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單子

第二章 大單子

「小元哪,為師教你呼吸吐納的法門,你練的怎麼樣了?」

蘇昌發在桌椅旁來回的踱步,忽然回頭朝周元問到。眼下門派的主力已去其二,那個不會武功的徐晶陽,實質上也是隱劍流維持運營的主要金主,此人是金陵富商之子,看了幾本不著邊際的武俠小說,頭腦發熱起了仗劍天涯行走江湖的夢想。蘇昌發算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江湖人物,也是他遇到的第一個騙子,或者也可以說隱劍流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傳銷組織。

蘇昌發當初極力拉攏徐晶陽入伙,又是誇他玉樹臨風瘋魔萬千少女,又是誇他骨骼驚奇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看上了他人傻錢多。

但蘇昌發還是看走了眼,這個能被兩本小說搞到熱血上頭的傢伙居然傻到了僅僅帶了五十兩銀子就敢一個人橫跨半個中洲從金陵遊歷到了邊塞的商陽城,這可真是丟凈了金陵豪門的臉啊,蘇昌發喜歡看的才子佳人小說里這幫豪門公子哥不是說喝頓花酒都能一擲千金的嘛?富豪就富豪嘛,裝什麼窮酸,虛偽!

蘇昌發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富二代往往都急於擺脫父輩的光環去證明自己,父親的錢難道就不是錢了嗎?這隻能歸結為徐晶陽不懂江湖,而蘇昌發則不懂豪門,兩人是天生的不合,註定走不到一路去,而蘇昌發希望的金陵徐家為隱劍流注資的事自然也就泡了湯。

門派要發展壯大無論如何離不開資金的支持,在想方設法的忽悠出徐晶陽身上的最後一枚銅板后,蘇昌發決定不能再這麼墮落下去了。

於是他接下了眼下的這一單,這兇險異常的一單,若不是沒有其他人敢接手,這種分量的任務倒還落不到他的頭上。定金便有十兩黃金,事成之後更有二百兩黃金的酬謝!

這次任務的目標,是唐門!

蜀中唐門,以暗器、制毒、暗殺三大手段聞名於世的頂級世家門派,暗殺界的執牛耳者!

一個小作坊式門派初出茅廬的第一戰,便劍指所在行業的龍頭老大,這是何等的狂妄作死!蘇昌發不是不知道,以他專業的眼光去看待這次任務——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乾脆點那就是沒有。

這是客觀上的說法,那麼從主觀上來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每個人也都有僥倖心理。

蘇昌發,男,時年三十七歲,渭城人。

十歲學武,三年小成,與河溯群雄爭鋒,被打斷了腿在家躺了一年。

十七歲壯遊西南,劍挑太一道門,途遇暴雨,失期未能赴約。

二十歲橫行漠北,九十五招敗大日輪寺住持尼摩星,大日輪寺未予承認。

二十三歲於黃山光明頂得奇遇,獲呼吸之法,苦練三年功始大成。功成之日風雲變色天雷大做,閃電劈斷天梯石階,困守光明頂十二年。

三十五歲下山,自負輕功冠絕天下,得骨蝕之症,又稱股骨頭壞死,跛一足。

三十七歲開宗立派,於商陽城得銀五十兩,在長安租了一間地下室。

一月前遇一名醫,測的還有一年陽壽,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有什麼心愿未了就跟家裡人說。

我蘇昌發啊,小的時候,其實也被稱過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我也曾經認真的思考過當我的名字響徹整個武林的時候該給自己起個什麼樣的外號。我原本以為自己會驚艷一個時代並且長久以來都不覺得這是妄想,可是直到臨死前一年我依然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像我這樣斷翅的鳥,在臨死之前也很想能夠飛起來一次。

所以蘇昌發接了這個必死的任務,他想要一個場合,可以酣暢淋漓的施展出他的畢生所學。

按照他原本的規劃,他走了以後,隱劍流至少王動也能撐起來場子,而他最引以為傲的武技,也早早就傳給了自己唯一的徒弟周元。他不會真的去殺死目標人物的,那個叫唐漱的小子,唐門門主的第三子,因為他留下來一個孱弱的門派,他想要他的門派活著。他要用一次優異的表現來確定隱劍流在殺手行的位置。

原本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會議,比以往四個月聊天嗑瓜子抱怨工資不發的會議要重要的多得多。

