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698,番外
本以為剛登基會忙一些,但忙碌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停止。
甚至忙得顧修染都要沒時間陪南瑾了,以至於顧修染直接就將奏摺什麼的都搬去寢宮,再不然就讓南瑾去御書房陪著他。
也不拘於南瑾做什麼,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他一抬眼可以看見她就好。
這日,風和日麗,陽光正好。
顧修染在寢宮內批著摺子,南瑾則搬了個椅子坐在院子里的太陽下面曬太陽。
又是一年的冬日來臨,去年這會兒京都城裡正各種亂,她夫妻見一面跟做賊一樣,而今年她卻是住在了這三尺宮牆內,更是在這院子里曬著太陽。
身子突地騰空讓南瑾驚醒了過來,睜眸間對上的是顧修染黑沉的眸子。
「外面冷,我想抱你去屋裡,是不是不舒服,怎麼睡著了?」
南瑾玩顧修染懷裡埋了埋,「就覺得想睡覺,別的沒什麼。」
「傳個太醫給你看看。」
「我哪裡那麼嬌氣,我覺得是不是因為無事可做太懶了,所以才忍不住想睡覺。」
「我瞧你這癥狀好幾日了,得看看,我已經讓人去喊太醫了。」
「好幾日了嗎?」南瑾微微詫異了一下。
「還說自己沒事,自己身子異樣都不知道。」
幾句話的功夫,南瑾已經被顧修染給放在了龍榻上。
「我真沒覺得哪不好。」
「最近吃的也不多,是不是在宮裡待膩了?讓娘進宮陪陪你,或者你去將軍府待幾日?」
「我走了你豈不是一個人?」
「不礙事。」
南瑾一把抱住了顧修染的腰,「嫌棄我礙眼了?」
顧修染無奈地捏了捏南瑾的面頰,「我恨不能時時刻刻黏在你身上。」
這話聽得南瑾笑開了眉眼,「我沒事,我陪你。」
顧修染沒再堅持,畢竟他是真的恨不能時時刻刻黏著她。
這會兒的功夫,太醫來了。
南瑾聽到了稟報聲,立刻鬆開了顧修染半躺在榻上。
不一會兒太醫就進來了,剛要行禮,被顧修染一揮手給免了,直接讓他給南瑾診脈。
帝后感情深厚,滿朝皆知。
新帝處事狠辣,亦滿朝皆知。
因此,太醫半點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就給南瑾診脈。
許久之後,太醫跪在了顧修染的面前,「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皇後娘娘已有一月身孕。」
這句話砸得夫妻兩人都蒙在了那。
兩人成婚兩年多了,之前各種忙碌不合適要孩子,便沒要孩子,這會兒安定了,兩人便準備要個孩子,不過就是隨緣,也不是非得就立刻要個孩子。
哪裡曉得這才隨緣了三個月就有了?
哦,按照月份算,這還是一個月前就有的,那就是隨緣兩個月就有了,他們以為怎麼也得個一年半載的,這是不是太快了?
太醫得不到回應,不由得冷汗淋淋,這什麼意思,莫不是陛下不喜皇後娘娘有孩子?可不該啊!
