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新婚之醉

我對司馬萬里說，是因為他空腹喝酒忘了以下酒菜相佐，所以才覺得口苦。

我給司馬萬里添了幾筷子噴香噴香的下酒菜。司馬萬里卻指著他的心窩，道：「是這裡苦。」

我頗有些不知所以的看著他。若是十年前，我很相信他對我還存著些賊心狗膽。但這已經是風雨之後的十年，我這花容月貌全靠藥材綳著面膜撐著，我實在不敢奢望還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睞以及垂涎。

司馬萬里又喝了好多酒。

我終於判定他是因為喝醉了酒，所以胡話連篇沒經過大腦思考。司馬萬里說，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這一世就是為了保護我，因為他曾經親眼看著我嫁出去卻過得不幸福……司馬萬里說他的心很痛，他的心一直很痛。他今天願意祝福我，因為愛一個人就是成全與犧牲，他願意成全我的選擇，只要我覺得幸福。

司馬萬里喝昏了，躺在地上。

我絕不相信他是神仙下凡！他若是神仙下凡，為何不在我從馬上摔下來，被妖龍搶走的十年裡，號召一個他的神仙朋友把我給救出來？

他編的謊話也經不起推敲！

我昏昏地回到我的薔薇殿。

我那昏昏的大腦，特別的清醒。我即將開啟一段特別的人生，不能因為我是司馬萬里親自撿回來的公主就自傲自大起來，面對高悠揚這樣一個知己知彼的對手，我一定不能大意，大意不光會失荊州，還有可能失去人生的生活質量。

司馬萬里把我嫁出去的陣仗，就跟當年花錦紅嫁進顯陽殿的陣仗一樣盛大而隆重。那沉沉的鳳冠簡直壓得我幾乎抬不起頭來，更別說是妄圖走出一段風姿綽約的風韻以顛倒眾生魂魄。

我幾乎是被丫頭婆子給架著提進喜轎中去的。

司馬萬里還與高悠揚耳提面命，極是具備皇家威嚴，給足我這個撿回來公主一百二十分的面子。

「你若對和樂不好，或是辜負了和樂一番心意，別怪朕翻臉端了你祖宗十八代的體面以及你縱橫戰場的威風和人脈！」

我被司馬萬里的話，實在給嚇著了。高悠揚祖宗十八代的體面，不就是我外祖的祖宗十五代么？我外祖一把年紀，怎麼能為高悠揚的錯誤買單！

我端端正正地撐著腦袋上的鳳冠，狠狠地虛咳一聲。我提醒司馬萬里，話不要聊得太狠了，當著文武眾卿家的面呢。

司馬萬里終於擺擺手，讓高悠揚騎在高頭大馬上領著我的喜轎出了皇城。

我就那麼風風光光地嫁進了忠遠候和大將軍高家，回到了庇佑我養育我多年的樂園。

高悠揚把新房設置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他的院子，十年前我是頗熟悉，我也就一天來個一兩回，偶爾還闖進去，看他衣衫松垮措手不及的模樣。今天是我和他的大喜之日，這屋子裡當然比較整齊而又氣派，比我小時候見的要整齊多了，與我今天這通身的氣派很是搭調。

不過，我這頭上的鳳冠著實沉重，真是壓得我抬不起頭來。

而無奈，新郎官還在外頭與賓客們應酬。他是大將軍，我又是頗受皇帝喜愛的公主，如此天作之合晉國上下豈不都要來捧場。我很理解高悠揚的不容易，卻無法原諒司馬萬里為我打造的這套鳳冠霞帔，真是沉魚落雁一般的沉重。

我這腦袋，頗有些頂不住了。

好歹我在這府里也是輕車熟路，比不得那些新婚的迷途小媳婦。我推開新房門，大膽地走出去，院里百來號隨從僕人便齊刷刷地向我跪下。據說，這些都是司馬家的死侍，他們都是真刀真槍裝備著，司馬萬里為了嫁我到高家，真是下了血本的。

我擺擺手，讓他們起來。我招呼他們到前廳去用些飯菜，喝幾壺喜酒。

我也要去前廳，喝幾壺自己的喜酒，順便會會滿堂賓客。

前廳，哪裡還有滿堂的賓客？如今已是月上東山的時候，蟲子們都在院子里嘰嘰嘰地唱了好幾齣催眠曲了。賓客們幾乎都散盡了，只有僅存的一桌上喝昏了四個男兒，還有一個搖搖晃晃的腦袋在堅持著。

我走過去。

那唯一堅持的賓客一下子堅持不住了，對著我刷地跪下：「參見公主！公主金安！」

我讓他起來：「就你還沒喝醉啊？」

他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道：「哥哥們是行軍打仗之人，不善飲酒。思博斗膽，小小酒量，竟是支撐到了這個時候。」

我表揚他，真是斗膽的酒量。向天歌一個酒鬼，還不善飲酒？這喝昏了的哥們四個，常常一起喝酒那酒量，我又不是沒聽說過。

李思博又給我跪下去了。

我說：「你動不動就跪，我是老虎么？」

李思博很惶恐地趴在我腳邊，說了一句酒後真言：「公主千金貴體，海量深涵。若他日哥哥有何忽略之處，還請公主高抬貴手。」

我就那麼瞅著李思博。他做了十年的外交官，還是改不了以前那副真摯的心腸，老是容易說實話，一點也不狡猾。

李思博已經給我磕頭了，咚咚咚地實在啊：「公主明白，切莫與死去的人計較。我這高家哥哥情深義重，既然決定與公主成婚，便絕不會負公主心意。只是……哥哥一生情苦，還望公主多多體諒。」

我就問李思博，他們幾個喝得酩酊大醉，究竟要我怎麼體諒我這新婚燕爾的夫君才合他們心意？

李思博竟是哭了。

他那輕彈的眼淚竟是刷刷飈出來，他木木地向我告了辭，出了這宴會的大廳，昏戳戳地在我高府里亂逛。他竟是熟視無睹地逛到了我那九里院子門前。他凄凄地坐在我那院子門前，把手中的酒壺裡的酒洒洒地淋到門前。

「姐姐！小弟我來看您了。」

「今日……府里好氣派啊！哥哥大婚！幾位哥哥都高興得醉了。唯有小弟我還清醒，來與姐姐您喝幾杯。你泉下有知，可放下了吧！」

李思博對著我那院門口一陣碎碎念，搞得我這院子陰氣陣陣，似有鬼混回歸一般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