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爸老媽真的很難
「凌醫生,聽說您明天要上一台顱內動脈瘤栓塞術?」齊歡爆發的同一時刻,距離一樓特護病房三十七點七米的走廊上,高大帥氣的凌醫生被滿臉堆笑的醫政科費主任攔下了腳步。
「是的。」凌醫生止住腳步,給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卻沒有繼續接下去。
費主任也是早就摸透了凌醫生的脾氣,呵呵乾笑兩聲,趕緊轉入正題:「凌醫生可不可抽出五分鐘時間,我想跟您了解一個事情。」
「三分鐘。」凌醫生笑容不減,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費主任老臉微紅,但馬上就掐滅了心頭燃起的小小的火苗子,他抓緊時間問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前兩天您搶救六十三床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六十四床的情況?」
「沒有。」凌醫生看了一眼對面牆上的掛鐘。
費主任心裡頭畢竟不爽,他稍稍移動身子,試圖擋住凌醫生看錶的視線,卻發現他的個頭實在太矮,踮腳都夠不著。
時間真的不多了,費主任整理一下思路,長話短說繼續問道:「凌醫生不要誤會,我知道無論是六十三床和六十四床,其實都不是您的病人。我這兒也是因為周副院長過問,特別讓我過來跟您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想必您也知道,六十四床的情況挺蹊蹺的,病人明明掛著監護儀呢,卻不知不覺地死了,而且監護儀也沒報警,您說這事,也算是個醫療事故吧?」
「也許是監護儀壞掉了。」凌醫生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中浮現出那天準備上除顫儀的時候,系統突然給出的任務:「三百六十焦,一次除顫成功,獎勵中級寶箱一個。」
讓凌醫生感覺奇怪的是,正常操作下,系統的任務應該是:「一次除顫成功,獎勵寶箱一個。」首先系統不應該直接給出三百六十焦這種具體要求,而且一次除顫成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給個初級寶箱都屬於系統白送。
難道是太陽黑子突然大爆發了?系統那天也出了狀況。凌醫生撇撇嘴,總之那天系統挺皮的,發寶箱時候還變卦了,把中級寶箱改成了初級寶箱,提示的信息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竟然說什麼「基本阻止奪舍,獎勵初級寶箱一個。」
凌醫生沒時間研究奪舍是啥玩意,他還頗為期待地當場開了寶箱,結果是一瓶累計數量已經過萬的精力藥劑。
費主任滔滔不絕地說著,忽然瞥見凌醫生撇了撇嘴,他的醫術平庸,察言觀色的水平卻是相當高:凌醫生竟然走神兒了,奶奶的,明明說好給老子三分鐘時間的,結果只給了三十秒還不到!
好在費主任自我調節的能力也挺強的,念頭一轉就把心裡的怨念消滅掉了。首先,以凌醫生在第一醫院的地位,根本不是他一個醫政科的小主任能撼動的。而且,萬幸的是,六十四床死掉的那老頭是個孤老戶,直系親屬都死絕了,只有一個在海外念書的外孫女。
孤老頭雖然死的不明不白,作為他唯一家屬的外孫女卻也挺好糊弄,不但沒有追究院方的責任,還主動提出能否儘早將遺體安排火化,說是馬上要開學了,還要抓緊時間趕回去。想到孤老頭的外孫女,費主任的小心臟不禁怦怦地跳起來,那個小丫頭叫啥來著?想起來了,她叫李尤,挺有趣兒的名字,那小模樣,小身段兒,還真是個人間尤物來著。
三分鐘的時間,在兩個同時走神兒的人身邊,匆匆流過。凌醫生收拾起心情,再度甩下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大步走遠。費主任呵呵乾笑著望著凌醫生高挑帥氣的背影,心想:反正我已經按照周副院長的吩咐找過凌醫生了,該走的過場兒都走過一遍,下面總算輪到重頭戲了。凌醫生也說了,多半是監護儀出了問題,嘿嘿,那個提供設備的醫藥公司的小代表叫啥來著?長得挺水靈兒的那個?