「當真?可診仔細了?」
在太醫為自己的腦袋擔心的時候,顧修染隱忍的聲音響了起來,太醫只覺得大大鬆了一口氣。
「回陛下,當真,臣仔細診斷了。」喜脈這種簡單的診治他是絕對不會錯的。
顧修染垂在袖中的手握了握,「你先下去,將懷孕各種注意事項以及飲食都一一給朕寫出來。」
「是,陛下。」太醫立刻領命,躬身退了出去,新帝氣場太強大,受不住。
太醫一走,顧修染再也綳不住,直接坐於榻邊將南瑾給摟在了懷裡,「凝曦,你有孩子了。」
南瑾這會兒也回過了神,聽了這一句,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難道不是你的?」什麼叫你有孩子了,這人看著一本正經卻是早已沒了理智。
「我的,是我的。」顧修染有些固執地說了兩遍。
南瑾沒再逗顧修染,而是將人給摟緊,「嗯,你的。我們有孩子了,以後又多了一個和你流著同樣血液的人了。」
他的過去她不曾參與,但愛了他就是愛他的全部,她怎麼不心疼,只是未曾說過而已。
如今有了孩子,希望可以填補他心裡的空缺。
「凝曦……」顧修染緊緊將南瑾給抱著。
……
新帝有多寵皇后,但凡有眼睛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近日,皇后探出了喜脈,眾人方知是他們見識少了,以前的寵那不過是鳳毛麟角,如今這恨不能將皇后掛在身上的行為那才叫寵。
可以說除了早朝時間,新帝不離皇後身邊半步,這還不算,新帝還親自下廚給皇後娘娘做吃食,皇後娘娘只要有一點吩咐,新帝那是立刻上前,將太監宮女的活計搶得一乾二淨。
這體貼溫柔真的是跟前朝的冷凜狠戾完全不是一個人,然更是因為這溫柔體貼讓大臣們放心了不少,至少知道這不是一個殘暴不仁的帝王,只要你好好的做事,帝王就不會懲罰你。
九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冬去春來,春去秋來。
眼見著又一年的中秋即將到來,連走一步都要讓顧修染放下手裡所有事跟著的南瑾終於生了。
生產的時間有些久,但南瑾的性子甚是堅韌,愣是疼了一天一夜,在第二日的清晨,黎明破曉之際,南瑾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生了個小皇子。」
穩婆歡喜地報著喜。
顧修染卻是看都沒看那小皇子一眼,只滿心滿意的都是南瑾,拿著帕子幫南瑾擦了擦額頭的汗,「凝曦,以後不生了,一個夠了。」
南瑾想說我還要個女兒,但看顧修染那心疼壞了的樣子,到底忍住了這句話,明明是她生孩子,卻搞得跟他生似的。
「我看看孩子。」南瑾避開了這個話題,要看看孩子,好歹疼了那麼久。
顧修染向來南瑾說什麼就是什麼,立刻就去找孩子。
穩婆很有眼識的將收拾好了的孩子遞了過來,南瑾掙扎著起身,被顧修染一把按住,接了孩子放到她身邊。
滿心期待的南瑾在見到孩子的時候蹙了一下眉,「怎麼這麼丑?」
南瑾說話向來直。
顧修染也跟著蹙了一下眉,不過到底沒嫌棄,畢竟是南瑾生的。
「稟皇後娘娘,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養些時日就好了。」穩婆立刻回稟。
「是嗎?」南瑾疑惑。
「老奴不敢騙娘娘。」
「凝曦,先不管這個,你好好休息,一天一夜沒睡了,快休息。」
南瑾的確累了,「你也去休息,陪了我一天一夜,該有好多事要處理,不許陪著我,去給爹娘報個平安。」
南瑾說得執著,顧修染不敢違抗,且他的確要去報平安。
「好,你好好休息。」顧修染起身在南瑾額頭上印下一吻,隨即起身吩咐宮女好好照顧南瑾,便離開了。
這個時候穩婆帶著宮女幫南瑾收拾了一下,好讓南瑾休息得舒服一點,畢竟疼了一天一夜,不知道被多少汗漬給浸濕了。
……
