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被拐
沒想到,再次與那個陌生男人相見,是在一個小時之後。
當時我正在車上昏昏欲睡,一陣香味傳來,就像,夏日午後的清新草木香夾雜著淡淡的檀香,令人心安,我斜睨一眼,一個穿著大黑襖的壯年人戴著黑色棒球帽剛剛經過,模樣沒有瞧見,背影卻有些凌厲,倒與這香有些違和,他同司機說了幾句話,車便緩緩停下了,大概是內急吧。
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重,不對,這香有問題,我拿出手機想給熱熱打電話,卻沒有絲毫力氣,我的雙眼慢慢合攏,視線也變得模糊,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一片漆黑。
我的世界漆黑一片,我獨坐在虛無之中,害怕,害怕那種未知的感覺,其實更害怕自己的想象力,會在未知中造出魘魔,將自己困頓於牢。
我的手漸漸有了知覺,是被人緊握住的溫暖感,在它的牽動下,我於黑暗中抽離,睜眼先看到的是車站男,他的眼睛濕漉漉的,像只受委屈的兔子,他的手指修長又纖細,為什麼會注意到這些,不是應該先想想自己有沒有危險,應該緊張一下嗎,我一拍自己的腦瓜,真真是,美色誤人。
我這才打量四周,我躺在一張大床上,唔,這個顏色,紅的有點過分啊,四面貼了大紅喜字,此刻已近黃昏,我和車站男兩人在一間新房裡面面相覷,他好像有些興奮?我有些獃滯,此刻是不是應該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子,受驚般地縮成一團,再面帶一些驚恐,嬌柔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了想本肥胖女孩作出那副小女兒情態的模樣,自己都有些接受不能,下意識地搖頭。
「你怎麼樣了,還不舒服嗎?」
我倏然抽回手,「你是在車站就想好了,若我不跟你走,你就讓人混上車,等車開到人跡罕至的地方,找借口停車,迷暈所有人,把我強行帶走是嗎?」
我的語氣不算好,不過根據他在車站時的表現,完全是把我當成了他喜歡的人,現在都把我「搶」回來了,我語氣強勢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是。」
「那我的行李呢?」
「嗯?」
「忘了是吧?」裡面可是裝著好多零食呢,我當下有些肉疼。
「嗯。」
「那我的背包呢?」我的背包要是也丟了,我覺得我會掐死他。
「在....在這裡。」他急急忙忙從身側拿出我的背包遞給我。
「你結巴什麼。我又不打你。」我接過背包,開始翻找,銀行卡,身份證什麼的倒是都在,季朋給我的保命物也在,但是我的手機不見了,不用想也知道,被他藏起來了。
他既然說什麼喜歡什麼的,應該也不會難為我。
「我還有2天就開學了。」我想著自己這話說得極妙,暗示了自己必須走,但是是因為學校要求,不是我想走,應該不會讓他生氣。
「嗯,確實,上學不能耽誤的。」他思忖了片刻,鄭重道。
我心裡暗喜,有門兒!
「所以...」
「所以還有兩天,我們先辦了婚禮,我再送你去上學,我在你學校旁邊買個房子我們一起住吧。」他此刻大概是心情極好,手掌托腮,笑著同我商量。
「.......」我,我當時覺得自己像一條高興得躍出水面的魚,想打個滾,偏偏被一道天雷劈得外焦里嫩。「這,這會不會太快了。」
「快嗎?我本來想今天圓房的,想想還是決定明天辦婚禮,怎麼說都要為你好好準備一下,不能太簡陋了。」
「咳咳。」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圓....圓房,我的媽,你這速度哪是快啊,這簡直是竄天猴啊。當下的情況,也不能多說,萬一他真的想快,今晚我就得完蛋。我只能呵呵乾笑著,「我是說買房子有點快了。」
「買房子這事,確實是定得有些快了,你想在老家買嗎,我們可以在每個地方都買一間。」他大抵是想象著以後的生活,臉上的神色變得格外柔和,滿心滿眼的憧憬和幸福感琉璃般溢彩。
看著他的神色,我莫名覺得有些罪惡感,我同他論著這些事,可我一心想的是如何脫身,真像個給了孩子糖吃,隨後又把他丟棄的壞家長。
下了某種決心般,「其實,我真的不認識你,你這樣把我搶來,我很不開心,但是又怕你生氣傷害我,所以想先配合你,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憑什麼要給你希望又讓你失望呢?我覺得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還是再確認一下比較好。如果確實是我,我現在不記得你,對你也沒有任何感情,我什麼都不能答應你,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我叫林措,你呢?」
他苦笑著,「我叫懸星,懸若星辰的懸星。你還真是往昔一樣的直率呢。」我寧願讓你為了附和我答應同我在一起,至少這樣我還可以欺騙自己。
「你會放我離開嗎?」我小心翼翼地試探,緊緊地盯著他。
「不會。」他的手指攥緊了,把被子捏出了褶皺,面上還是鎮定。
雙目相對,互相都在試探。我在試探他的喜怒,這直接影響著我的處境,那麼他,又在試探什麼?
意料之中的結果,「那,婚禮我是不會參加的,你既然不會放我走,我們便以朋友相處著,開學的事情你幫我解決一下。」我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黃昏的光芒,又是黃昏,又是黃昏,我突然想起那天我醒來,也是一個黃昏,我就看著地上熟睡的自己,最後,我把自己燒作了灰燼,煩躁,煩躁,我有些煩躁地錘床。黃昏真是個不吉利的壞時辰。
我沒有注意到他受傷的表情,他在一旁怔怔地看著我有些惱怒的模樣,眉頭微皺,薄唇抿得透出深深淺淺的紅色,眼睛中的神采褪去裝滿了灰敗,和我在一起竟這麼讓你厭棄嗎?
他久久沒有答話,直到我轉頭看他,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額前的碎發渡上了淡金夕陽色,像是華貴的雕塑。
氣壓有些低悶,我努力溢出微笑,「我餓了,想吃東西。不知懸星小哥哥,你這裡可包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