但現在必須要從長計議了,沒有王動在前面頂著,那麼周元必須能一個人撐起整個隱劍流的名聲與威望。

所以——

「小元哪,為師教你呼吸吐納的法門,你練得怎麼樣了?」

「有練哪。」周元錯愕的回答道,不清楚老師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來了。

「練了多少?」蘇昌發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這是周元所沒有見過的。

「練了……一點兒。」

「第幾頁!」

「第二頁……」周元低頭囁嚅道,他感覺老師發火了,卻有點想不明白火從何來。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是耳光聲。周元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左腮已經腫起五條清晰的指印。

「從明天開始給我抓緊練,聽懂了沒有!」蘇昌發怒目圓睜。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周元居然回敬了蘇昌發一巴掌。迎著蘇昌發震驚的目光,周元平靜的說道:「老師,我沒有聽懂。」

蘇昌發盯著周元看了良久,忽然哈哈大笑,「不怯懦可欺,這總歸是不錯的。能趁我不注意扇我一巴掌,也夠你吹一輩子的了。」

蘇昌發一邊這麼說著,左手食指捻著大拇指輕鬆寫意的一揮。眼前什麼都沒有發生,周元渾身卻突然有一種汗毛乍起的感覺,好像有無數條隱形的絲線在對著他皮膚瘙癢。

「不要動哦。」蘇昌發善意的提醒道,右手不知何時已握住一個小紙團。他將小紙團輕輕的往天上一拋,空氣中頓時乍現一道淡淡的藍色電流,電光火石之間就擊穿了可憐的小紙團。電流點燃了紙,小紙團也變成了小火球,隨即又被多道空氣中憑空出現的電流擊碎,消弭於無形。

周元都驚呆了!這一瞬之間他的三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不是沒見過有人動武,譬如王動的風蕭劍法,那也是極高明的武功,但不過是出招比他穩個幾百倍,快個幾百倍,狠個幾百倍罷了,周元自信花個幾十年功夫勤加苦練也是可以做到的。王先生那一套劍法舞將下來,確也有千條劍影,萬道劍光,偶爾風大而太陽正烈的時候,也可能出現一萬零一道光,摧敵殺人必然也是極有成效的。但王先生的劍法舞得再快,也不可能「Duang」地一下憑空劈出一道閃電來啊!

周元此前從來沒有想過,人,可以掌握風雨雷電這樣的自然之力。更衝擊他感官的是,施展出這種法術一般能力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師蘇昌發!

蘇昌發具體是個什麼人,周元並不全盤了解。但短短四個多月的相處下來,如果讓周元給個評價的話,不去考慮蘇昌發的臉面,那麼周元會說:「蘇老師大概是個混子吧。」

所謂混子就是混日子的閑人,連混混手拿兩把西瓜刀把人從南天門一直追到蓬萊東路的血性都沒有。他親眼見過蘇老師吃飯不給錢被同福客棧的老闆娘舉著笤帚追著打,蘇老師還偷過路邊小乞丐破碗里的銅板。蘇老師最看不過的朝廷鷹犬,每每正面相遇也不過是低眉順眼的過去而後在背後怒目而視而已。

蘇老師就是這麼一個慫且無能的人吶,所謂的隱劍流也不過是四個無所事事的閑人靠著幻想用以自娛的草台班子而已。也就是四個人就著一碟茴香豆喝著兌了三瓶水的一瓶酒的時候,蘇老師會略帶朦朧的說這麼一句:「勞資當年……不提也罷!」

而徐晶陽也喜歡絮絮叨叨的說:「我們是刺客了,專業的!」

但他們哪裡是刺客呢?開業至今也沒有接過一單生意好嗎?周元一直對外聲稱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替西肆貨棧的老闆養豬的。

可這些固有印象現在被蘇老師輕描淡寫間一個抬手給完全顛覆了。

自己好像一不小心遇到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難道當初蘇老師給自己的那本歪歪扭扭字跡未乾的《隱劍流呼吸法》真的是確有其書而不是他一時興起自己杜撰出來的?

周元一時之間被巨大的反差感所包圍,原本以為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加入了一個不入流的小門小派,但現在細細想來似乎只有自己是真的菜鳥啊!蘇老師深藏不露,王動先生劍法通神,徐先生的家裡當初聽說是金陵巨富現在想來多半也是真的了。就連那頭叫肥花的豬,看師傅之前的反應也必然有著不凡的跟腳……

周元狠狠的抽了自己三巴掌,跪在地上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目光灼灼的看著蘇昌發朗聲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三個頭磕在地上,站著的那沒有任何聲息,周元悄摸摸的抬頭一看,赫然發現蘇老師居然站在原地已經七竅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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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武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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