說是報平安,南瑾在生產,風晴月和南凌怎麼能在家裡待得住,早就來了寢宮外,一同來的還有一直深居在東宮的趙昀。
去年到現在,快一年了,趙昀明明住在宮裡,卻好似沒住一樣,終日不見人影。
孩子被先抱了出來。
顧修染出來的時候,孩子正在趙昀的懷裡。
以至於一跨出殿門,映入顧修染眸中的就是趙昀小心翼翼抱著孩子的模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柔和,好似那破曉晨曦的光一般。
不知為何,顧修染驀然覺得當年他出生的時候,許是就是這個場景。
顧修染頓了一下,看向了南凌和風晴月,「爹,娘,凝曦很好,就是有些脫力,現在睡了,你們也先去休息,等過些時候再來看她。」
顧修染敬重南瑾,所以同樣敬重南凌和風晴月,即便如今已經是帝王。
南凌那是又心疼又驕傲,不愧是他的乖囡,疼了一天一夜也沒見她喊叫。
「好就好,好就好。」南凌重複了兩句。
風晴月沒說什麼,整個人一松直接就癱軟了下來,好在南凌眼疾手快將人給撈住了。
這一夜風晴月那叫一個擔心,她知道生孩子多疼,更知道生孩子多危險,幸好,如今一切都好。
「爹娘你們去休息,就在宮中休息,方便見凝曦。」說著,顧修染就讓人帶兩人去休息。
南瑾好好的,南凌便沒什麼好堅持的,當下就跟著人離去了,脫力的風晴月是南凌抱著離開的。
目送了這兩個人離開,顧修染看向了那邊抱著孩子的趙昀。
趙昀也抬眸看向了顧修染,滿目溫和,「名字起好了嗎?」
「請父皇賜名。」這是顧修染一早就跟南瑾商量好的,孩子的名字給趙昀起,不管男女。
聞言,趙昀愣了愣,隨即笑了,「叫趙安晟吧,平安興盛。」
「好。」趙昀說的是趙,顧修染一點意見都沒有,畢竟本來就該姓趙,他的名字不會改了,他就隨他娘了,但孩子可以,畢竟這是趙家江山。
「好。」趙昀又說了一聲好,滿目笑容。
……
熬了一個月,南瑾終於熬出了月子,只覺得這一個月在屋子裡都要發霉了。
皇長子的滿月宴那定是要大辦的,滿朝文武皆攜家眷前來。
從前的南瑾做郡主的時候就風光無限,鮮少有人能及,是許多女子羨慕的對象,而今更是成了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子,還被帝王那般寵愛,真的是只有更羨慕,沒有最羨慕。
至於昔日里與南瑾並肩的趙從萱,如今已成了庶民,已經不知道潰爛在了哪個角落裡。
至於她娘長公主,亦被貶為庶民,罪名很簡單,就是與死去的那位帝王亂倫,紊亂朝綱。
而太后,無過無錯,直接被囚禁在了慈寧宮內,與活在冷宮無異。
昔日總是被欺壓的靜和公主,如今卻是成了無限風光之人,女兒做了皇后,夫君又那般寵溺她,真的不知道是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分。
百官發現今日的帝王面色比平日里溫和了許多。
只覺帝王寵后的傳言一點都不假。
這個歡喜的日子裡,從前跟著帝王的人也不免放鬆了些。
特別是郭啟邁,他完全沒想過自己十年內從一個小兵變成了一品武將,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是他老大,跟他有過命交情的,不,他可是見證帝后相愛的人,皇后也跟他戰友呢。
如此,那皇長子可就是他大侄子了。
興奮的郭啟邁喝了好多酒。
酒多了,就肆意了,瞅見顧修染在不遠處,就蹭了過去,拿著酒杯倒了一杯酒就朝顧修染遞了過去,「老大,恭喜你啊,終於修得正果。」
周遭還有不少其他官員,這敬帝王酒就算了,還喊帝王老大,這帝王這兇殘的性子,就算今日溫和了點,是不是也過於大膽沒規矩了點。
就在眾人等著顧修染髮飆郭啟邁倒霉的時候,顧修染拿起手邊的酒壺倒了一杯朝郭啟邁示意了一下,隨即仰首一口飲盡。
