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忘不了的小糰子
「楚遂楚遂，你累不累啊。」
「楚遂，你走得這麼慢是不習慣么。」
「楚遂你爸爸中午不在啊，不能給你開門啊。」
「楚遂你中午要來我家吃飯嗎？」
很多時候，葉盷問好幾個問題，楚遂才開口回答一次。
小姑娘也不惱，只是自顧說著。
人在心情好的時候，自然看什麼東西都順眼。
今天的楚遂心情就非常不錯。
以至於身邊的小糰子一直在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他也沒有覺得那麼煩人了。
又或者是說，他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吵鬧，只是他心底里還不想承認而已。
他今天的心情自然是很好的，即便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他自己還是非常清楚的。
幾個月以來，旁人的眼光早已把他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曾經他以為自己習慣了那些眼光，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直至今天，再一次行走在街道上，再一次和其他普通人一樣擁有雙腿，他才醒悟，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在意的。
那種旁人看過來沒有歧義的眼神真的讓他鬆了一口氣。
也對，習慣，並不代表喜歡。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又會選擇去「習慣」呢？
正午的陽光照在大路上，照在楚遂與葉盷的身上，楚遂操作殘肢不熟練，再加上長時間站立已經對殘肢造成了很大的壓力，腿上傳來陣陣酸痛，熟練度和身體上的酸痛導致了他沒辦法走得更快。
一側的葉盷儘管懵懂，但她也沒有自顧加快腳步，而是照顧著對方的步伐慢慢走著。這就像是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著應該學會禮讓、學會幫助有需要的人、學會要有禮貌，即便小時候的我們一度也會疑惑，也會對禮讓出去的糖果依依不捨，但總有人教育我們這樣做才是對的，久而久之我們也會認為這樣做才是正確的選擇。
其實所謂的道德觀、禮儀觀、榮辱觀、乃至是個人信仰。不過都是一個長期的培養過程。
此時的葉盷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心底里似乎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應該怎樣去做，怎樣才是正確的選擇。
即便她仍然天真懵懂，但這並不妨礙她去做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份純粹的善意，才沒有遭到敏感時期的楚遂排斥，兩人的關係才能發展至今。
即便旁人看來，兩人的關係只是不冷不熱，甚至是葉盷單方面的示好，甚至楚遂都不理不睬的樣子。但他們兩個還是能感覺到的，他們早已習慣了這個同桌的存在。
一月，雖然是冬日，但正午的陽光還是有點熱的。
正午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持續傳遞著熱量。
怕冷的葉盷一如既往的穿得圓滾滾的，但即便她再怕冷，站在這正午的陽光底下也還是覺得熱了，額頭上早已冒出了汗珠，一張白嫩的圓臉被嗮得紅撲撲的。
楚遂的頭上也早已冒出了汗，有體力消耗的緣故，也有熱的緣故。
正午的街道上唯有路邊的樹蔭才是清涼的「休息站」。
許多下課結伴回家的孩子甚至玩起了「踩影子」、「離開樹蔭不能走超過三步」之類的遊戲。
但楚遂走不快，為了照顧他的腳步，兩人剛走過一個樹蔭，卻無法加快腳步去到下一個陰涼的樹蔭。
楚遂側頭，看向身側自顧說著話的女孩。
女孩那張圓乎乎的小臉被嗮得臉頰泛紅，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長時間走在太陽底下，似乎就連那兩條垂下的小辮子也沒有往常有活力了。
她也許是累了吧，又也許已經有了一點中暑的跡象。
多好的孩子……
也許她還沒懂得什麼是殘廢、沒懂得那些世俗的眼光，她的眼睛還純粹，沒有帶上那些世俗的眼光。
也許等到她「懂事」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會漸漸疏遠吧……
楚遂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自己。
提醒自己的地位。
只有認清自己，才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妄想，沒有不切實際的妄想，才不會去奢望，沒有奢望自然就不會失望了。
他早就做好了被拋棄被嫌棄的準備。
但此時，他還是享受著這一份「平等」的待遇。
即便知道早晚要分開，但這也並不妨礙他享受此刻。
但即便有一天，懵懂的女孩長大，明白了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便那一天之後他們漸行漸遠，最後形同陌路。
他也不會忘記的，不會忘記這一個會在正午，不顧頭頂上的會把人嗮暈的大太陽，陪著他慢慢在馬路上龜速走著。
不會忘記這一個貼心的小糰子。
從他出事以後，這是第一個能真正讓他心中感覺到暖意的人。
畢竟這是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
感謝她，此刻的陪伴……
楚遂偷偷注視著身側的女孩，不知何時，他的眼中帶上了笑意。
女孩渾然未覺，還在自顧說著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不時還扭頭徵求一下對方的意見，「你說是不是？」、「你也覺得巧克力味的比較好吃吧？」
然後還會自顧的扭頭否認自己的話。
「不對不對，你都不喜歡吃巧克力了，怎麼會覺得巧克力味好吃呢。」
「你真的不喜歡巧克力么，明明很好吃的……」
楚遂也只是維持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嗯。」、「哦。」、「不錯。」
算是敷衍一樣的回答。
但即便他沒有太多表情，眼中的笑意早已溢於言表。
楚遂享受著這一份特殊的時光，眼角處卻掠過身後的一道身影。
對於別人的視線，他一直都非常敏感，對方出現的瞬間，早在遠遠的地方他就看到了。
楚遂突然加快腳步，惹得身後的小糰子滿臉疑惑。
楚遂率先走到下一個樹蔭底下，卻停了下來，站在了樹底下。
女孩站在他面前，滿臉疑惑，似乎是在用表情在問他，「怎麼停下來了？」
她的確是累了，走進樹蔭底下，幾乎是本能一般地大口喘了幾口氣，還摸了摸發燙的透頂，額頭上流下的汗珠也劃過了泛紅的臉頰，留下了一道水痕。
「我累了，而且也口渴了。你幫我去買冰水吧，我請你。」楚遂說著，把一張兩塊錢的票子塞到了葉盷手裡。
葉盷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她也的確是渴了，涼涼的冰水誘惑力強大。
也沒多想，轉身就朝著路對面遠處的小店走去。
「那你在這裡等我，等我有錢了，我再請你！」
看著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楚遂唇邊上揚，然後才轉身看向朝他走來的人。
來者正是剛被小混混「打劫了的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