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鄉故知 - 3
藿顯然對於一玥對藥草過於淺薄的認識有些不屑,冷笑一聲:「你才看了幾本葯書,能了解多少藥理藥效?藥草的不同部位,與不同藥物的結合,不同的煎制方法,不同的靈力催發,所產生的效果豈止八種十種?你說的這三種,不過是罌粟最簡單常見的用法罷了。」
一玥淡淡一笑,表示承認自己的見識淺薄,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繼續說道:「在我們那個世界,有人會從罌粟的果實里提取汁液,然後加工成讓人吸食後會上癮的毒品。人一旦沾染上吸毒的毛病,一生都難以徹底戒除,從此傾家蕩產,妻離子散,身敗名裂。因為毒品對個人和社會都極具破壞性和摧毀性,所以毒品是被所有國家嚴令禁止製作和販賣,並且重點打擊的,罌粟花也因此被很多國家禁止私自栽種。但是因為它能帶來巨額的利益,所以總有人鋌而走險悄悄地種植、製作和販賣。這種人我們就叫他們『毒販』。」
這次藿的神色中不再有輕視,而是漸漸凝重起來。一雙俊眉蹙起:「原來到處都有人利用罌粟的這個藥效害人。」
藿的話讓一玥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這並不是罌粟的錯,它本身具有很高的藥用價值,用罌粟給人治病的醫生都知道它有讓人上癮的副作用,所以有良心的醫生都會嚴格控制藥量。但不是所有懂得使用罌粟的人都像藿醫生一樣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妥善使用罌粟的。面對罌粟能讓人成癮的特性所帶來的暴利,相信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會有人抵擋不住這種誘惑的。」
「而這其中,竟然還有醫生!」藿的聲音突然變得森冷,眉心隱隱有幽藍的怒火跳動。
「咹?」一玥一時沒聽懂藿的意思,剛想再問,藿所站立的地方一道藍光一閃,他已離開。
一玥獨自對著圃中的罌粟花又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房間。剛一進屋,青蘘就迎了上來,拉著一玥的手問:「你跑哪兒逛去了?等了你半天。」
一玥拉著青蘘在窗前的一對躺椅上躺下,說:「跟周允之多聊了會兒,又跟藿醫生聊了幾句,就回來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青蘘有點興奮地說:「我就是看你和周允之聊了那麼久,想來問問你們都聊了點什麼。」
一玥奇怪地看了青蘘一眼:「你怎麼對他那麼有興趣?」
青蘘臉上緋紅一現,辯解道:「我就是對你們那個世界的人和事覺得好奇而已。」
一玥瞄了一眼青蘘微微閃爍的眼神,心裡笑想:前些天也沒見你特地來問我我所來的那個世界的什麼事,這會兒倒是突然這麼有興趣。不過她並沒有點透,反而笑著回答:「他是一個緝毒警察,就是專門抓毒販子的……官兵。應該是抓了很多毒販,搗毀了很多毒販的巢穴,所以被毒販報復,他的妻子和父母都被毒販殺了。只剩下一個女兒。他自己是在抓捕毒販的戰役中為了保護自己的同事而掉下懸崖,然後就到了這裡。所以他急著想回去保護女兒。」
青蘘沒想到這個不怕疼的好漢竟然有著這樣英勇的職業和如此多舛的命運,聽得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感嘆了一聲:「天哪……英雄啊!」
一玥湊到青蘘面前,壞笑著問:「怎麼,看上他了?」
青蘘的臉噌地紅透了,她猛地轉過身子,嗔道:「你可別亂說!」一玥還想打趣她,卻見她臉上的潮紅慢慢退去后神色中竟有了一絲凄涼。
「我將來是要在玉山上侍奉王母的人,便是喜歡了,又有什麼用?」
玉山上的西王母,一玥在古書中讀到過,是掌管災疫和刑罰的上古女神。傳說那個玉山就不是個正常人呆的地方,王母一年也說不了兩句話,玉山上侍奉的婢女們更是各個都像啞巴一樣,一輩子謹言慎行,不得婚配,侍奉王母直至終老。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如精靈般靈透活潑的姑娘,等待她的,竟然是那樣一個一眼就能望穿的單調無聊的命運。
「你……為什麼要去玉山侍奉王母?」一玥不再調笑青蘘,而是憐惜地問。
「沒有為什麼,」青蘘無奈苦笑,「玉山每過百年就會在全天下挑選合適的神裔女子去接替那些老死的婢女。誰也不知道玉山是怎麼挑選的,總之被選中的女子自收到玉山玉簡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是玉山王母的人,時刻準備上山。而我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五十年前就收到了玉簡,可直到現在仍沒有收到即刻上山的召喚。聽說原本需要我去接替的那名婢女一直沒死,所以我就在家裡待命了整整五十年。」
「五十年?」一玥驚訝地問:「青蘘你今年多少歲?」
「我?」青蘘有些莫名其妙,「一百七十多歲吧,七十三還是七十五來著,記不清了。」
「哇!」一玥驚叫著坐起來:「你居然比我大了一百五十多歲!我該叫你太奶奶才對!」
「什麼?你才……二十多歲?」青蘘的驚訝一點也不比一玥小,「你怎麼那麼小?連千千這個小壞蛋都快六十歲了呢!」
「我們那裡的人平均壽命只有七八十歲,活到一百歲的都叫人瑞了。這裡的人平均壽命有多久?」
青蘘想了想:「這個不太好說,一般來說,六七百歲總是有的。若是靈力高些的,活個一千歲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藿醫生呢?他多少歲?」
「哥哥嗎?好像快兩百歲了。我記得去年族裡的長輩們還說過些年該給哥哥辦個整壽宴了。」青蘘說著聳了聳肩,「也不知道在我上山之前能不能喝到哥哥的壽酒。」
一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心裡想到,如果青蘘能活七百歲,那她將有五百多年的時間耗費在玉山那樣無趣無聊的地方——雖有治病救人的熱情卻無用武之地;雖有如花的容顏卻沒有有情人可以去欣賞。這樣漫長卻蒼白的壽命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