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繼位（上）

「今日方知不值得，可是，我亦不後悔。」黎湘語氣平靜，看著姜翊的神情彷彿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慢慢地，臉上帶著一種看著孩子漸漸長大的欣慰之色，「就像我不後悔害了你，也不後悔救你回來一樣。」

姜翊冷笑了一聲：「老師真是清明豁達，可是這也不過是因為，我對老師的大局無害罷了。對於無害的人老師尚且層層算計不肯放過，真是費心了。」

「這是一局只能贏不能輸的棋，看似我已經一無所有，除了性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可我自己明白，我輸不起。」黎湘看著姜翊，輕聲道，「他會帶給你皇后的位置，無上的尊榮，也算是我給你的一點小小補償吧。」

「老師什麼時候都這般勝券在握。」姜翊低眉笑了笑，「我有時候是很佩服你們的，總是能將別人心思猜的一清二楚，預判旁人的每個決定。可這件事，老師你做不得主。」

姜翊忽然聽到耳畔金鐘大作，一時間震耳欲聾，難以反應，以為是什麼大的爆炸，正斂著眉心不知所措的時候，金鐘又一聲一聲地響著，彷彿不會停止的樣子。

姜翊忽然明白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湘。

「陛下駕崩，你猜猜看，他的遺旨里，誰是新皇？」黎湘輕輕笑起來，她的笑聲伴著遊走的風吹響極遠處，也同時被風攪散成了不成調的嗚咽，「我機關算盡二十年，就是為了今年，天底下又有什麼事，我還做不得主？」

長德三十一年，帝崩，聖旨雲，容氏血脈，有德者勝任。

可天下，容氏血脈相干的，不過就是容遲一個人了。

這位皇帝千算萬算，剷除了無數個異類，因此也失去了許多親人，卻獨獨留下了那個一直悖逆的孩子。

容遲率軍入金陵城的這一日，竟是百官擁戴，百姓夾道相迎的場面。

姜翊沒有離開金陵，所以在街道上的人頭攢動中，難得地直擊了容遲入城的景象。他一如少年時候的模樣，意氣風發，他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將軍，甲胄加身的樣子，比任何人都更像是一位天潢貴胄。

他一貫努力，一貫拼盡全力，一貫從不後顧，可他幾乎沒有贏過。就算贏了，也得不到什麼獎勵。

姜翊不覺微微鼻酸。

直到旁邊的帶著面紗的姑娘的叫喊聲越來越激動，幾乎失聲痛哭起來才讓姜翊不得已暫時將目光從容遲身上收回來，帶著問詢地看著那個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那女子哭得更加猛了：「小時候大人們還說過我倆的親事呢，他幼年總是戴著面具，我以為他是相貌奇醜無比見不得人！早知道他長得這麼好看嗚嗚嗚……」她後面半句話被嗚咽聲掩蓋住了，姜翊覺得自己的笑容稍微有點不合時宜，但是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女子怕是沒見過這樣幸災樂禍的人，連哭都止住了：「你……你莫不是笑話我……」

姜翊用力地搖了搖頭：「不，我是感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