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有酒當醉
顧掬塵點頭,便也放心下來。一路上道路兩側皆是人頭攢動。百姓見巋然出行的龍輦,見端然而坐的皇帝威嚴,皆跪伏於地,口呼萬歲。
步拂花全程含笑,安然受萬民朝拜。
坐於車中的顧掬塵卻只覺渾身的不自在。過朱雀街,玄武街。一樣有羽林衛守護,有萬民跪拜。六識靈敏的顧掬塵除了那些高呼萬歲之聲,還聽到其他不同的聲音。待龍輦離得稍遠些后。有些嘴快之人忍不住低語起來。
「陛下好生威嚴。……」
「今天聖上到龍淵寺祈福敬天怕是因為今年的災情吧。」
「啊。你們有沒有注意龍輦上有位娘娘……」
「確實有位娘娘。雖然也生得美,可還是比陛下差得遠了。哎……」
「低聲些,不想活了。聽說陛下最厭被人說生得美。」
「是,陛下威武,娘娘生得美。只是這位娘娘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家裡的閨女?」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位娘娘有些面善啊。……想起來,這位娘娘與京里那位顧大人生得一般。」
「哦,是顧家的。這個倒不是什麼秘密。京里那位顧少卿原是有個龍鳳雙生的妹妹的。這位顧少卿的妹妹對婦人之病極其精通。我家老祖宗還請這位姑娘看過一兩回病,那醫術確實了得。……只是沒想到這位姑娘如此福氣,居然得了陛下的眼進了宮當了娘娘。……」
顧掬塵越聽越皺眉。正要尋個由頭跳下車去。耳邊卻聽鐘聲陣陣鳴響,抬頭望去,原來竟是龍淵寺到了。
龍淵寺建於懸空山巔。掩在山巔之上,其寺用青崗岩建成。黑虎青牆,屹立於山,其勢若飛龍在天,十分宏大威嚴。龍淵寺乃是大齊皇家寺院,常年香火不斷。即使位於山下,亦然有檀香縈繞。登龍淵寺需先登九百九十九屋石階。
龍輦停下,顧掬塵就待跳下去。卻不想早有待者放下踏馬凳。顧掬塵很是淑女的下了馬。全程她的手皆被步拂花牽著,她也沒太注意。
忽有四名待女從錦盒中拿出一華美披帛就系在她的身上。顧掬塵再次皺眉,正要轉身揮退這幾個待女。身側了空大師一聲阿彌陀佛響在她的耳畔。
她耳邊轟轟,腦子翁翁,思緒有些停滯。她茫然的停了轉身的動作。那四名待女輕抬顧掬塵身後的百丈錦帛,肅然而行。
那披帛有百鳳騰雲,有龍鳳呈祥,有真龍伏鳳。顧掬塵不知道,她身上披著的這件金絲七彩百鳳祥雲披帛意味著什麼。
她拾步登梯,耳邊了空大師佛號一直跟隨。她心境澄明。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石階兩旁有百官迎駕,,有千佛侍立。誦經聲響徹悠悠大寺。身後跟隨著大量的百姓,他們雙手舉著佛香,跪行石階上。香煙繚繞,佛鐘轟鳴。
顧掬塵終於看到了龍淵寺前的那棵巨大的菩提樹。菩提樹挺拔蒼翠,立於這寂寂山峰不知多少歲月。
不知什麼時候,了空大師登上了法壇。而她更不知道她被步拂花牽著也站在法壇上。
法壇上有九層蓮花燈台。了空大師點燃香油,點亮燈盞。燈火燃亮之時,猛然攛高,台下百官萬民齊賀萬歲。三跪九叩,五體投地。台下千般莆團端坐安坐千名佛陀齊誦經文。
顧掬塵有些茫然看著台下,台下的百官她皆識得,她在台下萬民中居然看到了她的父母。怎麼可能?怎麼回事?
