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下藥
他僵住了手臂上的動作，抬眸看我，冷聲道：「真的要這樣做么，你本有其他的辦法可行，為何，偏偏要同自己過不去……」
我低頭嗤笑：「若是那個辦法，要用我最愛之人的性命去交換，我不願意……」眼角有淚痕模糊了視線，我依舊彎著唇角，手裡握著冰涼的玉盞，「玉書，這麼多年了，我不敢賭了。」
「你去殉劫，本就沒有十成的把握能贏……綰兮，你這是在自尋死路。」他的聲音，越來越沉。
我摸著冰冷的杯盞，笑著同他道：「我，其實不怕，一點都不怕。這樣至少我能保得住我愛的人，一生一世，即便我在大劫中隕落了，他還能替我，活下去。」
「留下來的人，會傷心，你可知這對他，是種折磨。」
他該是最能體會到那種感覺，一個人活在世上，生不如死。
我抹掉眼角的淚痕，莞爾一笑，抬起手中茶盞，道：「你要走了，本君以茶代酒，就當是為你送行。」
他看著我，久久未再說話。
時光匆匆，如白馬過隙，猶記我生下宸兒的那日，瀛洲下起了瓢潑大雨，九天之上雷鳴陣陣，引得人心惶惶，良宵神君與長澤站在殿外，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袍，紫瑛殿的大門緊閉，來來往往的女仙們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我痛的幾度要昏過去，可都被女官給強行喚醒。
「君上，你不要睡，再用些力，君上……」
我滿頭大汗的躺在床榻之上，痛的廝叫起來，雙手指甲鉗進了掌心之中，衣裙被褥都被鮮血給染的透徹，青葉跪在我的床前，快要急出了眼淚，將我的手握在掌心，輕聲安撫道：「君上，你別害怕，別害怕，帝君他們都在呢，不會有事情的，君上你一定不會有事情的！」
「長澤，長澤——」每每在我痛苦的時候，我便會情不自禁的喚出他的名字，若他在身邊，我一定會安心。
他本是被擋在殿外的，可聽我喚了他的名字之後，竟不顧阻攔，孤身沖了進來。接生的女官們都嚇壞了，秋葉趕忙前去阻攔，跪在了他的面前怯怯道：「帝君，君上如今身子正虛弱，帝君不可在這時候進來……」
女子產子，夫君是不該進門的。我隔著重重簾幔勉強只能看見他的輪廓，但這樣，我已經滿足了……「長澤……」
「她身子虛弱，本座便更應該陪在她身邊，她只是個傻丫頭，若沒有本座在身邊哄著，她會哭鼻子的。」
我聽罷這句話，淚水一瞬息便湧上了眼眶，難受的攥住青葉的手，痛苦的叫了出來。
他終究還是來了，不顧一切的尋了過來，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清，朦朧中他將我緊緊擁入了懷中，大手在我的額角輕輕摩挲，捧起我的臉，靠在我的耳畔氣息紊亂道：「小綰，你別怕，我來了，你不會有事，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陰沉的九霄中倏然降下一道響雷，我心口驀地湧上一股燥熱，未曾反應過來，便噴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黑，倒在了長澤的懷中。
「君上！」
自那日之後，我的生命中便多了一個人，他叫宸兒……
長澤陪了我半個多月，良宵神君也常常帶著宸兒來看我，我還沒有好好的抱過他一次，每次都被良宵神君給強行帶走，他說，我生宸兒的時候身子太虛，以至於小宸兒一出生便身體很弱，好在有良宵神君在身邊不分晝夜的照看著，才讓他平安長大。
生下宸兒之後，長澤更是喜歡一刻不離的粘著我，總擔心我吃不好，睡不好。青葉總在我耳畔偷偷說，他家帝君看見小殿下的第一眼，很是歡喜，總歸是親生父子，每次小殿下吵鬧，良宵神君都只需將帝君給請了去，帝君抱一抱小殿下，小殿下便不哭了。
身為瀛洲的女君，生下的孩子不但是瀛洲的少主，也是九澤神宮的小殿下。流雲神官下令瀛洲普天同慶，神宮的喜宴連擺了九日才散去，熱鬧過了，便又蹭著良宵神君整日研究小宸兒究竟是像長澤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誠然，從容貌上來看，小宸兒分明是像他爹一樣，性子沉靜，每日不愛說話，就喜歡窩在良宵神君的懷裡悶頭睡覺。
聽說自打宸兒出生的消息傳去了九澤神宮后，三白便整日折騰他師父，吵著鬧著要來看他的小弟弟。孟司命亦是寫信前來詢問過宸兒究竟是男孩還是個丫頭，但在曉得宸兒是個男娃娃后似乎有些失望，倒是天尊他夫人拍手叫好，盯著宸兒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扯著天尊大人歡喜道：「你瞧這小宸兒長得多好看，咱們先預定了，以後給咱們做女婿好不好。」
良宵神君這位奶娘臉黑了，趕忙惶恐道：「天尊的女婿，哎呦喂，看來咱們這小殿下日後可是要有福了，只不過，夫人你這樣喜歡小殿下，此時要他做女婿，恐怕為時過早，首先，得有個女兒。」
天尊夫人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嗯，說的也對。」陰兮兮的看向天尊：「小綰兮都有兒子了，看來咱們也要努力了……」
天尊：「……」
木須神君來神宮與長澤調侃過，聽說孩子生出來那幾日，上清境與太清境都在盯著宸兒的動靜，天尊夫人都已同帝后說好過，若是個男孩兒，便歸上清境，若是個女孩兒便歸太清境，給小玄做媳婦，帝后一直打著宸兒的主意，每日望穿秋水的等待回信，奈何天公不作美，小玄與宸兒，此生都註定只能做兄弟了。
小宸兒隨他爹，小小年紀便是一副白白凈凈的俊俏模樣，這才引得天尊一家看見便不願撒手。
我曾一直在想，若日子就這樣過下去，該多好。可，老天從未放過誰。
宸兒滿月之後，我便接手了瀛洲的事情，那一日，越來越近——
「我想同你，討一種葯。」彼時我看著子梨上神，忍住哽咽，強顏歡笑。
他大抵也猜到了些許，面色陰沉的從袖中掏出一隻藥瓶：「此葯，只有兩個時辰的功效，你，速戰速決。」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含淚接過了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