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鳩與鵲

孟夫人有著知識分子獨有的自尊和清高，儘管心裡不舒坦，但是明面上還是不會讓人看出來的。

只是打量著孟嫻的這身衣服，她就不由得就想起這個女兒還在家的樣子。那個時候一家人溫馨快樂，也沒有那麼多的不自在。

嫻嫻過得是什麼日子她也多少聽說了，一年沒買過什麼新衣服，長期不是穿校服就是以前她給買的舊衣服。有人還見過她在餐廳做服務員，端盤子擦桌子。一想到這些她內內心就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現在雖然說認回了親生女兒，了解了這麼多年的慚愧，但又傷害了另一個女兒。

今天是孟穎高考，她和丈夫都前來送考了，孟夫人想，明年嫻嫻高考的時候，誰來給她送考？

「嫻嫻，最近生活費還夠嗎？」孟市長忽然問。

「夠的，爸爸不用擔心，」孟嫻露出一個微笑，「我有獎學金呢。」

孟市長何嘗不知道這「獎學金」其實是幾位老師自掏腰包的鼓勵罷了，南城市一中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形式的獎學金。

他還知道，最近孟嫻報名參加了生物學競賽，就是為了拿到那筆獎金。

太陽越爬越高，孟嫻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哪怕是撐了一把遮陽傘，一張白皙的小臉還是已經被熱得泛了紅。孟夫人見到之後，趕緊催她回去休息。

孟嫻今天露面也不過是為了走個過場，所以也沒有堅持等下去，省得裡面考試那位出來后再說是自己影響到她的心情，於是接過喝得乾乾淨淨的保溫桶就離開了。校門口這一幕也被一些知情者看在眼裡，為孟家傳聞增添了新的材料。

孟穎的成績一向都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所以孟嫻也不覺得對方能在高考中一鳴驚人。算上吧背景的附加分，能得個「學霸」的稱號還是可以的。

事實也是這樣，不久之後高考成績出爐，六百多分的市長千金造了一把學霸人設，念了個不錯的本科，這下子終於如願以償，風光無限。高考結束后，孟穎也秉持著「上等人」的風格，帶著保鏢若干，攜二三好友出遊，去領略祖國大好河山，放鬆心情。

孟市'長夫婦二人知道勸阻無用，只好在安保上多打招呼。

趁著孟穎去畢業旅行，孟夫人打電話約著孟嫻吃過幾次飯，席間還拿孟穎的照片給她看。

孟嫻一邊讚歎風景的美好，一邊感嘆：「看姐姐的照片，就和我自己去了一樣。」

扎心的話誰不會說。

原主從小就被仔仔細細地「保護」著，別說旅行，就連出個遠門的時候都很少。孟嫻倒不是眼熱孟穎什麼，而是覺得孟夫人這樣的舉動對於養女來說有些殘忍了。或許她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單純的分享，但正是這種沒有惡意的傷害，才更加讓人傷心。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顧忌過養女的感受。

感情的事不好分辨，弄不好就有點聖母白蓮花的感覺。更何況現在孟嫻已經遷出孟家，和孟夫人之間更加沒有什麼責任和義務的關係。

所以孟嫻也沒有明說什麼，以無意對無意。

大部分時間，還是要刷好感的。

曾經的母女兩人湊在一起不見尷尬，反而還是有著說不完的話題。她們從網上的文章聊到新時代文學，從報紙媒體聊到八股取士，從新聞標題聊到遣詞造句、聊到揮毫潑墨、聊到古書典籍、聊到才子佳人、聊到宋玉景差......

直到咖啡店的服務生前來催促，孟夫人才反應過來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聊了這麼久。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能夠和一個人如此的志同道合。這個時候再看孟嫻，已經跳脫了養母與養女的關係，宛如一位相交多年的友人一樣合契。

「真是沒想到啊嫻嫻，今天真是暢快，」出了咖啡館，孟夫人的表情仍舊興奮，還帶著點意猶未盡，「太久沒有這麼合拍的感覺了。」

孟嫻靦腆地笑了笑：「大概是因為以前在家的時候和媽媽看的同一種書吧，想法會受到一些影響。」

「不不不，」孟夫人連連擺手，「這不一樣。」

孟嫻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孟夫人一直回到家中，心情還是興奮的，看得孟市長連連好奇，打趣問她是不是撿了錢了。

「哪裡是撿了錢，明明是丟了錢。」

「丟錢？」孟市長不解。

「是啊，」孟夫人的笑容淡了許多，和丈夫講了自己今天和孟嫻的會面，「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就像是另一個自己。不，也不能這麼說。」

孟夫人蹙眉想了想。

「我提出的每一個話題她都能夠接得上，而且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們的觀點雖然在某些地方有點差異，但又都信服對方的觀點。我們就像是認識了許多許多年的好友，好到親如一人，像看過同一本書，聽過同一個故事，遇到過同一個人，古文里講的高山流水也不過如此了。」

「聽起來讓人很羨慕呀。」孟市長笑著說。

「是啊，」孟夫人點頭，「我相信如果我們不是母女，也會是忘年交。」

「這兩個不衝突的。」他本身對養女有些愧疚，因此也希望能夠從某些方面彌補。

孟夫人點頭贊同，自家因為身份特殊，其實已經很少有知心朋友了。常言道，人生難得二三知己，而孟嫻幾乎是她近年來的唯一知己了。

這麼想著，孟夫人也暫時忘記了因為孟穎的態度而產生的那些顧慮，心裡對孟嫻也更加親近了一些。

......

利用這個暑假，孟嫻把任務的進度又往前推了一大步。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某些做法就很符合網上說的那個「心機婊」的，而且是綠茶加白切黑的那種。可是，她也確實沒有做出過任何害人的事情，也沒欺騙過誰的感情。

「心機」一點是必然的，不然結局也比原主好不到哪去。

她關注著孟穎的動態，只見對方一邊遊玩一邊P圖曬照，往著網紅之路靠攏，心裡也有些感嘆。如同孟穎這樣心高氣傲又有表現欲的女孩，在得知了「網紅」平台之後，很少會有不心動的。

既然這樣……

孟嫻播出一個號碼：「幫我捧一個人吧。」

「了解。」對方默契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