費主任掏出手機,開始翻找聯繫人,雖然快到下班點兒了,但工作不能耽誤,正好把那個醫藥公司的小代表叫來,好好溝通一下這起醫療事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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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第一醫院的門口,齊歡的老爸老媽正在進行日常的互懟。
「你說你,外頭外頭指不上,家裡家裡指不上,戶口本第一頁被你占著,真是浪費了。」趙春梅的情緒激動,說話的聲音高了八度。
互懟這個詞不夠嚴謹,兩人之間一般都是趙春梅懟,齊國棟被懟。
「回頭咱就去派出所改戶口,戶口本頭一頁換你行不?」齊國棟腳下鬆了松離合器,汽車緩緩地往前移動了半米。他稍微有點兒煩,倒不是煩趙春梅,已經在醫院門口轉了三四圈兒了,還是沒能停上車。
「你少扯這沒用的!」趙春梅挽起眉毛,指頭差點戳到齊國棟的太陽穴上,「我就問你,房子沒賣出去,孩子住院的錢咋辦?」
「房子沒賣出去怨我啊?」齊國棟苦著臉,「你剛要是松下口,便宜點兒,不就賣出去了么?」
「放屁!」趙春梅坐在自家車裡,數落著自家的老公,不用顧及形象,唾沫星子直接噴過去,「大家說好的三百二十萬,憑什麼他說變就變?再說了,那王八蛋張嘴就要砍十萬塊啊,那是便宜點兒么?你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啊......」
科羅拉的內部空間不大,齊國棟被趙春梅吼得有些耳鳴,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果不其然,趙春梅說不了兩句,就能把話題扯到他沒本事這個痛點上面。
「要不,還是跟他大舅借點兒?」齊國棟別的本事沒有,卻有一宗能忍的長處,任憑趙春梅****地噴他,卻始終保持一種唾面自乾的淡然。
「還找我大哥借錢?」趙春梅又氣又急眼圈兒發紅,「小歡住院的押金還是我大哥給墊的!我可沒這個臉,再找大哥張口。再說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咋不去想辦法,啥事都找我大哥,你的工作還是大哥辦的呢!」
齊國棟嘴唇動了動,到了嘴邊的話終於沒有說出去。他這個教育局的工作的確是趙春梅的大哥給活動的,但問題是,這也是趙春梅要求的啊,依著齊國棟的性子,留在中學里做個物理老師也挺好的。又不用他當班主任,每周就那麼幾節課,大把的空閑時間,還能享受寒暑假,悠哉游哉多好?
不過,齊歡這次住院真是花了家裡不少錢,齊國棟甚至把給他老娘預備的緊急款都墊上了,也還是杯水車薪。耳邊,趙春梅的嘮叨數落宛如濤濤江水,齊國棟悄悄嘆了口氣,神遊車外,開啟了精神上的自我隔離模式。
他的目光落在路旁的一副廣告上,內容是濱河經濟台的一檔談話欄目,畫面上主持人董月兒一身淡米色的套裝,笑得恬然,在她邊上則是一位頭髮全白的學者,風度翩翩。
齊國棟挺喜歡這擋節目,董月兒年輕貌美而且氣質出眾,和她搭檔的是濱河商學院的黃茂森教授,此老不但學識淵博,做節目時更是妙語連珠,口才了得。
「別盯著了!」齊國棟走神兒沒有半分鐘,馬上被趙春梅察覺到了,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醋意:「盯著也沒用了,你沒看朋友圈兒嗎?董月兒死了。」
「死了?!我前兩天還看她節目呢!」齊國棟有些吃驚地扭回頭,這肯定是個謠言,這幫四五十歲的老娘們兒,啥謠都能造出來!
「有種節目叫錄播,你知不知道?」趙春梅白他一眼,把手機伸到齊國棟的眼前,冷笑道,「你不信拉到,反正我沒造謠,更沒傳謠,朋友圈兒里說的,說她是感情問題,燒炭自殺的,人都死了十幾天了。」
齊國棟半信半疑,正要細看那手機上的消息,後面忽然傳來警車喇叭的噠噠聲。齊國棟手忙加亂地連著打了兩把車輪,他剛剛讓開空間,就見一輛黑色的賓利從邊上擠了過去。
「奔喪去吧!」趙春梅盯著前面的賓利,咬牙切齒,「這幫瘋子,連警車的喇叭都敢裝。」
齊國棟不屑一顧地搖搖頭,飈了一句英文:「NoZuoNoDie。」
那賓利也只響了兩下高音喇叭,「叫」開了路,便猛地提速,向前竄出十幾米,在進入主路口之前,提前右轉,鑽入一條狹窄的小巷,朝著花園路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