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插枊

第247章 插枊

三人沐著春光,吃著燒餅,悠悠然走得快活。

顧掬塵正看到那布莊里新進的白綾棉布似乎質地不錯,想著買上一些給昭明做上幾套中衣。她邁步進去,就覺得肩膀一沉,一個渾厚宏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咦,小七,你怎麼在這?」

顧掬塵轉頭,肩頭就被一個高壯的漢子摟住,她看清來人,正是關鯀。她驚喜,「六哥,你什麼時候回京了。去年冬里,你還在小艷峰駐兵的嗎?」

長憶看著勾肩搭背的兩人,眼皮直跳。心想主子真是好膽,不知待會被陛下知道是何結局?她眼神放光,竟頗是期待。

「我已過了戍值期,自然回京了。如今我得了三月的閑,正要去『梳妝樓』耍子,小七正好與我一起。走走走,咱們兄弟倆好久不見,定要喝個不醉不休。」他說著不由分說拖著她就走。

長憶大急,「公子,去不得。」

關鯀扭頭看著長憶哈哈大笑,拍了拍顧掬塵,「七弟,你這丫頭管得忒寬。莫不是你床上鎮不住她。這可不行,兄弟。如今你正妻未過門,可不能對個通房丫頭寵幸太過。」

顧掬塵尷笑,點頭表示受教。關鯀瞟見顧掬塵還拿著張咬掉半邊的餅頭,搶過來就往嘴裡塞,「兄弟我正好沒吃飯,先墊上點。到樓里再吃。」

顧掬塵目瞪口呆,「六哥,按說你這成親未久,怎麼嫂夫人對你如此不盡心,瞅你這情況,倒象是吃不飽的饑民似的。」她上上下下看了他良久,「六哥,你可是清減了不少啊。」

關鯀一臉憤憤,「那該死的婆娘,俺早晚休了她。」

顧掬塵眼睛一亮,關切道:「這又是何故?」

關鯀不以為然,「原想著她好歹是個大家閨秀,卻原來如此不識大體,是個妒婦。昨夜裡不就是喝多了,不小心睡了她的丫鬟罷了。小七,你說,這點子小事有什麼打緊。哪成想,她便跟我大鬧起來。……哎,不成想,家裡老祖宗也跟我過不去。……昨夜裡就將我糾進了祠堂里。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哪裡有工夫吃東西……」

顧掬塵眨了眨眼,沒什麼打緊嗎?丫的這小子就是典型的渣男啊。看著他將自己半個燒餅吃了精光。顧掬塵有些心疼那半個燒餅,實在是決得這樣的渣男本就活該多餓些時辰。

關鯀渾然不覺,吃完了嘴裡的,又攤手向顧掬塵要,「還有沒有?」

顧掬塵含笑點頭,「有啊。」她朝那胖大嬸指了指,「那裡有很多。」

關鯀正待要走向那胖大嬸,卻突然頓住。

他忽爾身形后掠,腳尖踩地,洒然後撤。顧掬塵抬頭,見臨街酒樓笑盈盈探出來幾張俏臉。

其中一人手捧菱花鏡,勾著一雙媚眼,嬌笑道:「好個俊俏的後生。適才姐妹們聽得你們欲去那新開的『梳妝樓』,如何捨近求遠。奴家這『女兒閣』里的姑娘亦是天生百媚嬌,保准讓兩位過得恰似活神仙游瓊霄的喲……」

關鯀見了,一時痴得成了獃頭鵝,魂失魄迷。顧掬塵頗是有些恨鐵不成鋼,拍了拍關鯀的腦袋,「六哥啊。你竟我過嫂夫人是個醋罈子。如今你就算要進去,怕是不能這樣光明正大,還需掩著些……否則回俯,你又要受苦了。」

聽顧掬塵提醒,關鯀乍然回神,激淩淩打了個寒顫,「走走走。七弟說得是。咱們還是去『梳妝樓』聽曲耍子。那裡倒底隱蔽些。」說完攬著顧掬塵就走。

長憶還欲再勸,想起一事,忙大喊道:「公子,你身上沒銀子,那裡如何去得?」

顧掬塵微愣,關鯀也愣住了。看向顧掬塵,顧掬塵也看向他,見他這份神情,有些遲疑,「難道你也沒帶銀錢?」

關鯀撓頭,面帶憤怒,「那該死的婆娘將我身上的銀錢全颳了去。就連玉佩也給扯了去。如今連去當鋪拾掇點銀錢也不得了……不對呀,七弟,你向來銀子闊綽的啊。難道如今也有人管你了?」

顧掬塵搖搖頭,正要解釋。卻聽得頭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原來是關鯀嗓門不小,所言全被樓上幾位妓子聽了去。

那菱花鏡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原來是兩個軟腳怕夫人的。無防,看這位公子實在俊俏,姐妹們無需銀子,也可好好待候兩位爺的喲。……來呀,過來呀……」

