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沈白就下葬了,墳地挨著文琪和許明輝,夏念文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親身父母,這年的冬天經歷了太多的事,她看了看身旁的兩個人,長跪在那蕭索的叢林面前。
因為和沐芷都還要上班的緣故,兩人即將回南城,林心雯點了點頭,說會陪沈白一段時間,送兩人去客運中心的那一天,她看了看念文,又看了看沐芷,那個眉眼都有沈白淺淺的痕迹,臨別前,深深看了夏念文一眼,「記住我給你說過的話。」
「那你什麼時候過南城來和我們一起?」夏念文回問道。
「再過些時候吧,反正我也一個人呆習慣了,念文……」林心雯看了看身旁的沐芷,頓了頓,「不管以後遇到什麼事,堅守你自己的心,護著你心愛的東西,幫沈白阿姨好好照顧沐芷,車來了,上車吧。」
南城,刺眼的陽光透過雲層像錫箔紙似地包裹著整座城市,那些樓宇之間的白瓷反射出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念笙說這也是陰霾了一周之後才開始放晴的天,夏念文和沐芷回到南城那天恰好是周末,兩人可以稍做休整。
一路上奔波了好幾個小時,兩人都有些疲倦,回到家,沐芷已經癱在了床上,夏念文雖也有些累,還是堅持著要把行李收拾下。
「先放著吧,休息一下再收拾。」
「沒事,你先躺一會,我來收拾就好了。」夏念文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把行李袋拿回房間,又去廚房煮了茶,遞給沐芷時,沐芷迎上她的目光,從她手中接過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臉立馬紅了,由記得那天她說出愛人兩個字,那蜻蜓點水的一吻,真是讓她心生蕩漾,她按捺住滋生出的這些情緒,慌忙將茶杯遞給沐芷,就轉身離去,「我,我先去收拾,收拾。」
「夏念文!」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驀然地喊住了她。
「啊?」她應了一聲,卻沒敢回頭看沐芷。
「你過來。」明媚招搖的天空下,有絲絲縷縷的從落地窗邊偷偷溜進來,倒映在地板上,有夏念文背對著沐芷的影子,她緩緩轉過身,有些不自在地望著她,「怎麼了?」
「你怎麼了?臉這麼紅做什麼?」
「啊?有嗎?可能是熱的吧。」夏念文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有些燙手,微微低了低頭,不想沐芷看見。
「熱?還有十天就冬至了,現在可是一年中最為寒冷的時候了,怎麼會熱呢?」沐芷抿著唇,見她越來越不自在,那臉已經紅到了耳根,脆而薄,沐芷好奇心起,伸手在她耳垂邊摸了摸,又軟又燙,夏念文嚇一大跳,手忙腳亂地往後躲,只她越躲,沐芷的捉弄心越強,朝她身上各個地方撓著,她從來怕癢,一時間手腳並用地推攘著,沒撐住一分鐘,就慌忙求饒,「好了好了,別鬧了,別弄了,癢死了。」
「那你說為什麼臉紅?」
「都說了是熱的了。」
「……」
「好了好了,害羞,行了吧。」夏念文終是沒忍住,說出了實情。
沐芷得意地收了手,將夏念文扶起來,正色道,「念文,謝謝你。」
「幹嘛要這麼客套。」一旦沐芷客氣的時候,她就各種不自在。
「謝謝這段時間你一直陪著我,在我最難的時候,是你在我身邊。」
「我會一直陪著你,不管是你最難的時候,還是以後最開心最高興的時候,以後的路,我都會和你一起走,沈阿姨雖然走了,還有我,還有我媽,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說到一家人,兩人都有些尷尬,四目相對時又是那樣的寂靜無言,「所以,不要說這樣客套的話,你一說客套的話我就緊張,你知道嗎?」夏念文看著她,淡淡地笑。
「那我說什麼你才不緊張?」沐芷朝她一笑,輕描淡寫地說到。
「這個,也沒有什麼標準啊,只是……」她看著沐芷的眉輕挑,唇線上揚,一抹狡黠的笑意慢慢的暈染開來。
「可是似乎我說什麼,你都會緊張,甚至,還會臉紅。」沐芷不懷好意地掐了掐她那紅得像猴屁股的臉。
「哪有。」