郭啟邁傻笑著也喝了下去,喝完之後拉著顧修染的衣袖一個勁的說,說皇長子趙安晟多可愛,說他多喜歡多高興,還說等孩子長大了帶他去軍營玩什麼什麼的。
這一看就是喝醉了,那些話聽得周邊的人冷汗淋淋,卻見顧修染就那麼靜靜聽著,哪怕微沉著臉。
好不容易從女眷那邊解脫的南瑾剛過來就看見郭啟邁拉著顧修染噼里啪啦的說著話,這一幕看得南瑾不由得柔和一笑,只覺得好似又回到了幽州那五年。
「這是喝醉了?」南瑾走了過來。
顧修染抬眼還買來得及說什麼,郭啟邁立刻站直了身子,喊了一聲,「郡主。」站得那叫一個規規矩矩。
這一聲聽得南瑾噗嗤一聲笑,「這是真醉了,在朝堂上真是委屈他安耐著性子了,你看哪裡有空閑,放他去溜一圈,再讓他回來。」
「嗯。」顧修染輕應了一聲,順勢伸手拉過了南瑾。
郭啟邁一副很有眼見的模樣,橫著溜走了,一下子就在順從不見了。
「去跟著,別讓郭將軍丟了。」南瑾隨口就吩咐了一側站著的太監。
太監立刻領命離去。
經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郭啟邁的分量,一些個平日里不服氣他,覺得他傻裡傻氣的人再也不敢怠慢了,那般處置人不眨眼的帝王竟是任由他那般沒規矩,這得多身後的情意。
「剛剛收到了一樣東西。」南瑾過來找顧修染是有事的。
「什麼?」
「回去給你看。」
「好。」應著聲顧修染就起身了,牽著南瑾的手轉身就走了。
至於其他人,帝后要走,還有誰敢攔不成。
寢宮內就只有南瑾和顧修染兩人,孩子在趙昀那裡,趙昀說想要孩子陪著他,南瑾和顧修染都沒有拒絕,他們不傻,趙昀的身子看著越來越差,哪怕極力保著。
自一年前宮變那日他卸下偽裝那一刻起,他的身子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他們不可能陪著他,唯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可以陪著。
「東西是冰玉給我的,說是趙元哲從邊疆送回來的,我還沒看,想著找你一起看。」
她家的醋罈子,她心知肚明的狠,且這已經不是醋不醋的問題,而是他們與趙元哲的立場的問題。
顧修染點了一下頭,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內,不過他未曾對她言語過,但就算這樣,南瑾為他著想的樣子還是讓他心裡甜絲絲的。
南瑾拿出來的時候就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看著不是特別的起眼。
當著顧修染的面,南瑾將盒子打了開來,裡面放著一個金制的如意鎖,南瑾取出來拿在手中看了看,隨後笑了。
如意鎖下面放著一張紙,南瑾將它拿了出來。
開頭第一句便是小瑾兒,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而這一句直接讓南瑾紅了眼,一起長大的人,不是親兄妹甚是親兄妹,卻因為彼此的身份不得不走到生分的一步,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沒有刀劍相向。
接下來就是絮絮叨叨的北地生活,還嚷著說要是顧修染欺負她就告訴他,他會回來給她報仇,看著只讓南瑾覺得又回到那年少時光。
突地,話鋒一轉,說德妃在到北地的第二個月就去了,不過依舊很開心,至少在離去前實現了奔跑在草原上的願望,還說德妃之所以能活到等他回來,是趙昀幫了忙,德妃讓他安生的在北地待著。
趙元哲說,他懂,他們立場不同,皇家一向如此,所以他不怪,不僅如此還有感激,還說他和徐子騫在一起了,以後兩人相扶到老,不會回京都半步。
南瑾看完了信,顧修染也看完了。
