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什麼時候離婚?
三月,乍暖還寒。
白景思從醫院裡出來,來到公交車站等車。
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只覺這午後耀眼的陽光,也冰冷刺骨。
一輛黑色的半舊跑車停到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她。
「白小姐,談談?」
車上的男人,不,男孩,半抬起頭來,黑色鴨舌帽下露出一半倔強的目光。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
他已經連續給她打了兩個月電話了。
她一直拒絕和他交談,可此時此刻,她突然改變了主意,上了車。
車子開到附近的一處咖啡館,兩人落座,男孩問道:「需要點什麼?」
她搖頭:「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已經兩個月了,離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聞言,白景思這才仔細打量著面前的男孩,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黑色的鴨舌帽,讓他立體分明的五官顯得有些凌厲。
畢竟才十八九歲,處處還透著稚嫩,此時也很急躁。
她恬靜一笑:「離婚這麼大的事,我自然要好好考慮。」
「你還要我等多久?」男孩更急躁了。
「這好像跟我沒關係吧。」
「怎麼跟你關係,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霸佔著容太的位置,我姐姐……」
他的聲音不經意間提高,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他只要把聲音壓低下去。
「我姐姐就名不正,言不順,她已經等了三年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她等了三年?可又有誰知道,這三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呵!」白景知不由得笑出聲來。
現在的小三,都這麼囂張的嗎?竟然叫自己的弟弟來叫她離婚,還真是讓她漲知識了。
也是,堂堂傅家的大小姐,傅氏集團的總裁,怎麼拉得下身段來做這種事。
「她不是想當小三嗎?我讓她多體驗體驗,積累點經驗,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傅嘉逸算是看出來了,她根本就沒有離婚的打算。
「白景思,你這樣有意思嗎?姐夫他根本不愛你。」男孩子的目光里透出鄙視來。
他最看不起這種明明已經沒有感情了,還死纏爛打的女人。
「姐夫?」她眉眼挑起一抹諷刺。
這個小三的弟弟,就這麼光明正大地當著她的面,理直氣壯地叫她的丈夫姐夫了。
「你讓你姐夫來跟我說啊,只要他同意,我就離婚,絕不拖沓。」
「你——」傅嘉逸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姐姐傅嘉薇,已經明裡暗裡和容凌提過幾次了,可他根本沒有離婚的意思。
眼看姐姐已經跟了他三年,卻只能背負著小三的污名,他就著急。
「好了小弟弟,這種扭曲三觀的婚外情,你少摻和,回學校去好好讀書,培養正確的人生觀。」
白景思說完,拎起自己的包,轉身離開了。
忙了大半天,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雲錦小區的家中時,已經是下午了。
她拿鑰匙打開門,看著空蕩蕩的房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她和容凌的婚房,一百二十多平,簡歐裝修,空間顯得很大,可這兩年多來,只有她一個人住,格外的空蕩冷清。
她早上是空腹去醫院做檢查的,到現在,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已經餓得胃受不了了。
她喝了點溫水,強撐著給自己煮了碗雞蛋面,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著。
每一口,都細細咬了好久,才咽下去。
面吃到一半,胃裡突然一涌,口中便是一陣腥甜。
她捂著嘴,匆忙跑到衛生間,對著馬桶,「哇」地吐了出來,全是血。
她吐完,來到澴洗台前,洗漱乾淨,抬起頭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臉頰已經明顯消瘦了,眼窩更黑更深了。
她腦海里迴響起上午在醫院裡,醫生說的話。
「白小姐,你的子宮癌已經引發併發症,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胃部了。」
「如果再不進行化療,你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我還能撐多久?」
「如果不化療,也就一個月吧。」
「化療呢?」
「化療能夠給你爭取多一點時間,或許三個月,或許五個月……」
她慘然一笑:「算了,我怕疼。」
她的身體狀況她清楚,她一年前就很清楚了。
醫生無奈嘆息。
發了會兒呆,她拿毛巾擦乾臉,從衛生間里出來。
想到自己只有一個月了,她內心掙扎了好一會了兒,拿起手機,從黑名單里把容凌拉出來,給他發了條簡訊:
晚上回來吃飯嗎?我準備做佛跳牆吃。
佛跳牆,是容凌最愛吃的一道菜,剛結婚的幾年,她經常給他做。
發完簡訊,她抱著手機,倚在陽台門上,看著外面,所有的風景在她眼裡,都是虛像,心中五味雜陳。
傅嘉逸說,容凌不愛她了,她就應該離婚。
可那個男孩,他懂什麼呢?
他什麼都不懂。
「嗡嗡……」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有簡訊進來。
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抹了臉,指上一片冰涼,她這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三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都看開放下了。
原來,並沒有。
她翻起手機一看,是容凌發來的簡訊:
好,我一下班就回來。
她化了妝,出門去買菜。
買菜回來,才三點半,佛跳牆這道菜,極費功夫,現在開始做,正合適。
飯做完,已經六點多鐘了,外面天幕將黑,她坐在沙發上休息等著。
天完全黑下來,門口還是沒有動靜。
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錶,已經快八點了。
公司六點下班,加上堵車的時間,七點來鍾就該到了。
他……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她將懷裡的抱枕放下,扶著沙發站起,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坐麻了。
她來到餐桌前,抱起裝著佛跳牆的湯瓷罐,就要將菜倒進垃圾桶里。
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她轉頭看去,就看到穿著黑色西裝的容凌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在玄關處脫外套,換鞋。
她莫名地鬆了一口氣,默默地將湯瓷罐放回桌上。
容凌上前來,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交匯的瞬間,均生出恍如隔世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