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探
「玉壺光轉,鳳簫聲動。好久沒聽到樂音姑娘的琴音了。蝶舞姑娘的翩若驚鴻也讓人思之若狂啊!」錢乾邊說邊執箸往嘴裡送菜。
思之若狂?這紅燕公子的用詞讓人惋嘆。
「我看紅燕公子不是思蝶舞,是想成為蝶舞吧!其實以紅燕公子的身段和衣著,舞上一曲,必定是艷驚四座。」徐牧笑道。
錢乾冷笑,「那當然,徐公子自是羨慕不來。依蓮姑娘,我的梅子酒呢?」
依蓮笑道:「早已備好,我去端來。」說完便走了出去。
徐牧一聽,嘲諷道:「堂堂七尺男兒,一天到晚的嚷著喝女人喝的酒,怪不得被人叫紅燕呢。下輩子直接投胎做女子吧!」
錢乾不服氣道:「男子為什麼不能喝梅子酒?話說這酒清爽甘甜,既能緩解疲累,又能幫助睡眠,令人心曠神怡。再者透著淡淡的梅香,非常符合本公子的氣質。」
徐牧嗤笑,「紅燕公子所到之處,即使沒有梅子酒,也是一樣的香味襲人,風騷味十足。」
「徐家大公子把畢生所學全都用在毒舌上了,不知徐大人知道會不會傷心。」
兩人互相擠兌,互不相讓。不過好像兩人都沒往心裡去,看來私底下關係應是不錯。士農工商,自古以來,商處於最底層。徐家世代為官,錢家從商,表面上兩家並無交集,也從未聽聞徐牧與錢乾相識。看來這幾人相聚於此,另有章法。只是他呢?
蘇文雅抬眼看向顧長青。一個丞相之孫,顧家唯一的公子,少年才子,又為何在此,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徐牧話鋒一轉,道:「不知李公子如何評價適才依蓮姑娘的琴曲?」
蘇文雅笑道:「姐姐彈奏的《陽春白雪》,自是清新流暢,活潑歡快。把冬去春來、大地復甦、萬物向榮的生機盎然全都展現出來了。實是沒辜負這古曲之名。」
蘇文雅此話一出,果見那徐牧神情略顯鬆弛。
蘇文雅暗自思忖,看來這徐牧在試探自己了。
其實蘇文雅的解釋只是《陽春白雪》表面的意思,真正懂的人才知道《陽春白雪》其實就是曲高和寡。它技藝高深複雜,格調高雅不俗,是起﹑承﹑轉﹑合,四個組成部分,是循環因素的變奏體樂曲。
「花簇的旋律,高深的技巧。依蓮的琴技自是非同一般。聽聞當年顧公子琴技也是一絕。聽到依蓮的琴聲,想必顧公子定是感觸良多。」這話卻是出自蘇文雅旁邊的慕容姑娘之口。
蘇文雅愣了。這話裡有話?難道這慕容姑娘跟顧長青……
蘇文雅有些頭疼。
依蓮手端酒盞而入,「顧公子才華橫溢,真正的無一不精,琴技自不必說。可我這義弟的琴技也堪稱翹楚。」
蘇文雅感覺頭更疼了,好不容易消了別人的警惕,只想當個隱形人,依蓮她卻處處替自己出頭。依蓮她不會真的以為,在這種場合,表現自己,就能讓顧長青對自己另眼相看吧!