幾位女子齊聲嬌語,「快來呀……」

顧掬塵見關鯀真要往這樓里跑,頗是無語,「六哥,這裡去不得。」

關鯀詫異,「如何去不得?」

「你看這幾位姑娘雖是美麗,卻膚白高鼻,眼深發黃,正是外番女子形貌。聽說外番女皆有股狐騷味。又聽說這狐味一旦惹上,非得三天三夜才會銷了。你這樣不是給了嫂夫人由頭?」

關鯀還沒說什麼。只聽得噼哩啪啦,從樓上扔下一片亂物,有花鏡,繡鞋,帕子亂亂朝他們砸來,更夾著脆生生一片謾罵,「好個不要臉的後生,誰個有狐騷味?討打。姐妹們砸他們。」

「呸,好個混人。揍死他們。」

「胡說八道。誰個身上有狐騷味?」

「好勒。砸些這個混說的。哎喲,怎麼沒砸中?再來……」

「自個一身混騷味,好意思說奴家……」

一時只見紛紛如雨墜地的雜物,有胭脂盒,花碟,酒盞,竟然還有肚兜……也不知那個不知羞的,竟從身上將肚兜扯了下來……,亂糟糟街下行人紛紛起鬨。仰臉接這些小物件。這些小件,可都是精工細琢的。但凡接著一件都是銀錢。

顧掬塵被這些潑辣妓子唬了一跳。好在她反應夠快,身形後撤稍停,復爾又進,身形逍遙,袍袖翻飛。似丹青妙手潑墨,又若蝶在花叢起舞。那些雜物竟沒有一個砸中她。

她轉頭看向關鯀,卻見他不躲不閃,居然還站在那裡攤著雙手,跳著腳向著那方紅肚兜撲了過去。

顧掬塵以袖遮面,有心說不一句我不認識這丫的。側眸間,見長憶也沖向那片雜物雨里,只見她縱躍而起,素手一張,便接住一隻玉茶盞,一臉得意。

見顧掬塵看來,她還邀功似的將這茶盞拿來給她看,「公子,這只是上好的青玉盞,能值差不多十兩銀子呢?還是公子主意多,這銀子竟能從天上掉下來,端的高明。婢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顧掬塵大汗。

轉眼見夢覺捧來一隻繡鞋向她走來,還舉給她看,「公子,這繡鞋也不錯。只是婢子只拾得一隻。公子可要婢子將另一隻奪來?」

夢覺舉著那隻綉戲水鴛鴦的繡鞋湊近顧掬塵。那繡鞋雖美,但鞋裡那股濃香里裹著臭的怪味讓顧掬塵好險沒吐出來。她袍袖一拂,拂掉這怪味,「扔掉,扔掉。走走走。」

夢覺委屈,「幹什麼長憶的就要得,我的繡鞋就要扔掉?」

長憶哈哈哈大笑,「你那隻破鞋如何去當鋪換銀子?難道那個扒皮的曹掌柜會收你這一隻鞋?哈哈哈,我這個就不一樣了,掌柜定然是會收的……」

夢覺苦著臉點頭,不服嘟噥,「那我將另一隻奪來就是呀……」。看長憶瞪她,只得將手中的繡鞋隨手拋掉,「扔掉就扔掉。長憶姐姐,十兩銀子能買百來個燒餅了吧?你定要勻我幾個,我還沒吃飽……」

快步而行的顧掬塵聽得身後關鯀叫她停下的聲音。只是她懶得理他。然關鯀倒底身高腿長,片刻就將她追上。

顧掬塵轉身看向關鯀,卻見關鯀雖然還是一臉的憨笑,可眼底卻沒有笑意,反而透著股凝重。她與關鯀多年相識,看他這樣一副神情,知道有事。揮手叫來夢覺趕馬車,兩人皆上了車。長憶見這公子收了嘻笑,知道不是混鬧的時候,很自覺的與夢覺共坐前頭車轅上去了。

「你看。」關鯀展開剛才抓著的那方肚兜。顧掬塵湊近,見那紅色肚兜內那朵白牡丹,那牡丹綉工精細,詡詡如生。

「綉工不錯。」

關鯀瞪眼,「小七,細看。」

顧掬塵詫異,拿過紅色肚兜,有美人香暗度,她眯著眼睛細看。只見那白牡丹花心繡的是黃蕊。而那黃蕊中有淡青色的絲線。那絲線彎彎折折,竟奇妙的呈現出幾個字來。

「救救我弟弟。」

另外白牡丹內那些淡綠色的脈胳細看竟是一幅京郊外的地圖。這地圖所指方明是長歌坊的一處茶莊。這莊子景佳地幽,向來是京里世子文人一個樂意的去處。

顧掬塵喟嘆,「人間真是卧虎藏龍。這姑娘的心思倒是靈透,這綉工她實是巧奪天工。嗯,對了,你看清是樓上哪位姑娘扔下來的……」

關鯀撓頭,「那樓上的幾個姑娘,實不知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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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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