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兩個都不想。
薛清歡心裡這般想著,口中卻不能這般說,正在考慮怎麼回答的時候,趙肇開口了:
「用不著她選。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她必須跟我走。」
說完之後,趙肇不顧阮文霽的反應,扭頭對薛清歡說:「走吧。這兒風太大。」
薛清歡這才想起大王不能吹風,後悔讓他在風裡站了這麼久,趕忙隨在他身後走了,經過阮文霽身邊時,薛清歡對他行了個告辭禮,可她還沒走兩步,就聽身後阮文霽喊她:
「薛清歡。」
回過頭去,不解的看著他。
阮文霽站在廣袤的草場上,風自他身後吹來,吹起他的衣袍和髮絲,只聽他的聲音順著風的方向飄來:
「我很喜歡你。」
說完,阮文霽便對薛清歡笑了笑,爽快離開,草場上大風來襲,吹的薛清歡打了個顫,再想回頭喊住阮文霽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迴廊盡頭。
薛清歡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就見大王正眉頭緊蹙盯著阮文霽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察覺到薛清歡的目光,趙肇轉眸過來,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薛清歡心頭一震,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慌的避開了,訕訕打起馬虎眼:
「那什麼……他……他……」薛清歡『他』了半天也沒他出個所以然來。
趙肇倒是比她淡定,收回放在阮文霽背影上的目光:「走吧。」
薛清歡不敢有異議,乖乖巧巧的跟在趙肇身後走出草場,回到蘭室中。
今天難得沒要趙肇催促,薛清歡坐下以後,就主動鋪紙寫字,一個字的廢話都不敢說。
蘭室中,冰盆放在薛清歡身旁靜靜的消融,周圍安靜一片,薛清歡埋頭寫字,從未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希望她自己能沉迷寫字無法自拔過。
「阮文霽說的話,你怎麼看?」
清冷低啞的聲音在蘭室中響起,儘管薛清歡早有準備,但真聽見時,還是忍不住寫叉了一筆,薛清歡醞釀了一會兒后才敢回頭,裝傻道:
「大王說什麼?」
趙肇沒有重複,而是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從他的桌案後起身,緩步來到薛清歡身邊,目光瞥到她寫叉了的那一筆上:
「你心亂了?」
「啥?」薛清歡這回是真沒懂:「亂什麼?」
趙肇蹲下身:「我說,你聽到阮文霽說喜歡你,心裡亂了,是嗎?」
薛清歡見趙肇神色認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聽趙肇又問:「你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
她的心亂沒亂,薛清歡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並不喜歡阮文霽,若是沒有今天他突然發瘋似的那句話,薛清歡甚至覺得阮文霽是討厭她的。
想到這裡,薛清歡腦中忽然有個猜測,說道:「大王,我覺得阮文霽是故意這麼說的吧,你來之前,他還揪著我問平王在安樂侯府門前被襲擊的事兒呢,他一直在懷疑我。怎會突然說喜歡我呢?」
「人心有時候很複雜,喜歡一個人也許就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他的感受如何,喜歡也好,討厭也好,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對他的態度是什麼。」趙肇目光如電盯著薛清歡,讓薛清歡也沒由來的正經起來,認真回道:
「我對他的態度就是我說的那樣,我肯定不喜歡他。」
趙肇得到薛清歡肯定的回答,凝重的神色稍微有點緩解:「你不喜歡就好。」
「大王。」薛清歡喊他:「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趙肇低頭拉住薛清歡的手,眼眸中倒影著薛清歡的模樣,趙肇說道:
「你還記得永建一年的冬天,我在驛站里與你說的話嗎?」
永建一年……
薛清歡腦中閃現出一個畫面,驛站簡陋的房間里生了火爐,大王寒毒發作,喝酒之後將她抱在懷裡取暖,在她耳旁說了一些話:
『清歡,做我的人吧。我喜歡你。』
纏綿輕柔的聲音猶在耳邊,當真像是情人間的私語般旖旎悱惻,只不過,薛清歡把它當做是大王醉酒後的胡言亂語,並未當真。
「還有永建三年,瓊華宴之後我與你說的話。我說我喜歡你,想要娶你。你還記得嗎?」趙肇見薛清歡陷入回憶,乾脆再多說一些,讓她能回憶的更快更全面一些。
薛清歡低下頭,看著紙上那筆寫叉了的字,半晌才說:
「大王到底想說什麼。瓊華宴上您與蒹葭郡主都訂親了,陛下給你賜婚,你喝多了,說了些胡話罷了。怎的現在還拿出來說道。」
「宴席上,我沒答應賜婚。回來與你說的也不是胡話。我就是喜歡你,真心想娶你,可你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要不就是顧左右而言他,我一直覺得你是知曉我心意的。沒想到在你眼中,我說的不過是些醉酒胡話嗎?」趙肇眼眸深邃,彷彿要將薛清歡看進他眼眸最深處般。
