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第一章 神女有心,付之滄海
那日的雨,好大……
最後一次見到陸世安,是在陸府前院那棵桃花樹下,彼時風抖著花葉,恣意灑下兩片花瓣,擦過他紋了竹葉的青衣,場面頗為壯觀,他便站在花雨搖曳下,同我溫和道:等我。
陸世安是京城中少有的美男子,若非是因他生著一張令本君挪不開眼睛的皮囊,本君大也不會厚著臉皮賴在他身邊,隨他入了這陸府大院……甚至為他削了自己的骨頭。
洛子楓要我繼承瀛洲君主之位,誠然,我並不稀罕什麼儲君之位,但奈何這是本君那早早去了的父母大人遺願,洛子楓便半分情面也不講的將本君從瀛洲神宮一腳踹來了凡間。
我喜歡陸世安,起先或許只是被他這張生得天人共憤的容顏給迷了心竅,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我喜歡他,不單單是喜歡他那張好看的容顏。
可他的心上人,並非是我……
「夫人。」柴房外傳來家丁渾厚的嗓音,我從昏昏欲睡之中被驚醒,雨落油紙傘的聲音吧嗒吧嗒回蕩在耳畔,我蜷縮著身子,靠在牆角,連日來的囚禁已讓我徹底頹廢,寒風透著破舊的窗瑟瑟吹來,忍不住的吸了吸鼻涕。
衣擺綾羅曳地聲掃過淅瀝雨境,影綽間只見一把繪了春日桃花的傘面下露出女人的白皙下頜,她是陸世安的娘親,也是這陸府中最為尊貴的女人。
旁人都怕她,但我不怕,本君乃瀛洲帝姬,豈會畏懼一凡間婦人——縱然便是她做主,將本君堂堂帝姬關進了這個破得漏風的柴房……
我搭攏著眼皮,兩隻手僵硬的揉著胳膊,餘光瞥見她抬起玉手示意丫鬟家丁下去的動作。我未拿正眼瞧她,這個陸家能值得我認真瞧上一眼的,唯有陸世安。
少頃,她邁著緩慢沉重的步子,施施然的行至我眼前,滾了金雲邊的鞋面映入眼帘。頭頂上傳來她冷然的聲音:「打你來到陸府,我便覺得,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無家可歸也好,救世安性命也好,你想要留在陸府,我允了。但你該知道,陸家不會娶一個來歷不明不白的女子做媳婦,更何況,安兒的心中,已經有了沈家姑娘。」長裙委地,綴滿玉石的禁步叮噹作響,她抬起冰涼的手,指腹扼住我的下巴,逼我去與她目光交匯,風華依舊的容顏上挑起了抹諷笑:「你是個聰明人,若說實話,我也不信你會去偷那根金步搖,但為了陸家,為了世安,你還需受些委屈為好。」
朱唇貼近我的耳垂,她淡淡道:「若你想好,要離開陸家,我隨時都可放你走。」
我嗤之以鼻,抬眸瞧她:「世安說,要我等他回來,我會等他回來,給我一個答覆。」
她勾唇半眯著明眸,收回冰涼的手道:「你太天真了,你不會等到結果的。」
我默然,她轉身欲要離去,臨行前同我道:「今日前來,是要告訴你,安兒與沈家姑娘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本月十五,安兒在信上說,十五月圓,久別重逢,是個大好之日。」
也許,我早便該放棄了,可為何,我又放不下。明知道這是場必輸的賭局,我為何還要等下去,我究竟在等什麼。
是夜風雨大作,狂風吹滅了懸挂在柴房外的兩盞紙燈籠,空落的柴房中,只能靠著東天雷電落下時的影子看清楚些許輪廓。
我額上堆滿了汗珠子,肩上的舊傷又犯了,每稍稍一動,便是刺骨的疼。我妄圖提起身上殘餘下的靈力來壓制痛楚,可最後都無濟於事,我捂住被血染透的衣衫,咬牙起身,閉緊眼心下一狠,往著牆上撞去……
將自己撞暈后,我做了個夢,夢裡又是三個月前,我將血淋淋的他從大澤山帶回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