有誥命夫人,有百官子女。她瞪大了眼睛,有心思索這倒底是怎麼回事。然而台上了空大師的誦佛聲怎是恰如其份的擾亂她的心神。
她茫然隨著步拂花的動作而動作。
燃香,禱告,跪天。忽然法壇有白雲騰空,有百鳥齊鳴,有鶴舞九天。一時法壇下口呼萬歲聖明聲間大起。有人驚呼,但見一仙鶴口街一卷黃冊奉於了空大師身前。
了空大師向騰雲而去的仙鶴點頭,他捻佛珠,點凈水,手掐訣將凈水彈於步拂花與顧掬塵發頂。他手捻佛珠,卷開黃卷,聲音宏亮,「敬天奉運,得聖天子惠,大齊福澤。今昭明天子承天應運,憂思國計,振朔朝綱,有聖人相。敬天祈告聖天子,天地洪荒,乾坤陰陽,今有顧氏女,溫婉淑德,嫻雅端莊。宜建長秋,以奉宗廟。母儀於家邦,芳流千古。……阿彌駝佛……我佛慈悲……」
了空大師將手中卷冊向空中拋去。眾人驚呼,不知了空大師此舉何為。忽見從虛空中有一金冊一金印落於他的手中。
了空大師哈哈大笑,「聖天子神功聖德,垂法至今,現聖靈不昧,萬世歸法,顯聖於法,天賜金冊。合該顧氏持掌家邦,母儀天下。我佛慈悲,娘娘千安……」台下百官齊跪,萬民伏體。口稱陛下萬歲,娘娘千歲。
從了空大師接過金冊與金印之時,顧掬塵氣得都有些發抖了。
她明白了,她被人賣了。這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她有心將金印摔在地上,但她看到了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師傅賴公。她有些被氣笑了,這是連後路都找好了。知道她會生氣,所以連大夫都能她備好了。
她看向立於身側的步拂花,只想手中金冊與金印摔在他那張含笑的俊臉上。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她知道台下跪著的除了百官,除了萬民,還有她的父母。她不能動。
她安靜的配合完成了接下來的封后流程。
不知何時暮色已至,天上有無數焰火綻開,地上有花燈次替亮起,若繁星垂落。魚龍起舞,香車流轉。
昭明帝立后,普天同慶。
是夜,皇宮正清大殿。有三人盤坐於大殿中央,全殿無他人。
顧掬塵早就解開了那百丈鳳帛。身上的金步搖也只留下一根簪發,身上不知撤掉了幾層羅裙。她神情淡淡,坐於桌旁,似笑非笑看向對面兩位老人家。
「大師啊,大師,你說,你這是改行了吧?不做和尚你改做月老啊。」
了空大師嘿嘿陪笑,端起酒杯,「丫頭啊。我老人家也不容易。這事可不是我要做的,都是昭明那小子攛掇的。你知道他是皇上,我一個糟老頭子,我這是胳膊扭不過的大腿。你說是不是。來喝酒喝酒。別生氣。氣多了傷身……」
顧掬塵額角輕筋不斷跳動。聞著了空倒出來的酒好象還不錯,酒香撲鼻,她自然而然的端起一杯,抬頭就將一杯酒飲盡。
她冷笑道:「你,被逼的。啊呸!我信你個鬼……」
賴公誕著一張臉,舉動告發了空,「丫頭,什麼被騙啊。這都是他出的主意。只有我是被逼的。我那些個養老院,其間的糟老頭是真不少,可不敢惹了陛下。」
顧掬塵冷笑,「是是是,你們都不惹陛下,所以就把我給賣了。好好好。你們倆等著。我去找的大師兄。……我讓大師兄給你們整個套餐。我讓你們賣我,我讓你們……」說完她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
對面兩老聽到她說要找毒醫要套餐,都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丫頭啊。我說你氣個什麼勁。再說這事的主謀是昭明那小子。你該去找正主。」
顧掬塵連喝了幾杯。眼皮有些沉重。她怎麼不想找那個正主啦?剛才待得她走下法壇,想找那正主算帳之時,他已被百官包圍。當著百官萬民面,她只得忍。
想著只能先到皇宮裡等著。可是根本就不見人影。倒是見著兩位參和其中的長輩。看著兩位樂呵呵的老人家,她氣得一頓口不擇言的亂罵。可是除了罵上幾句,她也不知還能做什麼。打又不能打,哎……
她也只能拿酒撒氣了。人生有酒須當醉。顧掬塵眯著雙眼,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杯中酒。終於咚的一聲,她不勝酒力,睡了過去。
她剛睡過去,剛才還似空無一人的大殿立時就有人過來。有幾個宮女抬著一頂軟轎便將她抬出了大殿。已酣然睡去的顧掬塵自是無知無覺。她口中喃喃,還在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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