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破困龍潭(2)
唐佣愣了愣,萬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沉吟許久,才說道:「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我又能做些什麼,不過是希望他健康,平安,幸福罷了。我大約會教他些武藝,為他安一個家,多辛苦幾年,給他牟些錢財和土地,替他籌劃一門親事。不過,十數年了,有時我倒是真的懷念川東的那個時候,最大的遺憾是,自他出生起,我便很少有過陪伴,對於他,我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所以,若在我身邊長大,他一定會很偏激,會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定會恨我入骨,所以,索性他沒有長大,來江南后,我才漸漸擺脫了許多幻想和僥倖,開始著手實際,對於現在的兩個孩子,我更多的是悉心教導,也算是另一種彌補吧,女兒大些,倒是很成才,男孩子雖然一身血氣,倒是也聽話懂事,而且很是勤奮。」唐佣說完,頓了一下,問道:「龍小兄弟,你呢?對於父親,你是怎樣的情感?」
龍唐微微沉默片刻,繼而淡淡說道:「我不知道,自母親過世之後,我便一直追隨師父,深居淺出,對於父親,我少時大約有過怨恨,恨他沒有照料好母親;但是到成年經事之後,我便沒有那麼恨他了,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承認他,我想闖出一番成績,用自己的成就去羞辱他,大概就是這樣吧!」
唐佣笑了笑,回道:「你是個好孩子!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我就希望他是你這樣的人。哎,年歲不饒人,我老了,從心裡開始老了,老了就會懷念故人,你們漠北王龍業還好嗎?」
龍唐一怔,默默回道:「自去年他攜新王后北上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他了,他還是那樣,越老越沉穩,越老越有手段。莫不是閣下認識漠北王?」
唐佣笑了笑,神思漸入回憶之中,許久才回道:「算是有些交情吧,我們曾在遼東,塞北數次交手。」
龍唐一愣,不由得問道:「那,誰勝誰負?」
唐佣哈哈一樂,回道:「勝負很重要嗎?」
龍唐支吾片刻,咳嗽了兩聲,才淡淡說道:「不重要,如果重要的話,你就會說出來了。既然不重要,說了又何妨。」
唐佣哈哈一笑,回道:「有道理,照我的說法,那就是各有優勢吧,他用刀,我用劍,他的刀很快,我的劍很慢。」
龍唐一聲輕輕地冷笑,默默回道:「那就是閣下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不過漠北王雖然被稱為漠北第一高手,卻從未真正是漠北第一高手,在漠北第一高手面前,閣下未必能勝。」
唐佣淺淺一笑,淡淡回道:「是必不能勝,尊師龍邕,便勝我許多。但是現在的你現在的武功大約和我初次獨自行走江湖時差不多。」
龍唐默默說道:「我這兩年一直在悟一種刀法。」
唐佣聞言,頗為驚奇,淡然回道:「哦?是怎樣的一種刀法?」
龍唐垂下頭,沉思片刻,回道:「一種足以開天闢地的刀法。」
唐佣笑了笑,長舒了口氣,回道:「我曾聽江湖傳言,似乎兩年前,那種刀法驚現銅雀閣,後來又出現在揚州瘦西湖上,被傳為漠北神技。」
龍唐漠然,冷冷地回道:「是,我皆親眼所見!」
「那樣的一刀,能模仿嗎?」
「但有資質,一切皆有可能。」龍唐言罷,將牆角的衰草抱在懷中,天氣寒冷,他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唐佣聽著龍唐的咳嗽,不免感觸到一些舊事,內心傷懷,漠然靠著牆壁,許久,才嘆息道:「你這麼年輕,不值得被困死於此,我也曾年輕過,也曾陷入絕境之中,也數次生死難料,命懸一線,但是,活著,活下去,人死如燈滅,莫輕談生死,這就是動力。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龍唐沉默許久,不屑地回道:「那些為道義殞命的江湖人呢?難道為了惜命,竟不顧道義乎?那我為何又要來救閣下?」
「生不知死,死而忘生。珍惜自己,只有你活著,才能多做一些道義之事,至於大道面前,人命如草芥,豈是我等能左右的?」唐佣嘆了口氣,對於自己,不免感到悲涼,人壽未知,想來不過也就六七十年,而自己已過了多半,而年輕人沒有經歷過自己所經歷的,走的路太少,又怎能體會到自己的心情,不由得靠在冰涼的石壁上,望向洞口,山下既是太湖,隱隱可聽見波濤聲,有太多個午夜,只有隱隱約約的波濤聲才能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沉默許久,才說道:「救人,先救己,說說看,你對於那一刀領悟到什麼層面了?我雖所學不深,但是也曾得高人指點,雖不才卻也**有二十多年江湖經驗,對於某些境界也有些自己的領悟,興許能助你度過瓶頸。」
龍唐聞言,頗為不以為意,淡淡說道:「咳……咳……不用了。」言罷,將身子裹得更緊了些。
唐佣自討沒趣,苦澀一笑,對於這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他有太多的疑惑和無法理解,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嘛,如臨深淵,誰能知道究竟,誰又能真正的坦露心生。沉吟片刻后,才漠然說道:「大凡武功,莫過於十六個字,大繁若簡,舉重若輕,返璞歸真,固本窺元。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了,希望對你有所幫助。你很年輕,但是年輕有許多時候未必就是放縱和自負的資本,把眼界放寬一些,心有多博,武功才能練到多高。」
龍唐聞言,心中翻滾不已,久久不能平復,一陣寒意襲來,龍唐不由得喘了幾口涼氣,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後,眩暈感頓生,抱著一大摞衰草,不由得昏睡了過去。噩夢連連,彷彿烈火和冰窟不間斷地鞭笞著自己的身子,龍唐彷彿從一個冰窟墜落下去,落在烈焰焚燒的火山之中,滾滾的熱泉水奔涌而下,龍唐站在最低處,抬頭仰望無盡的長河,滾燙的熱泉水壓得他幾乎就直不起身子來,雙膝跪地,雙手後放,傾斜著身子,任憑滾燙的泉水拍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直打得他全身劇痛,如無數根長針扎在前胸的皮膚上,整個身子似乎都即將燃燒起來,潮濕的熱空氣讓人窒息,龍唐喘不過氣來,全身猛烈地顫抖著,似乎整條熱泉的重量都強壓在身上,拼盡全力都舉不起來。漸漸地,熱泉消滅,化作巨大的冰柱往下掉落,龍唐瞬間便如身處漫天箭雨之中,閃轉騰挪,終究難以避開冰柱,只覺得肩頭骨頭和肌肉的撕裂感痛徹心扉,龍唐進退無路,但是求生是人類的本能,龍唐不由得舉起雙手,以手為刃,將刀法融入在手掌之中,雙掌大開大合,刀法綿密,威力巨大,頃刻間便將頭頂的冰柱削做碎片,散落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龍唐只覺得渾身漸漸開始發熱,刀法也愈發成熟,越來越得心應手,將全身圍裹得密不透風,連肩上的疼痛感都頃刻間消滅得無影無蹤,龍唐只覺得渾身活力無限,似乎被熱泉所壓抑住的力量這一刻完全迸發出來,時間越久,龍唐越發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