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無人護她
時嵬繼續道,「陛下明知我是時嵬,怎麼不殺我了呢?當日不是縱著簡渠公主對我橫劍相對,想要取了我性命不是?」
陛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簡渠從季伏微身邊走出,「你放肆!」
時嵬高聲笑道,「哪怕我是你腳下微不足道的螻蟻,我也該放肆一回了不是嗎?你在修文館重傷我,還派人殺我,逼我離開良渚,百般羞辱我,這一切,都和你無關嗎?」
「你!住口!」她被戳中要害。
時嵬眸子浸著毒液,「你是王朝帝女,而我卻是一個被眾人摒棄的丫頭,你開心時可像林中鳥快活大笑,不開心時,萬民都要伏在你腳下恐懼地注視你,你生在雲端,已經得到了一切,和你的父王母后一樣,你們都已經得到一切了,不是嗎?!」她大聲質問他們,「那為何,還要這樣對待我,我到底從你們手中搶走了什麼?你們要這樣折磨我?」
陛下震怒,「把這個口出狂言的女子拉出去!」
「為何不敢聽我說完,是我把陛下的心思都戳穿了,還是我把在座諸位的心思都戳穿了?」
陛下道,「再不住口,孤便不再顧及你是嘉虞王府的人……」
「陛下要殺了我?」
「你今日在聖前大膽,要了你這條命,有何不可?」陛下說。
「那我要多謝陛下。」
須臾抬頭笑道,「我早就身處地獄,陛下不是早殺了我一次嗎?」
「孤何時?」
「我說錯了,陛下殺了我許多次,皇後娘娘也是,殺了我無數次,還把我的心也丟擲在泥潭中,不得翻身。」
今日還邀了幾位皇家的內臣,雨師家的和宇文家的也來了兩三位。
只有郡公帶著夫人姍姍來遲,雨師夫人跟著宮人從后入內,郡公牽住她,讓她今日不要再往皇後面前坐,直到了內室,才察覺這詭異的氣氛。
雨師夫人推開郡公,望著那個瘦削的身影。
「夫人,今日不很正常,我們還是……」
「噓,閉嘴!」
雨師括默默站在她身邊,以免出什麼岔子。
待看見那女子竟然是她,心中一驚,「夫人,我們今日還是走吧。」
「蘇姑娘也在,是不是鬧了什麼誤會,怎麼這般生氣,她的臉也腫了,你看是不是?」
雨師括細細查看,果真如此,卻一言不發,只一聲嘆息從唇齒滑出。
時嵬忽然覺得這也很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從此後也不必受任何拘束,最好,他可以賜死她。
想到這裡,她露出了真心的笑,那笑意中帶著絕望。
「這是皇家秘聞是嗎?」
陛下從皇位上站起,沒等他開口,簡渠已經衝過來再給了她一個巴掌,這一次卻被時嵬握住手。
「看來公主也是知道的。」
簡渠漲紅了臉。
「天子面前,豈敢胡言!」
時嵬點了點頭,「我是不是胡言,你看我的容貌,是不是胡言?」
雨師夫人聽罷,看了看夫君,「蘇姑娘,長得和你很像,怨不得我會覺得她像我們的孩子。」
雨師括拉著她的手,「我們現在就走。」
「不……看看蘇姑娘到底想說什麼。」她覺得,她受了很大的委屈。
時嵬轉過臉,對所有人說,「我確實不是時嵬。」
「我是……」
「殺了她!」陛下直道。
太后已經到了,「還沒有鬧夠!」
時嵬走到了太後面前,「我也是皇后的孩子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像是徹底失去了理智,對著眾人喊道,「我是皇后的孩子,可我卻不是陛下的孩子,可陛下,天下萬民不都是你的孩子嗎?你為何獨獨容不下我?」
滿座無言,陛下和皇后一樣,靜悄悄坐下了。
時嵬不停,「我是野種。」
「是不能見天的孩子。」
「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應該存在。」
「我生來就是一個錯誤,我是高高在上的那些皇家貴人的恥辱。」
雨師溫雪也沒有憤怒,心中不住抽疼,臉上還笑著,「夫君,那是你的孩子?」
「不是。」雨師括否認。
「皇后曾經和我說過,她為你生下過一個孩子,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她像在看熱鬧。
「不是。」他搖頭。
「那丫頭,也太可憐了,聽她這樣說,你一點都不心疼她嗎?」
「她和我無關,和我們無關。」雨師括堅決。
「都沒有人護著她……」雨師溫雪低聲道。
只有簡渠,奪過侍衛的長劍。
場面一時間混亂。
一如多年前,她直刺時嵬,毫不手軟,時嵬卻不再是從前的時嵬。
太后急了,「攔住公主。」
無論如何,這都是雨師家的孩子,是她的親孫女,就算是她親爹雨師括不護著,她也得護著。
時嵬一招奪過公主的劍,瞬間刺穿她的手臂。
拔出劍道,「這是你欠我的。」
簡渠疼得冒冷汗,季伏微沖了出來握住了時嵬的劍,「不要。」
時嵬停下,笑眼帶淚,「你剛才為什麼沒有這樣護住我?」
季伏微緩緩道,「蘇姑娘,還請保重。」
蘇姑娘,蘇姑娘,蘇姑娘,蘇姑娘,蘇姑娘,蘇姑娘……他竟然喚她蘇姑娘。
時嵬也恍惚了,是不是蘇芷寧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是時嵬,其實,她是蘇芷寧。
時嵬到底是誰,蘇芷寧又是誰?
一隻箭自時嵬身後射來,刺中了她的肩膀,她跪倒在地上。
雨師溫雪抬頭笑了,這些年過去,宇文訣果然是變了,他再也不是她少年時候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兒郎了。
他已經成了皇帝,手握弓箭,可隨意置人死地的皇帝。
陛下一箭射中了時嵬,竟也無人敢上前查看。季伏微的手還是緊緊握著劍鋒,鮮血直流,像是察覺不到疼痛。
「你的女兒中箭了。」雨師溫雪提醒夫君道。
雨師括說不出話。
「不過,有太后在,他也不敢殺她,鬧成這樣,太后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會保住她的命,畢竟那是她的親骨肉,比簡渠還親。」雨師溫雪還在說風涼話。
瞥見時嵬那失血的臉色,又於心不忍,走上前給太后施禮道,「溫雪給太后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