還是太疲憊了,吃過飯,洗過澡之後,兩人都有些累,沐芷穿著睡袍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朦朦朧朧間,似乎做了夢,又是同樣的噩夢,這麼多年,似乎從未消停過,夢到那年大雪紛飛,那個女人開著車,她爸托著行李走在雪地里,雪地上深一步淺一步的痕迹,上車前,他好像回望了一眼,從此以後,那層父愛就那樣斷開了,十二歲那年,有一次沈白不知何緣故需要回一趟上海,將她寄宿到隔壁柳丁揮家,只是十二歲的女孩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到了傍晚非要鬧著回自己家睡,要不然就沒辦法睡著,她猶然記得那晚,睡得迷迷糊糊,像是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是在夢中還是醒著,她沒多在意,沒多久,那聲音自是近了,有輕微的翻閱東西的聲音,她眯縫著一隻眼,卻見一個小偷手裡拿著刀在翻閱家裡的東西,她嚇得全身冰涼,大氣都不敢出,那人突然迴轉過身,她慌忙閉上眼,平躺在床上的自己,清晰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她像置身在一個無窮無盡的黑暗裡,看不到盡頭,她不知等了多久,那場等待異常的漫長,她不知那小偷會不會一刀就朝她砍下來,她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極力裝出睡熟的樣子,好久好久,周遭那些翻東西的聲音逐漸遠去,整個院子似乎只能聽到那個極輕極輕的腳步聲,下了樓,出了院子,她緩緩睜開眼,全身抖得不能自已,她起身坐在床上,將身上的被子一層一層地裹在自己身上,還是冷,那一刻,害怕極了,周遭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和沉睡中的隨州,半夜三點的時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昏睡的狀態,沒有人知道她在經歷什麼,她就那樣坐在床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待確定那小偷已經走遠,她才瘋狂地跑下樓,鎖好門,跑到隔壁柳丁揮家敲門,她敲得那樣用力,以至於沒多久,揉著惺忪睡眼的柳丁揮來開門,她不顧女孩家的矜持,不顧和柳丁揮的鬧嘴,只一下,撲在了柳丁揮的懷裡,哇得一聲就哭出了聲,一下就把柳丁揮給嚇醒了,柳家的人都醒了,柳媽媽摟著她,她斷斷續續地說,有小偷,有刀,從那之後,她總會做那樣的夢,夢裡那個看不清臉的小偷一刀就朝她砍下來,她拚命地叫喊著,卻總是出不了聲,沒有人聽到她在喊什麼,許多時候都會在這個時候就醒了,但有些時候在夢中她會推開那人,而後瘋狂地在隨州的街上跑,後面那個人跟著她身後追,她挨家挨戶地拍門,沒有人理她,她跑得很累,卻被後面那人拉住了腿,沐芷就在這個時候醒來,驚得坐了起來,那種害怕會伴隨著她一生嗎?她不知道,只是冷汗在額頭上流淌著,冰涼。
夏念文不知什麼時候從沙發上起來,忙坐在床邊,「怎麼了?」
「做噩夢了。」沐芷蹙眉,虛弱地回到。
「沒事了,只是夢而已,沒事了。」夏念文輕輕拍著她的背。
「是啊,只是夢而已。」沐芷隨著喃喃自語,「動靜太大,吵到你了嗎?」
「沒,我在沙發上,自己就醒了。」
「怎麼沒有回房間睡?」
「回房間睡就看不到你了。」
她說得很自然,沐芷征了征,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會一直照看她?會一直對她好嗎?就連她熟睡,也要在沙發上看著她,她心中一暖,輕輕地將夏念文抱在懷裡,柔聲喚到,「念文……」
「嗯,我在,一直都在。」
「陪陪我,好不好?」
「好」念文和沐芷目光相觸,她的深瞳里倒映出猶沉浸在噩夢中的沐芷,她依偎在她身邊,緩緩地躺了下去,她全身僵硬著,還是第一次,第一次和她同枕共眠。她只敢平躺著,不敢挪動絲毫,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她。
沐芷遂也躺了下去,身子挪了挪,靠近了些,念文的身子更僵了,「以前還在隨州的時候,每次做完噩夢,媽媽都會來陪著我睡,她會挨我好近,把我摟在懷裡,媽媽身上有著醇酒的香氣,是因為她長期酗酒的關係,念文……」
「嗯……」
「你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