「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天沒有喝酒,也沒有說胡話,我告訴你薛清歡,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這句話像是一把火,從薛清歡的耳朵燒到了心房,從心房通向手腳經脈,整個人都難以自制的熱起來。
「我不想等了。」趙肇又道:「原本我是想這一世與你好好相處,等你自然而然的接受我,喜歡我,但我錯了,你這麼好,旁人都不是瞎子,今天有個阮文霽,明天會不會再有王文霽,宋文霽。」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趙肇盯著跪坐在地,神情有些發懵的薛清歡,伸手輕撫她的臉頰,薛清歡回過神來,將趙肇的手拉下,六神無主的說道:
「可是,我的身份……配不上大王。我,我曾經被人……我還殺過人,我流過放,我臉上還被刺過字。大王應該配天下最好的女子,不該是我這樣的。蒹葭郡主就很好,她有家世,有背景,美貌才學都很出眾,只有她那樣的天之驕女才配得上大王。我,我怎麼配呢。我……唔。」
薛清歡的『不配論』最終沒能全部說完就被趙肇給堵在了喉嚨口,唇上的冰涼觸感將薛清歡最後一點理智都炸的灰飛煙滅。
蜻蜓點水的一吻就讓薛清歡徹底失語,呆坐當場。
「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什麼配不配的,就沒這麼容易解決了。」趙肇放開按在她腦後的手,為她拭去唇邊難免沾上的一些水漬:「明白嗎?」
薛清歡痴痴的望著他,身子微微顫抖,趙肇略帶涼意的手在她臉頰上描繪著,像是在描摹一副舉世無雙的畫,認真的叫人淪陷。
「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的家世、背景,不是你的美貌、才學,我只是喜歡你。我不能讓你忘了曾經經歷過的苦難,但只要有我在,那些曾經讓你痛苦的經歷就永遠不會再出現。」
「……」
**
薛清歡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搖搖晃晃的感覺仍然像是置身夢中。
她暗自在衣袖裡掐了掐胳膊上的肉,疼痛的感覺將她失掉的心神拉回來一點,卻還是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坐上馬車的。
所以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先是阮文霽對她說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蘭室里……大王,親了她。並且與她說了好些話。
大王,親了她。
薛清歡下意識咬了咬唇瓣,兩隻手捂住嘴巴,掌心與嘴唇接觸時她不由自主的與先前被大王親的感覺做比較,她的掌心沒有大王的嘴唇軟,大王的唇冰冰涼的,夾帶著一股子冬日寒梅的清香,比她最愛吃的雪梅杏仁豆腐還要香軟。
噗,她怎麼會拿杏仁豆腐和大王的嘴作比較呢?
薛清歡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馬車裡悶的很,她只要想起大王,身子就止不住的發軟和發熱,一陣一陣的,跟病了似的,心如擂鼓,臉紅如緋,就連呼吸都感覺沒那麼順暢,薛清歡用兩隻手不住的扇風,想藉此冷靜下來,然而她越動就越熱,越熱就越沒法冷靜。
於是,等長喜駕車到安樂侯府門前,喊她下車時,看見薛清歡漲紅了的一張臉嚇了一跳,關切問道:
「小娘子的臉怎的這般紅,莫不是受了風寒?」
薛清歡暗自輕呸了他一口:「大夏天得什麼風寒,會不會說話。」
長喜給小娘子呸了一口,有點冤枉,可又感覺小娘子的那聲『呸』不像是罵人的,想來想去沒想明白,只當小娘子今兒吃錯了葯,兀自趕著馬車去馬房了。
**
薛清歡回到麗香雅苑,心情空前暢快,竟然邊走邊哼著民間小調,發覺自己有些不對之後,薛清歡趕忙乾咳一聲,正經起來,不想繼續回想先前的事,乾脆去偏院小廚房拿了一塊大□□子去找小黑玩兒。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小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腿上被獅王咬的傷口痊癒,傷著的骨頭也漸漸養回來,薛清歡去的時候,它正跟跑著去撿阿吉扔出去的一隻小球球。
也不知是眼角餘光瞥見了半圓拱門前的薛清歡還是聞到了大肉的香味,小黑跑去追球的半路突然剎車,調轉方向往薛清歡撲過來。
它本就是大型犬,生的高,若是旁人給它這麼一仆,就算不嚇死也該嚇掉半條命,但薛清歡和它有過命的交情,自是不怕。
一人一狗抱了抱,小黑就開始在薛清歡的手邊拱來拱去,薛清歡將大肉骨頭棒子送過去后,它就迫不及待叼回自己窩裡,往窩裡一趴,美滋滋的啃起骨頭來。
「小娘子今日心情不錯,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
阿吉自小伺候薛清歡,對她的表情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薛清歡今日有所不同。
原本都打算不想這回事的薛清歡只覺得一股熱氣轟的沖入腦中,不敢繼續待著,捂著臉埋頭跑進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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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表白了。撒花。