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話,做你該做的事
白爾斯愣住了,等他回過神再去喊珈藍的名字時,已經完全沒了迴音,低沉的迴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伴著冷風灌入耳朵,敲打耳膜。
山崖上的那個傢伙……他來了?
白爾斯還能依稀回憶起那個身形頎長的詭異身影,雖然打扮的很像一個西方的紳士,但那蒼白的銳利手爪卻彷彿幽冥的噩夢,那活脫脫是一個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他無聲的大笑著,像是舞台上的戲子,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動作卻都暗藏著凜冽殺機。
果然當時看到的並不是幻覺呀……
上次碰到那個傢伙是在夜晚,珈藍這次也是說在夜晚到來之前,或許那個傢伙只有在陰暗的地方才能自由行動吧。
……看來,事情變得麻煩了。
「喂喂,」立羽拍了拍白爾斯的肩膀,「你沒事吧?」
「那倒不是,就是看你突然變得好失神,覺得怎麼啦?不會我太漂亮了,看到我讓你想到了失敗的初戀吧?如果那樣的話我還真是罪人……」
白爾斯比了個中指:「那你還真是個好人,完全沒有犯罪的潛質。」
立羽頗有些不服:「哼,我懂我懂,初戀在人們心中總是最美好的那個,對吧?他在你心中肯定長得比我好看,情人眼裡出西施嘛~」
白司合心說是真的不像,我初戀是個男的而你是個女的,這性別就對不上啊!
至於你們要問我初戀是誰……我說安賽爾你們信嗎?
已經走出樹林好一段時間了,之前那種混亂而煩人的噪音也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伊萬他們和羅德島對壘的震天戰吼。
畢竟整合運動是從切爾諾伯格過來的,有很多「通訊基本靠吼,爆頭基本靠抖」的烏薩斯原住民也是正常情況。看樣子那邊正打的熱火朝天,自己不去恐怕會被當做逃兵。
雖然本來也就差不多……不過誰都明白究竟逃沒逃有多大的區別。就像濫竽充數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在吹,少數幾個不發生也沒人聽得出來,只要他們不跑獎勵就有他們一份,充分表明了人不僅要會吹還要會裝的道理。
「話說回來,你認得去龍門的路嗎?」白爾斯轉過頭來,「認得的話就在這分開吧,我等一下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認得。」
「路都不認識,你是怎麼當上旅行商人的?」
「就是因為出去進貨迷路了所以才打算旅行商人的嘛……」
白爾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因為迷路……就出來當旅行商人?」
還有這麼隨便的嗎?!
說的好像一名牧場主的牛某天發怒把路人拱翻了,於是牧場主改當角斗場主管,天天安排人鬥牛一樣離譜啊!照這麼說養馬的馬夫照馬屁股上來一腳就可以當賽馬場主管了啊!
雖然白爾斯一肚子的槽不知道怎麼吐,但立羽似乎並不打算讓白爾斯憋著,繼續放槽點:「其實那天我是和爸爸一起去進貨的,結果到半路他突然提議來一場賽跑,說誰先跑到了誰就獎勵一顆糖,輸的人還要喊一聲你贏了。」
於是你就為了一顆糖把自個兒給跑丟了?!
突然就有點好奇那特么究竟是什麼糖……
「其實那天我不想吃糖來著,」立羽嘟起嘴,「那天牙疼。」
「那你還跑什麼跑?不會是你爸一溜煙跑沒影了回頭一看自個兒女兒也沒影了吧?」白爾斯一邊貧嘴一邊朝戰吼聲傳來的方向張望,想說這爸當的真不靠譜。
「不是啊,我只是想贏他一次而已。」
「就是贏他一次?」白爾斯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女孩撩開頭髮,讓它們老實呆在耳朵後邊,「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個很……很無聊的討厭鬼,沒事就喊我和他比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丟飛鏢啦,打紙牌啦,跳格子啦,昆特牌啦……輸了的人還要被打手心。」
白司合心說挺正常的啊:「雖然好像有點煩,但那也說不上很討厭吧。」
「可他每次都不讓著我,不但如此,他還賴皮,三局兩勝,五局三勝,七局四勝,九局五勝……反正就一直賴皮到他贏下來為止。」
what?
這究竟是什麼物種啊?
雖然經常聽別人說坑爹坑爹,但是被爹坑的我還是真的第一次見啊!