南瑾不知道,但是顧修染知道,若是德妃死後,但凡趙元哲跟京都這邊有半點聯繫,趙元哲活不到現在,還好趙元哲是個理智的,或者該說趙雄這個父親太過失敗了,正真是眾叛親離,若不是把自己兒子都搞死了,他也不至於落敗得那麼慘。
看完信的南瑾不知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嘆一口氣。
不過這個結局就眼前來說是最好的了,只希望可以一直不變。
顧修染將南瑾緊摟在懷裡,「我答應你,只要他不犯,我便不動手。」
顧修染跟趙元哲沒情,之所以容著,只因南瑾。
「該防的還是要防著,我與他的情分是我的,你不用背負,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希望他可以好好長大。」
「好。」
「冰玉跟陸溫書看對眼了,我也算是了了這心事了,你看著哪日合適,給兩人賜個婚。」
「好。」
……
翌日,顧修染直接下了一道聖旨,賜封太子的聖旨。
出生三日就被封上太子的,還是開朝來首例。
不過,這並沒什麼不合理,畢竟趙安晟即是皇長子也是嫡子,賜封太子,理應如此。
賜封聖旨過後,顧修染還欲與朝臣議事,一個身影突然闖進了金鑾殿。
朝臣還沒反應過來,顧修染嗖地一下站了起來,只因那人是南瑾,且滿面焦急。
「去東宮。」南瑾只說了這一句。
顧修染瞬間便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從高台上飛身而下落至南瑾身側,牽起她的手嗖地一下就消失在了金鑾殿里。
夫妻倆這來無影去無蹤的身影,百官反應過來時夫妻兩已經不見了。
緊接著便是各種議論,南瑾這樣焦急闖入金鑾殿,什麼都不顧的樣子,定是出事了,而東宮那邊……
顧修染來到東宮的時候,趙昀面色蒼白卻滿目溫和地躺在那。
一早就料到的事,但但真的要發生時,顧修染只覺得一顆心被攥得疼極了。
「來了。」趙昀面容平和地看著顧修染。
顧修染沉默地站在那,滿目的倔強與隱忍。
「你已經平安長大,也娶妻生子了,朝堂也已經平定,我算是有臉去見你娘了,咳咳……」
說著,趙昀咳嗽了兩聲。
「本來去年趙雄死的那會我就已經要撐不住了,偏生我做了個夢,夢見你娘不讓我去見她,說怎麼的也得等著你生孩子,我真的怕我等不到,你娘會跟我置氣,幸好我等到了,等到了……」
「我對不住你娘,讓她受了那般多的哭,也不是一個好父親,讓你在那樣的環境下自生自滅的長大,不過我不悔,重來一次我還這麼做,我的孩子我寧可自己掐死,也不會讓趙雄侮辱。如今很好,你的後半生可以幸福了,阿瑾啊,幫爹好好照顧修染,這個孩子苦啊,從小就苦,我捨不得啊,捨不得……」
「修染啊,要好好的……和阿瑾好好的,一生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不容易啊……」
「阿柔啊,你來接我了,真好……」
趙昀閉上眼的時候,面上依舊滿面柔和,那是一種解脫,一種與愛人團聚的幸福。
顧修染堅挺的背彎了下去,最後蹲在了床榻邊執著地看著榻上的人,淚水卻已經糊了他的眼。
他娘走後他再也沒哭過,本以為心如磐石,本以為心底還有著記恨,本以為……
南瑾從一側抱住了顧修染,「想哭就哭,我摟著你,沒人看得見。」
喪父之痛,南瑾深感其受。
趙昀時候愛顧修染的,只是愛得不得已,愛得深沉,但卻是滿滿的深愛。
南瑾的脖頸被打濕得一個透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修染站了起來,若不是眼睛紅紅的,根本就看不出剛剛哭過。
「傳令下去,太上皇駕崩,舉國哀悼。」
外面有人應了聲快步離開了。
南瑾緊握住顧修染的手,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還有我,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晟兒。」
