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烏雞栗子
「好姐姐，太皇太后都沒有說要栗子，你幹嘛把栗子都拿出來！」
我笑道，「誰說她不想吃栗子，她老人家要什麼，我一眼就看得出，那日她旁敲側擊，就是想讓我給她蒸栗子吃，可栗子吃多肚子脹氣，太皇太後上了年歲，不能幹吃炒栗子或者蒸栗子。」
「那姐姐要做什麼？」
我想了一下，把栗子數了一數，總共挑出了三十個下鍋后完好無損的，「瓊妃送給貴妃娘娘的那些烏雞，還養著呢？」
瓊妃是伯慮州公的女兒，兩三年前東胡雨師一族聯合伯慮百里一族叛亂，先皇宇文氏大怒。
傳聞說，是東胡的郡公夫人挑起了國都南魏和東胡小國的戰火，只是這其中緣由，我卻是不曉得。
后陛下繼位，伯慮人乖乖地送來了千株金邊牡丹賀尚，更別提黃金白銀，陛下又提出讓他們把州郡所有大多兵器全都上繳良渚，后融為錢幣，充入國庫。他們不止膽小得向即墨家送金銀財寶，更把州公的女兒送來和親，以示欲締交兩都友好的誠意。
至於貴妃娘娘，那是我姐姐。
瓊妃送了五六隻烏雞，毛色發亮，是養在宮廷內賞著玩的，可貴妃娘娘不以為然，第二天就殺了一隻讓人煲湯，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順手盛了一碗給我。
「養著是養著，可寧姐姐要那些雞做什麼？」
我擺擺手讓她靠近我，「去問娘娘要一隻過來。」
「姐姐要烏雞，御膳房裡多得是，隨便和大監們一說，他們也不敢不給，太皇太后的吃食，誰敢說二話！」
「哎呀，我要的是新鮮的烏雞，再說了，你別看貴妃娘娘那兒的烏雞個頭兒小，可滋味……行了，你就說是我讓你去要的。」
「哦。」她跑出了殿外。
殺雞這樣的小事，花雲拐著路就讓御膳房的廚子們做了，送來的時候，內臟和雜質都被剝得乾淨，沒留一點兒髒東西。
我又洗了一遍，改刀剁成大塊兒，放入滾滾熱水中焯出血水，撈在白瓷大碗里備用，趁著我捻起栗子的間隙，花雲給我傳話，是御膳房周師傅的話。
我跟著他學廚藝，打下手打了半年，還有一年教了我些煎炸蒸煮之類的手藝，太皇太后一開始喜歡吃小甜餅，我剛進廚房那會兒，就開始學了小甜餅，可她吃了沒有幾天就膩味了，我又開始學做別的。
「師傅說了什麼？」
「他說，烏雞有養陰之能，讓姐姐留一些熬湯，自己早晚都喝幾口。」
我笑了，「他是借著這話，催我把那些釀的粳米送去御膳房呢。」
花雲幫著我把栗子和烏雞塊兒放下鍋煮沸。
我則把乾淨鍋里放了些菜油燒熱，用蔥花和一點兒蒜末熗鍋，等香氣剛出來，我喚花雲把黃醬遞給我，加了些和蔥花一同煸炒，等濃黃色的醬汁冒著大泡，烏雞塊也該下鍋了，花雲把那一壇煮了三四成熟的烏雞和栗子倒在簸兜邊瀝水。
煸炒雞塊約莫兩炷香，我最後把栗子肉放了進去一同翻炒，雞塊兒太干，栗子也不出水，我早有準備，把一開始煮栗子的水到了半碗進去，捂上厚重的瓷鍋蓋稍燜一炷香功夫。
花雲鼻子扇動，「好香啊，姐姐。」
看她流著口水，我無奈掀開了鍋蓋，加了些鹽和薑絲，最後滴了幾滴芝麻油。
給她盛了半碗，讓她不許出去吃，「就在這裡吃完，擦乾淨嘴才出去。」
說罷，我端著一小碗烏雞栗子去了太皇太后那處。
她年紀大了，可鼻子靈得很，「不是說本宮吃栗子消化不好嗎？還拿這個來氣我！」
話是這樣說，可眼睛不住地往這邊看，我噗嗤一笑，「略嘗嘗也未必不可。」
「這道菜有養胃健脾的功效，太皇太后近日胃口不好，進一些開開胃罷。」
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宮門，晚間下了些細語，春寒讓人難受，雨水掃在臉上，怎麼也擦不幹凈，我懷裡抱著一盅當歸烏雞湯，怕它一會兒失了溫熱。
身上的斗篷怎麼也遮不住風。
默奴為我駕車，我們一路往良渚城外走。
直到聽見馬匹的聲音，我喊道，「默奴，停下。」
她停了車馬，為我掀開車簾，我把雞湯交給她，自己一蹦下了車，斗篷還留在車上，我掀了一下，把那長斗篷一起帶了下來。
默奴身上很冷，我不敢把雞湯多放在她手上幾時，又重新送入懷裡。
照著太皇太后的命令，我和默奴在那架馬車前行了禮，馬車前後圍了五六個男子，皆是東胡人的裝扮。
聽見我說，「婢子蘇芷寧拜見。」
車上那人急忙下來了，差點一頭撞入腳下的泥窩。是個有些風情的女子，四十歲上下，眼底一片烏青，應是夜間休息不好，唇角起了皮，這個時節，本應多食些菜蔬。
「起來，我不要你拜我。」
她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微微抬起頭，看見她眼圈頓時紅了，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好道，「夫人，城外的風涼，仔細龜了臉，傷了眼睛。」
她隨手一抹，拉住了我的手，「你這些時候……過得好不好……」
我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呢，畢竟我也不知道她問的這些時候是什麼時候，「婢子一切皆好，不勞夫人擔憂。」
「身上還……還疼嗎？」她撫著我的頭髮輕聲問我。
我被她摸得發毛，想避開卻怕她難過，「夫人，這東西是太皇太后讓婢子給你送來的。」
我把雞湯拿了出來，擋在我和她中間。
「還請夫人用些。」
她身後那些人一聽見我這樣說，一個個都瞪起眼，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湯，連聲說，「沒有毒，沒有毒，這是我親手熬的烏雞湯，我一直盯著，並無外人接觸。」
我要喝一口以示清白，那位夫人卻一把奪過勺子不讓我試，她直接捧著那盅湯喝了個乾淨，也不顧身邊人的阻攔。
我目瞪口呆，看她的穿著，至少是個鼎食人家的夫人，怎麼如此不顧小節，倒像是個闖江湖的俠女了。
我正要說話，卻聽見那位夫人說，「就算都是毒，我雨師溫雪，也認了。」
她……竟是雨師溫雪，雨師一族和百里一族合力一路往良渚打來，就是她母族闖下的禍，陛下和太皇太后真是心寬，也不說囚著她，居然放她在良渚城外晃悠。
也是，他們反的是宇文家的天下，又不是即墨家的天下，宇文和雨師窩裡亂，即墨家正好坐收漁翁之利，陛下真高瞻遠矚，把每一步都走得穩穩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