「哦!依蓮姑娘如此盛讚,想來李公子非池中之物。不如,李公子彈奏一曲如何?」徐牧含笑看向蘇文雅。
蘇文雅暗笑:不愧是官宦世家,疑心太重,算計太多。
蘇文雅無奈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自從依蓮把酒端來,錢乾一直在悶頭喝酒,對於周遭不聞不問不管,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
蘇文雅撩衣坐於琴前,淡定自若。只見她十指纖細靈活,恣意安然,悠悠的琴聲自指尖流出。
錢乾抬頭道:「這是?」
徐牧驚訝,「《春江花月夜》。」
連顧長青都忍不住望向正在彈奏的蘇文雅。
琴聲抑揚頓挫,疏密有致又委婉如歌,意境悠遠且極富江南情調,不過這不是重點。《春江花月夜》原名《夕陽簫鼓》,是琵琶文曲,而後改為琴曲的《春江花月夜》。
蘇文雅不僅彈出了琴曲的詩情畫意,旋律的優美雅緻,更兼容了氣度的寬廣,氣象的唯美。
一般來說,琴聲韻味乃彈琴者的心境。或許他們都詫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琴技已是不凡,更何況琴風如此悠遠,平和,大氣。
一曲終了。
依蓮笑望顧長青,「顧公子覺得如何?」
顧長青借飲酒心下思索:這依蓮好像總是希望自己評語這李蘇,但他好像與李蘇並無任何交集才是。
歸功於顧長青超強的記憶能力,對於李蘇,他也只記得在茶樓有過一面之緣而已。當時只是覺得他不同,現下也只是感到眼熟而已。
顧長青道:「在下從未去過江南,但似乎也看到了江南之美。」
蘇文雅暗自輕笑,這是顧長青變相的夸人方式?
依蓮執帕遮唇笑道:「哦!看來顧公子也覺得蘇兒非俗人了。」
顧長青淡淡道:「依蓮姑娘如此出類拔萃,其弟自是非同凡響。」
依蓮總想試探顧長青對李蘇的看法,顧長青雖不解其意,但也不喜歡別人探測自己的心思。
他避重就輕的誇讚,因姐姐依蓮出類,其弟自然拔萃,好似覺得李蘇的優秀源於姐姐依蓮。
不過,蘇文雅對此並不在意。
「是,是。你們都是聖人,就我一人是俗人。」錢乾邊喝酒邊講道。
徐牧道:「李公子是江南人?」
「不是,只是聽姐姐講起江南的美景,心嚮往之。」
徐牧繼續問道:「不知李公子貴府在何處?有機會定登門拜訪。」
蘇文雅笑道:「在下只是一般平民百姓。」
這徐牧,言語間,處處試探,旁敲側擊。是對不熟悉的人好奇,還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生來疑心病就重?
徐牧繼續道:「李公子小小年紀就如此不凡,在下以後定要向李公子多多討教。」
蘇文雅挑眉,「尚書府的徐家嫡公子,早聞其名未見其人,人人誇其博學多才,在下實乃難以望其項背。」
蘇文雅實在討厭這樣的試探,略有些不耐。
蘇文雅不動聲色的瞄了瞄其他人,大家自顧自的喝酒不語。還是說他們都對自己好奇疑惑,只是徐牧先開了口,其他人自閉口不言。也對,在坐的都身份不俗,同聚在一起,總不會只是喝茶聽曲閑聊而已吧!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是不是太突兀了?蘇文雅有些心驚,他們因疑惑而試探,可是他們不知,對於他們的世界,蘇文雅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蘇文雅對依蓮道:「姐姐不是有些私話要與我講。」
依蓮知其意,道:「呃,是。那我們就先告退了。」
蘇文雅站起行禮,道:「多謝四公子的美酒,在下告辭。」
四公子微點了下頭。
看來這四公子確非常人,真是令人不舒服的見面。
「前些日,做了件狐裘披風給你,連同一些藥材已送到錦繡坊。回去代我向蘇伯父道安好。」依蓮道。
蘇文雅抿唇一笑,「姐姐費心,多謝。」
依蓮邪媚一笑,「想著你以後應不再需要男子衣裳,這可是女子樣式的披風。」
蘇文雅明了,「姐姐今日就是專程看我笑話的。」
「豈敢?我只是怕某人錯過美滿姻緣。」
聞言,蘇文雅有些無奈,微微嘆息。
依蓮故作神秘道:「先前講得那些話,我可沒說錯。某人清風霽月,你不稀罕,自是有滿京城的名門閨秀傾慕在乎。又不知有多少人明裡羨慕,暗裡嫉妒於你。」說完拍了拍蘇文雅的肩膀。
蘇文雅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