「嗯。」
……
太上皇駕崩,舉國哀悼。
喪事辦了七天七夜,也停朝七天,顧修染在趙昀的棺木前跪了七天七夜,裡面不僅有趙昀的屍體,還有顧修染母親的骸骨。
七天七夜的停靈后,便是出殯下葬。
待一切結束后,撐了七天七夜未曾合眼的顧修染終於倒下了。
昏迷前顧修染眼前是南瑾慌亂的臉,他想告訴她他沒事,卻是沒能來得及。
顧修染又回到了娘親死去的那一年。
顧修染愣了愣,然後有些麻木地看著幼小的自己狼狽的討生活,再後來被宋國輝,該說是趙昀接回了長公主府,少年臉上的恨意那麼明顯。
之後便是他麻木的生活著,各種被人污衊被人挑釁,沒有他的凝曦,他的凝曦並沒有在他身邊。
這看得顧修染慌了一下。
終於他的凝曦出現了,但因為他的態度惡劣,他的凝曦被他的態度趕走了,之後每一次的相見,兩人都說不到幾句話,後來他在軍營混出了名堂,進了北鎮撫司,便各種拚命往上爬。
他聽到有人要害南凌,便離開了京都,卻終究晚了一步,南凌死了,他急著回京都卻是被絆住了腳,回來的那一刻,只來得及看著他的凝曦死在萬千刀劍下。
「不要。」
顧修染喊著坐起了身。
「怎麼了。」南瑾一直陪著顧修染,見人驚叫著坐了起來,立刻詢問。
顧修染渙散的眸光聚焦在了一起,在見到南瑾的時候,一下子將人給抱住了,抱得緊緊的,「不要離開我,不要……」
懷裡的溫度讓顧修染漸漸感受到剛剛只是個噩夢,懷裡抱著的是個活人。
「不離開,不離開。」南瑾不知道顧修染做噩夢了,只以為顧修染沉浸在趙昀離開的悲傷中,安撫地拍著人。
顧修染的思緒慢慢回籠,那是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腦中逐漸閃現出南瑾曾經說過的話,什麼前世今生,什麼他是恩人,他突然間有些明白了,夢裡的那個自己或許就是上一輩子,他可見他對凝曦的喜歡,比現在的自己要隱忍許多,他沒來得及救她,那麼多刀應該很疼很疼。
他都沒來得及救她,她卻當他是恩人,前生不能報今生還要報。
他的姑娘怎麼這麼傻。
也是他的姑娘傻,他才能與她共結連理,不然他怎忍心將她的傻姑娘拽入泥潭,他的傻姑娘可是驕陽。
「修染?」南瑾輕輕喚了一聲。
顧修染平定了一下情緒,坐直了身子,深沉中帶著溫柔地看著南瑾,「做了一個夢,夢見沒來得及救凝曦,害得凝曦被人害死了。」
南瑾微微愣了一下,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已經隔去了很久的上一世死前的那一幕,「是沒來得及救嗎?」
「配不上,一直都是我配不上你,所以只能一直安耐著對你的喜歡。」
沒人不歡喜自己前世今生都被同一個愛著,如今還是自己夫君的人。
突然,南瑾就笑了,「陛下這是再取笑臣妾嗎?陛下是皇族,臣妾就是個臣子之身,要配不上也是好臣妾配不上呢。」
顧修染將南瑾再次緊緊抱住,「這一次,我們都好好的。」他何其幸運,能再次遇見她,還有她共結連理。
「嗯,都好好的。」
醒來的時候本就是深夜,後來夫妻兩人便又睡了,這一次兩人同時做了一個夢,南瑾上一世死後的夢。
夢見後來顧修染越發狠戾,將朝堂弄得一團亂,互相殘殺,而他與趙元哲也刀劍相向,最後顧修染贏了,殺了趙雄,卻是自刎在了南瑾的墳前。
到這的時候,睡夢中的夫妻二人不由得相互擁緊,后逐漸放軟了身軀。
前世已經過去,今生他們再也不會分開,會一直相守到老。
所謂病來如山倒,三日前趙昀那一倒整個人好似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歲。
這三日里,顧修染沉默地處理著宮變后留下來的各種問題。
南瑾也做不了什麼,就靜靜地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