣服了。」

「收什麼衣服要這麼久，」孟夫人隨口提了一句，「不過這天氣倒是越來越冷了，嫻嫻那一床被子不知道夠不夠蓋。」

王嬸兒剛好端著兩碟菜從廚房走出來，見到兩人說：「正好，洗手準備吃飯吧。丫頭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讓她收個被子收這麼久。」

孟市長長抬頭看了一眼：「在書房呢，可能還在寫作業吧。」

「可是妹妹的書包還在那裡呀，」孟穎指了指玄關桌子上的書包，「妹妹今天剛剛回家不久，而且，還是被一輛豪車送回來的呢。」

「要下雨了，我先去收被子。」孟市長轉頭看了孟夫人一眼，也向陽台走去。

孟嫻一邊在網上搜題目，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聽見鞋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她知道孟市長已經走近了，於是調整好情緒，期待著接下來的表演。

孟市長走上陽台，一眼看到了那團被丟在角落裡的被子。

因為孟嫻搬房間是他過去幫忙的，所以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很明顯那是她的被子無疑。

思緒極快的他，很快想通了整個事情的關鍵，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同時伴隨著自己的慚愧和後悔。

「嫻嫻，我們聊聊。」孟市長推開門轉身走入書房。

孟嫻轉過身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看向他，只是那雙黑色的大眼睛里早已沒有了原先的濡慕之情。

「嫻嫻......」孟市長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爸爸！別說。」孟嫻先一步打斷他的話。

「我......」

「爸爸如果要趕我走的話。」孟嫻一雙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如果我非要離開，請......容我十八歲之後，好嗎？」

說完這句話，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溢出來順著臉頰滑落下，跌落在椅子的扶手上，「啪嗒」一聲，十分清脆。

面對此情此景，一向能言善辯的他竟然不知道從何開口。

一滴淚水讓隱藏了多日的假象被揭開，露出那親情掩飾之下的不和。

孟穎已經表現得很明顯，她對孟嫻一點都不喜歡，甚至一點都不能容忍。

一個是失散多年的親女兒，一個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雖然是養女，但她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

孟嫻只是滴落了那一滴眼淚而已，隨後馬上擦乾淚水，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擠出一個笑臉說：「爸爸辛苦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孟市長感覺自己一番話被堵在嘴邊，卻只能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

今天的晚餐又是十分的沉默，雖然孟穎一直在努力找話題，甚至還有意無意的提起送孟嫻回家的那輛豪車，各種言語挑撥。

但孟嫻甚至連解釋都不屑解釋，只悶著頭吃飯，孟夫婦兩人的興緻也不是很高，連一句過問都沒有。

孟穎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但實際上這個家裡沒有一個蠢人。

孟夫人本來就和孟市長心有靈犀，再加上兩人曾經密談過，今天再看丈夫這個臉色，就知道一定是他們的女兒又做了什麼。

等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孟市長突然抬頭問：「你今晚要怎麼辦？」

「住酒店。」

孟嫻的回答驚得孟夫人一下子抬起頭來，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她，兩人的表情都像在壓抑著什麼。

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里，孟市長卻點了點頭說：「好，早點吃完飯我送你。」

「嗯。」

孟嫻把臉埋進碗里，但是孟夫人還是看見了她那雙淚汪汪的眼睛。

或許做文字工作的女人總是那麼的敏感，而又感性，孟夫人發現自從孟穎回家之後，整個家裡的格局好像都變了一樣。可是偏偏，那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這天的晚飯，孟嫻沒有幫著做飯，也沒有幫著收拾廚具。吃完飯之後就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背著書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孟市長送她出門。

窗外已經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格外的寒冷。

孟市長開著自己的小汽車，把導航定位在距離南城市一中最近的一個大賓館。

「會不會太貴？」孟嫻看到地址后問。

「安全一些。」孟市長回答。

接下來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怎麼說話，任由著冷冷的冰雨拍打在車窗上。

等車開到那家大賓館的樓下，孟嫻才忽然開口說：「等我被趕出去，爸爸也幫我找房子吧。」

孟市長正準備停車的手頓了一下：「我不會趕你，你永遠是我的女兒。」

「爸爸，」孟嫻把臉轉向窗外，「我不希望你們為難，尤其是為了我。這段時間在學校我聽到了各種觀點的評論，有些話其實說的挺有道理......」

「嫻嫻，你不要想太多，」孟市長似乎不願意她繼續說下去，「可能你姐姐她，只是一時想不開。」

「嗯，我知道。」

孟嫻拿出自己的小雨傘，撐開傘，一個人走到風雨中。

「爸爸就不要下車了，外面挺冷的，如果被一些不良媒體拍到，不知道要怎樣編造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