「所以你就那麼想贏他一次?可那天為什麼他沒有賴皮呢。」
「因為他壓根就沒來呀。」立羽聳了聳肩,「他給了我一個清單,上面是一些東西,他讓我在老闆那裡進貨,但是沒給我錢。」
「我本來以為他是在耍我,但是當我把清單給老闆的時候,老闆居然把那些東西都給我了,有一些喝的,有好多吃的,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兒,再加上這把唐刀。」
「我問老闆,我爸爸怎麼還不來,老闆給我指了條路,說讓我沿著那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最後一定就能見到我爸爸。我照做了,可是我沒找到爸爸卻來到了一座荒山,我迷路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天已經很黑了,我很害怕,我想回去,可是整座城市都燒起來了,火焰城的好高,好猛烈……比節日的煙花慶典還壯觀。」
「然後,然後的事情你猜也能猜得到一點吧,我就一直這樣到處晃啊晃的,成了個旅行商人。」
立羽輕咬下唇,低垂的眼瞼隱隱有晶瑩的淚光閃動,一時間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白爾斯本來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她,可心裡卻忽然沒來由的想到了那個男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自己一個人在前面說些大義凜然理所應當的話,卻把兒子丟在一邊讓他自己好好活著的父親也挺能扯淡的,甚至有點殘忍。
孤獨從來只能一個人面對,所以孤獨向來殘忍。
他倒也不是想死,只是如果留下一個「joker」的話,說不定自己原先認識的那個怕老婆、老實又有點酗酒,還總帶點阿Q精神勝利法影子的男人,也能搖身一變,嘭,成了審判正義的大反派,玩世不恭令人聞風喪膽,大英雄見了都一臉凝重的那種。
可是現實不一樣啊,現實里留下的不是小丑,而是一個愁眉苦臉、沮喪至極的小屁孩。
小屁孩能做什麼呢?哭唄,所以他哭啊哭啊,哭累了哭疼眼睛了,傷心的像是初戀分手了一樣要死不活的,還是沒人來接他,於是他知道,已經沒有人會來了。
我
白爾斯的喉結動了動,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你父親……是做什麼事情的?」
「當然是商人啊,不然出去進什麼貨啊?」立羽翻了個白眼,似乎她自己也不太喜歡這種沉重的氣氛。「不過聽別人說,他以前好像當過一段時間的雇傭兵。」
雇傭兵么?像W那樣子的?
「你還記得你家在哪嗎?」白爾斯忍不住又問道。
「如果記得的話,我早就回去了。」
白爾斯沉默著點了點頭:「實在抱歉……我幫不了你。」
「道歉幹嘛?我什麼時候說要讓你幫我了嗎?」立羽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白爾斯沒有說話,而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對立羽還是在對自己:「我猜,你父親一定是一個很勇敢的人。」
「勇敢?說不上吧,他平時都很慫的,還挺神經的老把『男人就應該干男人——該乾的事』掛在嘴邊。」
白爾斯渾身一顫,「男人就應該干男人該乾的事」,遊戲《星際爭霸》之中有名的鐵血硬漢泰凱斯的名言。好傢夥,那可是真男人!加特林、高科技盔甲,沒事就叼著根雪茄,還渾身肌肉,差個美少女就可以被譽為「男人的浪漫」了。
可那傢伙的結局呢,挺悲催的,被他的老朋友雷諾一槍爆頭,真就他為朋友兩肋插刀,朋友反插他一刀。
……可他還是沒有退縮。
白爾斯忽然明白了什麼,他轉過頭,頗有些鄭重其事的道:「現在是特殊時期,很難直接進入龍門的,這樣,我給你一份秘密地圖,你從貧民窟後面繞進去,懂了嗎?」
立羽愣了下:「那你呢?」
「……我有我該做的事情。」白爾斯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很抱歉,接下來恐怕只能由你自己獨行了,我的戰友們還在前線奮勇搏殺,我必須回去。」
「戰友?」
「也是兄弟。」
立羽遲疑了一下,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羅德島的人?還是說,你是龍門近衛局的?」
「不,」白爾斯搖頭,「我是整合運動的白爾斯。」
然後,在女孩驚異的目光中,白爾斯緩緩轉過身去。
就算自己是喀蘭貿易派設到整合運動中的卧底又怎麼樣?喀蘭貿易有自己的打算,我只要不打碎他們的計劃,就不算是叛變了,對吧?
男人,就該干男人該乾的事,伊萬隻是一個醫療兵,可現在一個醫療工具沖在前線,而自己卻躲在安全的地方浪費時間得過且過?
整合運動有整合運動的理想,就像碎骨所說的那樣,我們是在泥濘中行走,踐踏不平。過程怎麼樣無所謂,這個被礦石病打上標籤的世界也早就沒有那麼多對錯。
做你該做的事。白爾斯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