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永恆藏品

「宣百官上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金鑾殿上，眾卿三跪九叩，然唯有清王站在武官之首，卻只是微微俯身行了半禮。

幾位老臣偷偷去瞧上位的臉色，太平靜了，他們反而心慌了起來。

雖說，聖和皇帝在位時，特許清王只用行半禮，但是這位天琞帝才登基沒多久，年輕氣盛的，也不知他心思如何？

鳳宸自然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中，心中只覺得好笑，也隱隱得意，頗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感，只淡淡道：「眾卿平身！」

例行早朝結束，眾臣陸續退出金鑾殿，還沒走多遠，卻聽那位少帝忽然道：「清王留一下。」

眾臣心道：「果然！」

一時間，他們後退的步伐更利索了。

誰都不想觸這個霉頭。

—御花園—

涼亭內，鳳宸遣散一眾宮女太監，親自引鳳德清入座，石桌上已經擺上了許多鬆軟好看的點心，還有一套上好的茶具，看來兩人是要長談一番了。

鳳宸隨鳳德清之後落座，坐的卻不是主位，他的嗓音裡帶了一些少年才有的活潑，乖乖喊了一聲：「清王叔。」道盡所有。

面對新帝，清王在主位上，卻沒有絲毫不自然，現聽見鳳宸的這一聲喚，更是冰雪消融。鳳德清如今已不再年輕，一雙好看的鳳眼周圍已經刻上了歲月的痕迹，他細細打量著鳳宸的面容，不禁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他伸出手輕柔地撫了撫鳳宸的腦袋，感嘆著：「我們安安，已經長大了啊！」

鳳宸笑了笑，開始擺弄茶具，隨口問道：「清王叔怎麼突然想回京了？」

鳳德清失笑：「我還以為你能忍多久呢。一來呢，你登基之後便不如之前那般自由了，我總不能讓你扔下朝政去江南陪我住個大半年再回來吧，山不就我，只能我來就山了。二來呢，一晃眼你都登基為帝了，我也該回來選好我的繼承人了。」說到後半句的時候，鳳德清的話語里不免帶上了些遲暮的悲哀，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

聞言，鳳宸斂目沉默，連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是了，江南的那座小院早就人去樓空，娘親、父皇都不在了，如今他也不可能在那一住住個大半年，清王叔早就失去了留在江南的意義。

至於清王叔的繼承人，下一任暗帝……

鳳宸不說話，鳳德清也不催他，只是靜待鳳宸的反應。良久，便見著鳳宸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然後從身上拿出了兩塊玄鐵令牌放在桌面上，一點一點地推到了他的面前，「物歸原主！」。

鳳德清並不意外鳳宸的反應，他依言將兩塊玄鐵令牌收好，然後看向鳳宸，說：「在我將暗帝令正式傳下去之後，你若能自己搶到，那它便是你的。」

這回出乎鳳德清意料的是，鳳宸對此並沒有任何驚訝或者激動的情緒，他只是抿了抿唇，然後問道：「清王叔，你的人選是晏晏嗎？」神色平靜的可怕。

鳳德清頷首：「難道除了她還有別的人選嗎？不過我倒是從沒有見過這個丫頭，不知道嬌不嬌氣。」

鳳宸舀起一抔滾燙的水澆在天青色的茶具上，霧氣升騰，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只聽他鄭重回答：「嬌氣！」

鳳德清：「……既然如此，你先派人把小丫頭給接回來吧。」

鳳宸順勢詢問：「那姨母那裡？」

鳳德清瞥了他一眼，哪裡不清楚他的心思，道：「我去和她說。」停了一下，還是告誡道：「這玩意兒倒騰來倒騰去總歸是自己家的，當務之急先把那些不安分的人給處理了！」其中暗含的肅殺，令人不寒而慄。

鳳宸聽了卻是眉眼彎彎，生動地饒似故人歸來，他乖巧地應了聲：「好！」

鳳德清沒有多待，喝了兩杯鳳宸親手沏的茶，誇了兩句就揮揮手走了，他準備去雲府找老丈人蹭午飯。

倒是鳳宸，在鳳德清走了以後便沒了笑的模樣，因為他的腦子裡一直回蕩著吳先杞在天牢里說的一句話，「夫人於五年前誕下一名男嬰，氣血兩虧，回天無力。」他想，那個男嬰，多半是清王叔的孩子，父皇那些年身體已經不見好了。

猛地，鳳宸攥緊了天青色的瓷杯，指尖白得沒有血色。他不敢想，萬一清王叔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存在，還會不會事事以他為先，還會不會把他當作親子，甚至會不會想把他現在坐的那把椅子也留給那個孩子。

他知道，清王叔做得出來，也做得到。

鳳宸慢慢地將手鬆開，然後那釉色細膩的瓷杯便一塊塊地碎成了渣，堆在白色的石桌上，刺眼的很。

當初他讓蘇修派人將吳先杞押送回京，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暗帝令，而正如今日所見，只要他想，暗帝令就可以是他的，吳先杞作為暗一之子的身份，於此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他所了解的，娘親生前，清王叔一直留有一隊暗衛暗中保護她。而吳先杞的身份，真正令他萬分在意的是，吳先杞是這一隊暗衛中，唯一在娘親死後還活著的人。不僅活得好好的，而且還獲得了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北府軍第六軍主將。

至於他為什麼不和蘇修說實話，因為，雖然他的要求，蘇修必然會執行，但是如果這件事涉及她的「雲夫人」，蘇修一定會三思后三思，再行！到時候說不定，他連吳先杞的面都見不著。

鳳宸起身離去，行走間衣袍獵獵，一向帶著陽光般笑意的臉上，此刻只剩一片寒冰，將清王動怒時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其實鳳宸心裡清楚，縱使那個孩子對他來說有莫大的威脅，他也不能碰一絲一毫。

因為那個孩子是娘親拼了命生下來的，他清楚娘親有多愛他，他因此更清楚娘親會多愛那個孩子，他不敢。

因為他不能確保真的萬無一失，他怕他的錯有一天會東窗事發，那時的清王叔會瘋！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裝作不知道，讓那孩子好好藏在角落裡，永遠不要出現在他和清王叔的面前。

娘親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讓那個孩子成為大荊永恆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